吴维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冷声道:“我不想看到你,下去。”
嗓音略有一丝委屈,随后轻声道:“那我便先退下了。”
说着慢慢的退出了书房。关上门之后,脸上的愧疚顿时淡了,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淡。
再说玉娇自那总兵夫人走后,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待裴疆回来后,便把今日总兵夫人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今日看到那总兵夫人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裴疆微微挑眉:“如何深藏不露?”
玉娇想了想,随而道:“就是那等算计人,绝对不会给对方有机会逃脱的人,就类似……对了,就像子言哥哥那样。”
裴疆听她说道莫子言,来了兴趣,想要听听她是如何形容莫子言的。
“那你说说看,莫子言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娇不假思索的道:“非常聪明睿智,且对谁都温润有礼,但是他也会算计人,且还挺狠的,就是表面温和但暗地里却是运筹帷幄得不容其算计的人有一丝逃脱的可能……当然我不是说子言哥哥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他只是对那些恶人如此而已。”
裴疆到底是没有见过那总兵夫人,便问她:“那你的意思是吴维的夫人也是这样的人?”
玉娇迟疑的点了点头:“只是我对她这个人的感觉而已,我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若是真的给阿寒下药的话,必然考虑到了阿寒的身手,阿寒要逃的话,必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逃脱了。”
裴疆思索了一会,随而与玉娇说:“你明日去莫府,仔细问一遍三妹是如何从总兵府逃脱出来的。”
☆、第113章
第二日,玉娇带着小团儿,与母亲弄了些桃子送到莫府,趁着母亲和莫夫人说话,玉娇说要抱着小团儿出去走走。
玉家和莫家是世交,对玉娇来说倒没什么拘束。
百里寒现在的身份是莫子言院子中一个性情古怪的扫地婆子。他明面上说是看这婆子可怜且无人照顾,便让她进了府中,做些杂事。
百里寒扮成一个婆子,自然不可能与旁人交往过甚。且在易容这方面也很是逼真,就真像个五十多岁的婆子一样。
背部佝偻,头发黑白相间,便是脸上也有许多皱纹。若不是玉娇认得出她的眼睛,认得出她五官的大概轮廓,远远看去还真的认不出来,更看不出一点端倪。
玉娇寻到了莫子言的院子,便见到了弯着腰扫地的百里寒。
玉娇走上前。婆子见了,忙惊慌的行礼,声音沙哑的道:“奴婢见过王妃。”
玉娇和身后的青菊、桑桑都有一瞬间的怔忪。
略有惊慌的神态,就如同真的是一个胆小怯弱的老妇人一般。玉娇和两个婢女似乎都无法将这怯弱老妇与平时高冷沉稳的百里寒联想到一块。
玉娇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问她:“你们家公子呢?”
低着头的婆子怯怯的回道:“公子在书房。”
玉娇点了点头:“你且待我过去。”
婆子把扫帚靠到了一旁的榕树树干上。随后身子佝偻,慢吞吞的领着玉娇前去莫子言的书房。
玉娇和两个婢女跟随在其身后,心里边都对百里寒佩服不已。
莫子言的书房幽静,除了平日近身伺候的小厮外也没别人打扰。
似乎那守在门外的小厮也知道婆子的身份。所以百里寒到了书房前敲了敲门后,恢复她原本清冷的声音:“莫大人,我小嫂子过来了。”
过了一会,书房的门开了。
一身白袍且温润如玉莫子言看了眼百里寒,微微点头。随后目光落在玉娇的身上,温和一笑,做出请的姿势:“王妃请进。”
玉娇从桑桑的手上抱过了小团儿,随后入了书房之中。
人进去了之后,在门边的莫子言吩咐小厮:“莫让人靠近书房。”
小厮应了一声,随而守在书房外。至于桑桑和青菊,也都候在了书房外。
为避嫌,书房的门并未关上。但几人都入了书房中的小隔间,从门外边无法看到的小隔间。
入了小隔间,百里寒佝偻着的背顿时挺直了起来,径直的往玉娇的身边靠了过来,看向那六七个月大的小团儿,眼眸中不自觉的倾泻出了一抹笑意。
“这是小团儿?”
从小团儿出生到现在,百里寒一次都没有见过。
小团儿看向婆子扮相的百里寒,有些好奇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眸。
一大一小互相静静的看着,场景让玉娇觉得有些好笑。
玉娇笑问:“要不要抱一抱?”
说着便把小团儿送到百里寒的怀中。
向来与裴疆一样稳重的百里寒抱上了软绵绵的小团儿,竟然也如当初的裴疆一样有几分紧张。
身体似乎也很是僵硬。
玉娇坏心眼的掐了掐小团儿的脸。小家伙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咧嘴笑得欢快,看得百里寒也跟着轻松了些。
“除了睡不够,吃不饱和要如厕会哭闹外,他就像他爹爹,怎么闹他都不生气,不信你戳戳他的脸蛋,他会对着你笑得可欢了。”
百里寒到底没有真动手去戳,只是一直盯着怀里的小家伙。
好半晌后,被遗忘在一旁的莫子言轻咳了两声,提醒她们,他还在这。
听到这两声咳,玉娇才回过神来。她除了想带着小团儿来见一见他的姑姑外,还有别的事情要问。
玉娇见百里寒抱得僵硬,让她把小团儿给回了自己,然后道:“我这回过来是有事情想问阿寒的。”
莫子言点了点头,问:“那可需我回避?”
玉娇摇头。
几人坐下后,玉娇把小团儿放到自己的腿上,望向百里寒,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
“昨日那吴总兵的夫人亲自送了些果子到府上,我见了那总兵夫人,感觉性子与子言哥哥有些像……”说着看向了莫子言。
莫子言没有与总兵夫人有来往,所以有些不解,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百里寒也看向莫子言。认真的思索了一会,似乎把莫子言和总兵夫人相互对比了一下,随而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性子来瞧确实有些像,脸上都带着温和笑意,但实则隐藏了多少坏心思,也无从知晓。”
一时语噎的莫子言:……
玉娇也跟着默了一下,毕竟自己也是在裴疆面前这么说的,所以也没有为莫子言辩解,心虚的略过了小姑子的话,再而问:“阿寒你与总兵夫人相处得多一些,你觉得她此人怎么样?”
百里寒再而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温婉安静,有几分聪慧。”
玉娇点头,又问:“那那晚你如何逃脱的?”
经由玉娇一提醒,百里寒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她只让人受了门,窗户却是没人守着也没锁,未免太相信那药物对我的效用了,且也太低估我了?”
若是个无知的妇人也就罢了,百里寒倒会觉得合情合理,可她与总兵夫人也是说过几句话的,她并不像是无知的妇人。
有些人聪明与否,只需要与她说几句话便能看得出来一些。从那几回简单的交谈中,百里寒也可看得出总兵夫人是个聪慧的人。
百里寒思索了一下,才道:“其实我这些天有些事也觉得疑惑不解,且就说我有一回窃听的时候险些被吴维发现,而那时恰巧总兵夫人出现,才让吴维放松了警惕。”
听到这,莫子言摩挲着手中的折扇扇柄半晌,淡然说出了一个可能性。
“有没有这么一个可能,总兵夫人其实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不简单。而在你险些被发现的时候,她是特意出现为你解的围。而后知道你盗取了什么信息,须得有一个能让吴维不去怀疑你身份,从而安全离开总兵府的理由,所以才给你下药,让你安全离开总兵府?”
听了莫子言的话,玉娇懵懵的问:“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百里寒也有这个疑惑,道:“她确实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莫子言笑了笑:“我也是猜测罢了,至于理由,倒也不是没有。”
问言,姑嫂二人都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等他解答。
莫子言轻开折扇,嗓音温润:“近来编撰淮州史,我倒也道听途说了一些闲谈。吴总兵如今膝下有一子一女,但皆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所出。而大夫人并非无法生育,只是几次怀有身孕都小产了,民间都传言是吴总兵小妾所害的。”
说起这些,玉娇来了兴趣,问:“那吴总兵不管吗?”
莫子言摇了摇头:“具体如何我也不知,但吴总兵会娶他现在的夫人,只因总兵夫人曾是侯府嫡女,后来改朝换代,侯府落败,总兵夫人在总兵府如何,也不必多说了吧?”
说着看向百里寒。
百里寒接了他的话:“地位不如姬妾。”
闻言,玉娇叹了声,“这些男人怎就这么爱三妻四妾。”说着看向了莫子言,问:“子言哥哥,你往后不会也三妻四妾吧?”
毕竟是自小和莫青婷一直跟着莫子言身后喊哥哥的,所以莫子言相对玉娇来说便如同亲哥哥,问起这些话来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莫子言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男儿应以国事为重。”
百里寒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随后收回目光,看向玉娇:“且不管总兵夫人如何,先下最重要的便是……”默了一下,看了一眼莫子言。
莫子言道:“那我还是先出去吧。”
“不必。”百里寒回了一声,随即思索了一下,道:“反正你与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了,也不必再避开你。”
说着,又绕回了方才的话题上:“若不出意外的话,九月底或十月初,淮州必乱。”
听到百里寒的话,玉娇心思也复杂了许多,有些不放心望向莫子言:“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莫家与玉家交好,难免不会被吴维牵怒。
莫子言微微一笑:“若是真要乱的话,你且不用担心,吴总兵他若想以淮州为占据地,便不会滥杀,只是可能会受些苦而已。”
莫子言说得云淡风轻,一点的担忧都没有。
他不担忧,玉娇倒是担忧了起来。想了想,忽然腾出一只手,拉起小姑子的手,嘱咐:“到时候淮州乱了起来,阿寒你能不能护着莫家一点。”
百里寒与莫子言相对一眼,随而看回她,有些好笑的道:“我以为你会让莫大人护着我一些。”
玉娇摇头,非常的诚实的道:“让子言哥哥护着你,有些不现实。”
在玉娇的眼里,这百里寒的身书人,让一个书生去护着一个女将军,这可能吗?
百里寒听了玉娇的话,勾唇一笑,瞥了眼莫子言,那眼神似乎在说——看吧,别人也认为你身子骨弱。
莫子言向来温和脸色微微一僵。
玉娇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太对。看了眼仰首伸眉的自家小姑子,再看了眼脸色笑意渐淡的莫子言,二人四目相对,隐约有些火星。
她是不是打击到莫子言的自尊了?
似乎感觉到自己似乎挑起了些什么,心虚的抱着小团儿就起了身,告辞:“我此行除了让阿寒见一见小团儿的外,也就是打听一下总兵夫人的事,这两样都已经做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玉娇这举动妥妥的就是点了火后就跑。
急急的出了屋子后,玉娇松了一口气,心思落在了总兵夫人的身上。
梦中,这总兵夫人出现的场面也就是一晃而过,所以玉娇也不知道她究竟都做过些什么,更不知道她在吴维造反的事情上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但她是什么样的角色,现下倒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吴维造反的事情。
现在能做的,只能等锡锭先乱起来。
☆、第114章
六月中旬。
原本计划的锡锭动乱是七月,现在都已经是六月中旬了。离七月就只剩下短短半个月时间了。
而淮州与锡锭的距离,便是快马加鞭来回都得半个多月。时间虽然急,可吴维还是迟迟没有让人送准信到锡锭。
吴维生性多疑,如今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举棋不定。
就在迟疑要不要推迟的时候,手下刘杨匆匆来报。道是昨晚淮南王不知怎的就查到黑市去了。
“我们二月的时候抢了榕城钱家护送的一批货,昨晚在竞拍的时候淮南王身边赵虎领了一队人来搜查,把那批货给查封了。”
闻言,吴维勃然变色,猛的一拍桌面,怒喝:“为何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说过淮州附近所掠夺的货物一定要运送去更远的地方出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