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既沉轻笑,眼里尽是揶揄。
他捏着她下巴,两指轻轻挤开嘴唇,把水杯送到她嘴边,喂了她几口水,“是不是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俞倾正好口渴,捧着他杯子喝了大半杯。看在水的面上,她没再跟他闲扯一些有的没的,“他是房东儿子,有客户要看房。”
简单一句话,傅既沉明白了。
她的房东要卖房子。
至于她那些东西要不要搬他这,还是另租房,租哪里的房,他不关心,也不过问。
没那个习惯。
随便她。
他瞥到桌角那本法律期刊,硕与律所的专业期刊。
在律界,硕与律所是大咖,也是年轻律师最向往的律所之一。
“想去?”他搁下杯子,拿起期刊翻了两页。
俞倾反问:“你说呢?”
原本她从国外回来就是要供职硕与律所,双方连待遇都谈妥,结果还不等她入职,被她亲爹给搅黄。
她从傅既沉手里抽过期刊,丢一边,“睡觉去。”
傅既沉瞧出她眼底隐隐的失落,这是她很少有的情绪,“按理说你的教育背景,应聘硕与绰绰有余,怎么就到傅氏法务部了?还是个管理合同的岗位。”
其实她应聘的并不是现在这个岗位,她原来岗位被主管换了,换给下午在茶水间嘲讽她的那位同事。
就连小池都看出,主管做得过分,明明新同事自身硬件条件达不到那个岗位。
这些糟心事不提也罢。
反正哪里都有不公平。
她没跟傅既沉说她受到的不公待遇,像他们这种劣质塑料情侣,没必要给对方添麻烦,相处舒适最重要。
俞倾假笑:“被你迷住了呗,无限沉沦,不思进取,不要事业要男色。”
这番不走心的彩虹屁,傅既沉自然不会当真,“你这张嘴不做个诉讼律师,可惜。”
“傅总,您谬赞了。”
俞倾怕傅既沉怀疑她家世,如果失去这份工作,她没法跟她爹一抗到底,她正儿八经的表情,解释为何不去律所。
“像我这样没背景的,都是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我得先积累人脉,就比如,我上班认识了你,以后我要跳槽到律所,就能从你这里拿到一些并购,上市之类的项目。不然没案源,我不得饿死?”
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这年头,不管在哪行,没有资源,很难出头。
傅既沉幽幽道:“所以你管这叫积累人脉?”
“嗯哼。”俞倾点头。
傅既沉轻哂,他细细品味积累人脉这四个字。
俞倾把脚从他身上拿下来,她关了电脑,回卧室。
傅既沉跟在她身后,也回房。
走到门口,他关灯。
俞倾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不满:“你干嘛呢!”
傅既沉把她拉怀里,“我得让你知道,你跟我之间,和你所谓的积累人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俞倾:“……”
过了会儿。
“傅既沉,你不要脸!”
第三章
闹铃还没响,俞倾就被傅既沉从被窝拉起来,“还睡,起了。”他一手攥着她手腕,一手握着她脖子。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俞倾挣扎着睁开眼,还不等看清眼前的男人,‘啪嗒’一下,又沉沉闭上,实在太困。
又困又累。
即便浑身都酸,她还是强撑坐在那。
她还以为自己错过了闹铃声。
可一想又不对。
傅既沉这个变态,都是五点起床,半小时锻炼,十分钟冲澡,之后去公司。
当然,也可能昨晚纵欲过度,他今天起晚了。
“几点了?”她含糊不清问道。
傅既沉把衣服丢过去,“五点四十二。”
俞倾一听还不到六点,随即又躺下去。她的生物钟是六点半,还能再睡半小时,一分钟对她而言都是命。
显然,她已经忘了,昨晚睡前,自己是如何信誓旦旦在傅既沉那里保证,今早绝对早起。
傅既沉今天心情不错,耐心比平常多了零点一,搁以往,她爱起不起,他没那个没闲空喊她起床。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一字一顿,“你马上就要没钱吃饭,亏得血本无归,你还睡得着?”
安静了两秒。
俞倾忽地睁眼,一点也不困了。
没钱吃饭,血本无归,深深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个细胞。
她揉揉脑袋,终于想起来。
昨晚她跟傅既沉在卧室和浴室深入交流的不错,她让傅既沉每天喊她起床,以后她坐他的车去公司。
大概傅既沉心情也不错,竟然答应了她。
这样以来,她就有时间好好研究当天的股市走向。
还有一个好处,不用再挤地铁。
傅既沉已经穿戴整齐,他再次看腕表,“你又磨蹭了一分钟。给你二十二分钟起床时间,我到车里等你,六点零五分,你要不下来,过时不候。”
起身前,他又捏捏她的下巴,“今天第一天,我让你多睡了四十二分钟,打明天起,我什么时候起你就什么时候起。”
“赶紧穿衣服。”他拿上手机离开。
俞倾又在床上躺了十秒,脑袋放空片刻。
之前在国外上班时,她也要忙到凌晨一两点,早上习惯六点半起,睡眠时间远不及现在。
也许,她该跟傅既沉学一下,没什么特殊情况时,十一点半入睡,早上五点起,把最没效率的时间用来睡觉,最清醒的时间用来赚钱。
十秒钟时间到,俞倾立即掀了被子穿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化妆。
到楼下时,六点零四分。
从未有过的高效率。
傅既沉巧着她,“不错,时间点踩得精准。”
这话一听就是嘲讽,俞倾也是针尖对麦芒的主儿,不甘示弱,“谢谢,傅总谬赞了。”
她拉开另一侧车门,坐上去。
司机发动车子,小区格外安静,偶有车辆进出。
俞倾回来快半年,第一次见到六点钟时北京的样子。
她跟傅既沉各坐一侧,他在看手机,她也打开手机忙起来。
微信里有不少条未读消息,半夜收到的,全是父亲发来。
第一条:【俞倾,听句劝,你就别逞能了,你现在回家,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那些被冻结的卡,我给你解冻,你房子归还你,你想要的新款跑车,我给你定几辆。什么都好说。】
第二条:【我放句话在这,你只要从事金融非诉类业务,我保证你在北京找不到工作,不信你就试试。】
第三条:【当然,你可以从事其他诉讼类,那个我就管不着,可你舍得放弃你的专业吗?】
第四条:【俞倾,你要放弃了你的专业,我都瞧不起你!】
第五条:【和秦墨岭结婚有什么不好?你能不能别闹你的公主病了!我看就是我把你给惯的!】
间隔半小时,凌晨两点半,又陆续进来两条。
【俞倾,我就不信你不想家!】
【想家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这个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的电话,我还是会接的。】
俞倾看完后边两条就断定,父亲昨晚酒喝多了。
她清空消息,眼不见心不烦。
手机连着震动几下,俞倾还以为是父亲一早醒来后悔发昨晚那些,结果是傅既沉转发给她的几条财经动态。
俞倾看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她侧脸,“傅总。”
傅既沉头也没抬,“说。”
“要不以后你给我当顾问,我付你时薪。”
傅既沉不紧不慢:“请我当你理财顾问?”
俞倾:“嗯,差不多这个意思。”
傅既沉慢慢滑动页面进度条,专注看着各国时政要闻。
俞倾支着下巴,等他给反应。
等这一段看完,傅既沉一点情面都不留,“我时薪起码十万起步,就你账户里现在只能买两三手的保证金,你拿什么聘我?”
他接着补刀:“说不定再亏两天,你没钱补足保证金,就要被强行平仓了,你哪来的钱付我时薪?”
俞倾:“……”
要不是她现在四面楚歌,需要低调,她早就拿几个限量版的包包甩他脸上,摁着他的头:来,给姐服务!
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她也理解傅既沉这副狂妄的态度,他不可能花那么多精力和时间赚那点小钱。与他而言,投入和回报极不对等的买卖,脑子坏了才会做。
不过被怼后,总是心情不爽的。
突然,她有了邪恶的想法。
“傅总。”
“免谈。”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傅既沉让她打住,“我没空给你研究你期货市场。”
“我不是跟你讨论这个。”俞倾靠近他坐,“是不是等我发达了,我可以雇你干任何事?比如,我花两千万包你一个月。”
傅既沉终于抬头,“口气倒不小。你还真以为你在纸上写个2,后边再添七个零,你有两千万了?”
他把她往一边推,“研究你的股市去。”
俞倾瞬间又像弹簧一样弹跳回来:“你敢不敢答应吧,两千万现金,我不借不贷款,不靠男人,就是我自己赚。”
傅既沉最不怕激将,更不会把她的口出狂言放眼里。
他饶有兴致望着她,主动退让一步,“两千万太为难你,我怕等我儿孙满堂,你还没有攒够那么多。两百万,我卖你一周时间。”
俞倾半信半疑。
“等攒够钱就直接转我,想要雇哪一周,提前跟潘秘书联系。”傅既沉低头,接着看新闻资讯。
很快,汽车拐进傅氏集团大厦地下停车场。
俞倾特意看了下时间,用时二十一分钟。
搁上下班时段,这段路至少得一个半小时开到。
这是俞倾第一次坐傅既沉车来公司,避嫌起见,她等傅既沉先下去,又坐了会儿,直到司机跟她说:“俞小姐,没车进来。”
“好,谢谢。”俞倾这才下车。
电梯口,傅既沉还没上楼,正跟财务部的二把手说话。
公司一直有传闻,傅既沉跟乔洋是一对。
俞倾很少关注这些,她心思都在怎么赚钱,怎么自力更生上。
他们两人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转头。
乔洋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俞倾来这么早。跟她一样,俞倾也穿着工作服,妆容淡,口红淡,可偏偏让人觉得格外养眼。
俞倾迎上两人目光,只好打招呼,“傅总,早,乔经理,早。”
乔洋跟俞倾打过几次交道,“早。”
傅既沉只是象征性点点头,转过身在电梯键上输指纹,电梯门缓缓打开。
俞倾不知道刚才傅既沉是特意等她过来,还是光顾着跟乔洋聊天,一时忘了时间。
他们两人进了总裁专梯。
傅既沉看俞倾一眼,没说话,不过手指始终摁在电梯键上,明显在等人。
乔洋意会,老板的意思,让俞倾也进来。
“俞律师,一起吧。”
乔洋语气热情,声音柔和。
其实,俞倾不想跟傅既沉同电梯。
乔洋特意往边上挪挪,给她足够站进来的位置。
她不好不给两位领导面子,“谢谢。”
进去后,她自觉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的角落。
傅既沉摁了自己的楼层,又摁了乔洋办公室所在楼层,他问:“到几楼?”
俞倾:“二十八,谢谢傅总。”
在她说出二十八之前,傅既沉已经摁了那个键。
乔洋稍稍转身,以着熟稔的口气问道:“九点才上班呢,怎么来这么早?你们领导安排了任务?”
俞倾面色如常:“不是。昨天我有点事,一下班就走了,有几份合同还没审核,早上过来加个班。”
乔洋笑笑,“跟我刚工作那会儿一样,前一天没干完的活,夜里睡觉都想着,就怕出什么纰漏。”
说话间,电梯停在二十八层。
俞倾再次感谢,快步走出去。
“她是法务专员,我们公司很多人的女神。”等电梯门合上,乔洋对傅既沉说了这么一句。
稍有停顿。
“我也觉得她很漂亮。”
她笑着,“看看我们这些眼界一般的人跟你的审美差多少,要是让你给她打分,十分满分的话,你打几分?”
傅既沉瞅着她:“现在绩效考核要跟颜值挂钩了?”
乔洋:“……”
没接住他脑回路,不过这话释放了一个信息,他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