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慕氏随意问了几句他近日功课与身体情况,虽然不是真情实意的关心,但还是做到了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应该做的本分。
她到苏清修所在的榻前坐下,“三皇子前来是想让陛下去看婉妃吗?”
“虽然顺嘴提了,但主要还是为别的事。”苏清修给她倒了一杯酒,“暖暖身。”
慕氏接过却未喝,而是给放下了,“臣妾不冷。”
“不冷也喝了吧,这是很好的酒,皇后尝尝。”他重新端起酒杯再度递给她,慕氏不得不喝下。
酒水有些腥味,慕氏觉着很不好喝,“陛下,这酒怎么怪怪的?”
“里面加的有鹿血。”
慕氏胃里一阵翻涌,想吐。
她觉着里面不止有鹿血,肯定还有别的,因为才一杯,已经觉着身子不舒服了。
“陛下饮这个多久了?”
“偶尔会饮。”
慕氏想到那次她大着肚子在这门外等他与婉妃,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变厉害了?
“偶尔还可,陛下不能常饮,会伤龙体的。”
她想走,非常想走,但又明白他把自己喊来,又让自己喝这个,肯定不会让她现在走。
“皇后喝完有没有觉得身子热一些了?这酒最是暖身了。”
慕氏用手撑着脑袋,“是挺暖身的,只是臣妾许是不适喝这个,这会子心口不舒服,头也晕。”
她希望能以此为借口躲开苏清修的目的,但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她侍奉。
“过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苏清修把她抱起送到内室的床上,伸手就去扯她的衣服。
慕氏按住他的手,“陛下,臣妾的妇人带下病还未治好,不可。”
“朕知道。”他低声道,“不过你都治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没多大事了。”
“得彻底治好才行。”
苏清修蹙眉,“朕说行就行,皇后把手拿开,这是御命。”
她何曾想过,原来心甘情愿的事儿到了现在如此难以接受。
这似乎看起来很矫情,孩子都生了俩,多少年的夫妻,不是吗?
若心里没人,她何须在意这个?不就是那点事吗?
但现在,她不想。
江鸿知道了会伤心。
就算他不知道,苏清修要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若是再怀孕了,还是会被知道。
慕氏觉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且她侍奉后敬事房会有记录。
越是怕被江鸿知道,兴许他知道的就越快。
她也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了,如果他跟别的女人怎么样了,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妇人之疾冲撞到陛下龙体如何是好?”慕氏忍着身体的难受与他说,“岂不是臣妾的罪过了?知道陛下这会子怕是兴致难消,臣妾让人去喊其她妹妹过来可好?”
“皇后让别人过来做什么?你什么不会?”苏清修逼视她,“虽然你不说,但朕知道你因为心结对朕有抵触心理,以前怀着身孕就不说了,现在你还是不肯,朕只能让你喝下这酒,今天你会心甘情愿求着朕给你的。”
他下了床,将一壶酒都拿了过来,慕氏挣扎中被他灌了一杯又一杯。
身前的衣襟都被洒出的酒水浸湿。
如果喝下第一杯时慕氏那句头晕是装的,但现在她是真的有些头晕了。
头晕伴随着强力度的难受,让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去扯自己的衣服。
“陛下……”
苏清修听到她的喊声,温柔回了一句,“朕在。”
“臣妾好难受。”
“嗯,朕知道。”
他忍着耐心等她哀求自己,因此迟迟未动。
这内宫的女人,还没有谁能让他为这事如此费心过,哪个不是奢望得到他的宠幸?
她可倒好,还把他往别人那儿推,今日必定要好好惩罚于她才行。
“陛下,九玄国的使者已经抵达皇宫外了。”内室门外传来李启荣的声音。
“这么快?不是说预计后日到吗?”
“许是加快了行程。”
看了一眼仍不哀求他的慕氏,苏清修沉声回道:“先请他们去轩宝楼。”
算了算时间,等他回来酒劲早就过了,可眼下他也没时间留在这了,又不能让她这幅样子回凤赏宫。
被打断好事的苏清修心情很不好,他对慕氏说:“你留这休息好再走。”
慕氏的理智还未完全被烧毁,她应了一声。
梁嬷嬷进内室寻她时,便见其站在净房里不停地舀冷水往自己身上浇。
“娘娘……”
慕氏哆嗦着放下舀子,“回……回凤赏宫。”
梁嬷嬷赶紧拿来长棉巾给她裹着,之后帮她穿好衣服整理好仪容才扶她回去。
降下的火经这一路又重新燃起,到了自己的住处,慕氏泡在了木桶里,这才又觉得好受一些。
梁嬷嬷觉得不行,大冬天的泡冷水身子都冻坏了,“奴婢去问问江院使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不用去。”慕氏阻止她,“很快就会好的。”
等泡到酒劲儿彻底过去,她毫无意外的发了高烧。
江绍来的时候她在昏睡着,把过脉后,他神色凝重询问梁嬷嬷,“娘娘火邪气虚,是何故这般发的高热?”
知道瞒不过他什么,梁嬷嬷便实话与他说了。
江绍难以置信,他断然想不到苏清修会让慕氏喝那种酒。
想到外国使者到来的时间,江绍顿时明白了,若不是国事打扰……
等煎好了药,刚要喊醒慕氏喝下,苏清修便闻讯赶来了,他人虽然在轩宝楼,却有让凤赏宫的人盯着动静告诉他。
用手探过慕氏的额头后,他询问江绍:“多久能退热?”
“一副药下去便会退热的,只是……”江绍往重了说,“娘娘的身子伤着了,需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其实休养几天就可了。
苏清修嗯了一声,“此事不可外传,江院使,你务必尽心帮皇后调理。”
“臣遵旨。”
江绍出内宫时,天已经黑了,他很少按时散值回家,这个时辰出宫倒也习以为常了。
一路上都在想慕氏这个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江鸿。
江绍很清楚,就算父亲知道也无可奈何,谁能拿一国之君怎么样?
连自己都不太好受,更何况他呢?
可是又觉得不应瞒着,父亲应该知道。
人到了家后,江绍还是决定说出来。
“是吗?”
江鸿静静地听完后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让他出去了。
关上门后,江绍听到里面有珠子散落掉地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江鸿手中的佛珠手串断了。
*
自第二次来过慕家别院后,间隔了十来天,裴丞又来了。
与之前较为不同的是,这次来他不是听说她病情加重才来的,实在是忍不住走到这的。
前两次他都是骑马来的,自上次离开后,他每日晚上会走路朝这个方向来,但最多走一半路就又折回去了。
今天是一直走到了这。
此时此刻,裴丞立在墙外,心里百感交集。
既想知道她病情如何了,又不想知道。
绕着院外来回走了好几圈后,裴丞看天色实在是不早了,要么走要么就进去瞧一瞧。
来都来了,不进去岂不是白走这么远?
她说看见他很开心,裴丞想,让她看看又不会少块肉,这是在行善积德。
成功说服了自己后,他还是翻墙进去了。
看到屋子里没亮灯,裴丞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是说因为每天等他,很晚才睡吗?
难道人已经……
还是搬走了?
亦或者就是熬不住早睡了?
他不确定。
毕竟他这十来天没问过江绍关于她的情况。
裴丞轻手轻脚到门前,伸手试着推了一下门,开了。
虽然黑暗,但借着夜光还是可以看出她的侍女并不在外间打地铺。
这一瞬间,胀然若失的感觉在他血液里滋生。
第90章
裴丞猜到她极大可能已经不在这了, 但还是去了内室。
药味比上次来淡了许多。
“大人, 是你吗?”
裴丞这一刹那颇为欣喜, 不过他未表露出来,只嗯了一声, “我路过看看你病情如何了。”
慕云烟也不拆穿他,只说:“劳烦大人把灯点着。”
待屋内有了光,裴丞朝床边走去,立在帷帐外问:“你可好些了?”
慕云烟望着床沿外的身影,眼睛有些酸涩,她每天都在猜他会不会来,但一天一天过去,他总是在她出其不意的时候来。
未听到回答, 裴丞又问了一遍。
慕云烟缓缓坐起身,伸手把帷帐挂在一边,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好多了。”
裴丞瞧她神色确实比上次来好了不少, “你继续睡吧, 我走了。”
听他这么说, 慕云烟的眼神瞬间黯然了。
“我朝思暮想着见你,都没说几句话,你就要走吗?还是说, 你来这只是为了看我是否还活着?是这样吗?”
裴丞在床边坐下,双手交握在一起,后背处她的身子贴了过来, 他一僵。
“大人。”慕云烟死死的抱着他,“我想每天都见到你,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今晚别走了,行吗?”
裴丞听到这话,脑海里浮现一些不该有的画面,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定力渐渐被沦陷。
“慕姑娘……”
“大人。”她的小手与他的大手十指紧扣,“其实玉儿不在外间睡,我还真有些害怕。”
裴丞偏过头去看她,眼底渐渐起了火,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你为何不让她睡外间了?”
“我怕大人来了说话拘谨。”她说着下了床,去净房后很快端了一个盆出来,里面已有了冷水,慕云烟拎起大暖壶往里面倒了热水,探了一下水温后她将水盆放在了床边。
“我帮大人取鞋袜泡脚。”
“使不得。”
他刚要站起就被她摁下,语气温婉却态度强硬,“大人别动。”
裴丞看她给自己洗脚,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总之心是暖的。
虽然她比自己年纪小了不少,但他很清楚明了,对这个小姑娘从未有过孩子般的眼光看待。
在他眼里,她是个女人。
慕云烟把他留了下来,虽然两人只是并肩躺着。
但这已经较于之前有了很大的进展。
他忙了一天公务又徒步行走到这,泡了个舒服的脚,躺下不多会就睡着了。
慕云烟却睡不着,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莫名的兴奋。
掉进温柔乡的裴丞这一觉睡的很好,醒来时发现她已在自己怀里,两人相拥着,鼻间是她的发香,他有些不想起床了。
当裴丞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挪开坐起时,再度被她重新搂住,“大人今晚还会来吗?”
天天来他哪把持的住?
他又不是太监。
“不来了。”察觉她松了手,裴丞又道:“这里距离我住的地方远了。”
“我在这也住不了多久了。”慕云烟声音里带着困意,“姑母说冯二公子年前回来探亲,顺便安排与我相见,让我过些天搬去北郊住,那里距离冯府近些。”
裴丞静默了片刻问:“在北郊哪儿?”
她就把具体地址说给了他知道。
“我在那边也有一处别院,与你说的位置不远。”
慕云烟当然知道这一点,正是因为他在那边有宅子,她姑母才让家人新置办的啊。
“大人,我不想嫁给别人。”
“也许你见过冯家那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慕云烟嗯了一声,故意说:“可能吧,大人不是也说了姑母安排的这桩婚事很适合我吗?连你都说合适了,想必冯二公子一定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裴丞一噎,“表面上看是挺合适,至于是不是真的合适另当别论。”
慕云烟忍俊不禁,起身给了他一个离别礼,“云烟期待下次与大人见面。”
他翻墙出了院,手不禁放在自己的唇上,心情竟说不出的好。
这算什么?
他跟她这算是什么?
她不是他的妻,不是妾,更不是外室。
两人这是什么关系?
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