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有几个女子能自己做主婚事呢?基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等敢私定终身的姑娘,到底是多了几分豁出去的勇气。
看中的男人身份过的去,父亲母亲又疼惜的好一些,多半能成。
看中的男人身份跟自家差的多,家人又不疼惜的强行带回重重发落另觅去处,更有甚者嫌丢脸面逼其自尽,也是有的。
这还不说,嫁了人后母家有地位还好,实在过的不成样子有和离解婚的余地。
母家没有地位,就算日子过的悲惨,极少有母家会准许和离和强行解婚,毕竟麻烦会不断。
这还是妻,倘若是妾室外室以及通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说是兰若离这样的官员之女,就算是贵为公主的自己,苏提贞也不敢保证若是被苏清修赐了婚,自己以后会过的不错,看她的那些皇姑母们就知道了。
“他也配是个人?不想想孩子现在跟着兰大人日子过的多安稳,不管是祖父家还是外祖父家,哪有跟着母亲过的好?云烟得亏没嫁去,真要嫁了不被打个半死估计也会被他害死。不过,你就那么放他回伯爵府了?最近要是没了命,伯爵府定会将一半死因算到你头上来。”
“敢,不治之症的事都传开了。”沈既白的左手伸向她的面颊,手指抚了抚,“我已让沈斐去了一趟伯爵府,明确告知了事情原委,他们自知理亏,再三请求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坏了伯爵府的名声。”
“兰大人宅子里只有俩侍女不行的,总得有侍卫才好。”
“她说今儿就去人市。”
时间差不多,沈既白得去外宫,苏提贞想着孩子随他去那院。
牵着她的手,他在前面走着说着,“今儿估计会回来的很晚,不要等我,早些睡。”
苏提贞也不絮叨,该说的现在都不用她多说,他都晓得。
到书房口,见沈既白转过身来,不等说什么双手就被他扣住举起抵在了墙上。
苏提贞笑嘻嘻地:“你这人……”
“我爱你。”
“我也是。”
沈既白刚要说话,唇被她用手指轻轻按住,柔和动听的声音自口中而出,“话还未说完呢。”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染起笑意,“你说。”
“如果说太子是我活着的希望,你就是指引我活下去的灯光,原本前面的路很黑,因为你,我不怕了。”
苏提贞靠在他身上,“谢谢你爱我,愿意为了我付出一切,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你也是你父亲母亲宝贝的孩子,是你沈家未来顶门立户的人。我虽是公主,实则这身份是虚的,不过是一个手里无权无势的皇女罢了,那些世家公子连成婚都不愿意更别说为我做这么多,所以我很感激也很珍惜,想跟你一直齐心好好过日子。”
他的心仿佛被一双的温暖的手捧了起来。
沈既白到皇宫门口时还在反复回想她说的这些话。
“寺卿大人,请留步。”
他回头瞥见宋晏疾步而来,待到跟前他行了一礼小声说:“下官有一私事想询问大人,不知大人可愿指点一二?”
“哦?”沈既白拉长尾音,“宋少卿,什么事呢?”
“今日上午孟少卿邀请下官下午散值后前去他家中用饭饮酒,只是他邀请的人中亦有下官不想见之人,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一时竟为难了起来。”
这种小事会为难到他?
其中深意沈既白听的出来,他唇角上扬,声音略冷,“今日公务繁忙,本官都不能守时散值,你们还有空闲去会友饮酒?”
宋晏忙道:“大人教训的是。”
*
东昌宫。
苏慎司瞧着院内站成两排的十余位美貌侍女,目光移到李启荣身上,“你再给本殿下说一遍。”
飞快瞧了一眼他后,李启荣视线往下看,恭敬说道:“陛下说再过不久就是您的十八岁生辰,让挑几位中意的,这些都是刚进宫的,先跟嬷嬷学习着礼仪规矩,等您过了生辰便安排伺候您。”
苏慎司双手被在身后,“我不需要。”
“太子殿下,这是陛下……”
不等他说完,苏慎司冷声打断他的话,“让你这么回你便这么回,啰嗦什么?”
李启荣只得把他的原话带回去给苏清修,瞧着地面上被摔碎的茶杯,他是大气不敢喘。
“他敢不遵朕的口谕!”苏清修找到了收拾他的理由,“把太子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李启荣心中暗喜,面上却未显露,当即再次前往了东昌宫。
然,他到地方时便见那些美貌侍女都立在东昌宫外,门已关闭。
无论如何叫门都未有人来开,李启荣喊破了喉咙,该说的都朝门内说了。
无奈之下,他再度返回泰宁殿汇报。
苏清修盛怒不已,“朕就知道他不堪大用,胆子大了,如今都敢忤逆朕了!”
随后他立马派禁卫军前往,之后平复了情绪,苏清修难得笑了起来。
谋反案迟迟未定罪,是为什么?
一来牵扯的官员多了起来,二来没人控告跟苏慎司有关。
现在可倒好了,这不明着给他机会么。
的确如此,苏慎司就是在明着给他动手的机会,只是他并不知道。
任谁能猜到皇太子会故意这般行事呢。
这是什么行为?
何其胆大的行为。
在苏清修眼里,这是愚蠢的行为,自寻死路。
苏慎言闻讯赶来,“父皇,皇兄他真的违抗您的口谕了?”
“嗯,朕已经派禁卫军去捉拿他了。”
苏慎言眼睛里闪过一丝笑,很快就又不见。
“父皇,皇兄还是那么沉不住气,随着自己性子行事,将来北安要是在他手里,怎能守得住呢?”
对慕氏被幽禁的原因,苏慎言心知肚明,毕竟奏折就是他指示人写的,不过他从未在苏清修面前提起过此事。
于他而言,幽禁也已达到了他的目的,不过是一妇人罢了,有何惧?
见苏清修不说话,他转移话题,“听闻皇姐今儿去参加了沈府的诗词会,身体已是大好,父皇不如让她回宫居住吧?您也多日未见到她了。”
没等到回答,就见李启荣惊慌失措的从殿外跑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第110章
苏清修皱眉大声斥责他:“亏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 一点小事就让你如此慌张?!”
他根本不用多想, 只道苏慎司抗拒被制服, 在他看来,愈是抗拒闹大愈是有由头惩罚。
李启荣扑通跪在地上仰面露出忧惧之色, “陛下,奴才不敢狂言,是真的出大事了,陈指挥使被太子殿下的人……给射杀了!”
回想起目睹的那一幕,李启荣浑身发冷,震惊到极点,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苏慎司胆敢在内宫如此行事。
射杀禁卫军正指挥使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吗?
足让苏清修以谋反罪名处死他!
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除非……
李启荣打了个寒颤, 心如浸在了冰水之中,令他发抖。
“你说什么?”苏清修震怒不已,“前往捉拿太子的其他人呢?!”
“奴才一看陈指挥使倒地断气就忙赶着回来跟您汇报, 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见人被箭射中心口, 他尖叫一声仓皇出逃, 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哪里还能顾的上别的,唯恐晚一步自己的小命也交代那了。
苏清修沉下脸,“天作孽, 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传朕旨意给褚副指挥使,调动五千禁卫军将东昌宫给朕围住, 诛杀太子及其乱党!勿留下一个余孽。”
另让皇室宗亲与朝廷重臣前来泰宁殿议事。
苏慎言分外狂喜激动,他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请缨一同前往,万一去了,以后史官再给他戴上个莫须有的帽子,说不清。
李启荣连滚带爬的出了泰宁殿,忙去传旨。
“父皇,皇兄怕不是真的疯了。”
苏慎言觉着这种自己死还要拉上别人的行为纯粹又毒又坏,心中可惜追随他的人,真是眼瞎。
尤其是冯家,效忠这么个恣意妄为的蠢材,以后该多后悔?
“真疯也好,假疯也罢,结果最重要。”
苏慎司不遵他的口谕以及关宫门不应都没让他多想什么,只以为自己这个长子以此泄愤,不满他将慕氏幽禁不放,再加上其性子乖戾,年纪也不大,做事偶尔冲动倒也不奇怪。
但射杀禁卫军正指挥使这事让苏清修不得不多想了。
倒不是感到了危险,在他眼里,这事如同儿戏。
东昌宫有一支禁卫军,北安的历朝太子都有的待遇,主要负责苏慎司的居住与出行安全,每日三番值守,但人数才多少,不过区区几百人罢了,且这些人都还是在立太子之时他安排的,什么样苏清修最是清楚不过了。
整个皇宫,内宫加外宫共有三万禁卫军任他这个皇帝调动,岂会把那几百人放在眼里?
更别说守卫京都城的军队还有几十万,大部分兵权都在他的手里,不在他手里的小部分兵权也都是效忠他的官员,区区一个东昌宫,镇压起来轻而易举的事。
苏清修多想的是,是不是眼前这个儿子成功在长子的饮食中做了手脚,才令其神志不清做出这种事来。
不过,如他所说,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他做了,就得承受后果。”
想到被关在寒翠宫的慕氏,苏清修把小德子喊进来,让其去那边一趟告知,不管今晚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让她知道,否则格杀勿论。
他知道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慕氏早晚会知道,但能瞒一天就瞒一天。
真到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说。
……
小德子从殿内出来,深呼吸几口气,他并未立刻走,而是抬头看了看天。
如墨一般的天空无半点星光,无尽的黑令人深深感到压抑。
他的眼睛落到不远处走来的李启荣身上,抬脚过去。
得知苏清修让他去寒翠宫,李启荣走近他,悄然将一瓶药瓶塞到小德子的手中。
“太子殿下一薨,皇后娘娘极度悲痛势必会追随而去,你从那里回来向陛下禀告说去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知晓了,不知是谁告诉她的。”
小德子低头看了自己手心一眼,没想到他身上还带了这个,看来是早有准备。
“师父,这……”
“什么这那的,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就说是奉旨看望皇后娘娘,看守她的人会放你进去的。”
“之后呢?”小德子眸子发冷,声音压低,“如何全身而退呢?您且得告知啊。”
李启荣挑眉,“你家人师父会好好关照的。”
意思便是,安心去吧。
小德子默然无言,他望着面前的李启荣终究是什么都没再说,拿着药瓶走了。
李启荣到苏清修跟前,说褚副指挥使已经奉命行事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怕意了。
想到东昌宫被包围血流成河,再想到他十分厌恶的那对母子活不过今晚,李启荣心里舒畅许多。
以为很快便能派人去收尸了,岂料两刻钟后,他见着了仍活着的苏慎司。
起先因苏慎司在禁卫军人群中他未瞧见,只见副指挥使褚岱在前头走,以为是回来复命的。
不等他们走近便进门怀揣着欣喜之情汇报给苏清修去了。
这边刚通传结束,那边便见苏慎司进了门。
他穿了黑色骑马装,长身鹤立,目光凌厉无比。
身后的禁卫军一并进入。
苏清修腾地站起,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褚岱竟也被收买了,一团怒火烧的他快要昏倒。
重重踢翻了李启荣后,他问:“太子,你这是要弑君父吗?”
“怎么会呢?儿臣是来救驾的。”他神色凛然,嗓音阴冷,“来人,将逼迫父皇禅位的谋反逆贼苏慎言给本殿下拿下。”
苏慎言怒目,“皇兄自己造反,竟泼脏水到我身上!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苏慎司手伸向身后,其身后之人递给他一把长剑,正是苏慎言的随身佩剑。
来见苏清修自然不能带兵器,见到自己的佩剑,苏慎言一股火气蹿到了头顶,“你要干什么?”
苏慎司没理会他,而是低头看向了李启荣。
“你可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把你这脑袋瓜给拧下来么?别以为我不知你多次对我母后不敬,今儿还敢让小德子去毒死我母后,狗胆都赶上天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