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这么久,明天可得早起。”五贝勒三天前已经搬走了,明儿是钦天监给胤祐定的日子,时辰有些早,天不亮第一辆车就得从宫里出去。
“咱们明儿就出宫了,额娘那儿我不得过去好好陪一下啊。”要不说儿子都是讨债鬼呢,胤祐就压根没想过这事,成嫔那儿他能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就算是不错了。
玉玳坐在胤祐身边,把成嫔给的盒子当着他的面开,“额娘给的,你瞧瞧。”盒子不大,打开之后里边挺厚一沓银票,粗粗一数应当是八万两。成嫔不是宠妃,能攒下这些银子不容易,银票下边还有几张地契房契,都是京城里的铺面,看来这些东西全是成嫔这个做额娘的给儿子攒的。
胤祐看着这么一摞银票地契眼眶都红了,皇阿玛给的安家银子拢共二十六万两,说来不少可要用的地方更多。额娘这就是怕自己在外边委屈了,也不知道这些银子额娘得攒多久。
“看看就行了,东西放在我这儿,爷没意见吧。”玉玳看着他这副模样,赶紧拿话岔开,他要哭了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哄。
“啧,弄半天就给爷看看啊。”玉玳啪一声把盒子盖上递给桃子收起来,胤祐不禁咋舌,这可真够小气的,额娘给的倒全成了她的私房了。
“看看就行了,你还想干嘛。”这些个爷们顶瞧不上所谓的黄白之物,可用起来比谁都快。胤祐成亲之前,每月的例钱和私产的出息都是院里嬷嬷管着,自然是可着这位爷花,一年到头一分钱都剩不下。后来玉玳进门,这情况才算好了些,现如今老子给儿子这么多分家银子,玉玳怎么可能都给他去。
“行行行,你是福晋,不给你给谁。”玉玳进门之后一点不客气,把自己身边的事全接手了。胤祐嘴上抱怨过两句这媳妇真厉害,但心底里还是挺高兴的。就怕真讨回来一个端庄大气的木头,才真闹心。
这一夜是在阿哥所睡的最后一晚,胤祐和玉玳都半点睡意都没有,两人干脆抱着被子扯了大半夜闲篇,什么都说,先说这两年在宫里的事,好的不好的,有些吃过的亏有些得过教训,这时候再说起来好像都有些好笑。也说说以后,有了自己的府邸以后要怎么过。
两人越说越没有睡意,等到天蒙蒙亮奴才们进来的时候,都被这俩眼睛睁得老大的主子给吓着了。起身之后早饭吃得简单,没多久礼部和钦天监的人就都到了。
搬家的行程都是有规定的,什么时辰该到哪儿都有礼部的官吏在前边领着,玉玳和胤祐坐在马车里,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就这么慢慢的离开紫禁城。
与上次出宫不同,这回两人倒了个个,换成了胤祐心情复杂的攥着玉玳的手不肯松开。玉玳两只手捂着胤祐的手默默安抚,他跟自己到底不一样,胤祐生在宫里长在宫里,按照民间的说法,这回就算是分家另过了,哪能一点不害怕呢。
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持续到贝勒府门前,下了马车之后两人看着崭新的府邸,和康熙与成嫔给的几十万辆傍身的银子,那点愁绪一下子就飞到天边去了。况且再是有奴才,搬家也是个累人的活儿,看着后边一辆辆马车跟着过来,两人相视一眼,就立马各自忙起来。
胤祐后院人不多,玉玳的东院自然是最好最大的,尤其是修葺府邸的时候,胤祐还专门给东院圈了个小花园和池塘出来,为的就是和后院其他地方区别开。
自己院里的事儿有桃子和荔枝管着,又有出宫时内务府分的两个嬷嬷看着,用不着操心什么。倒是两个格格那边,差点为了住处吵起来。纳喇氏有孕在身,出宫的时候玉玳就让葡萄在后边跟着,这会儿玉玳正指挥奴才们摆放东西,葡萄就气喘吁吁的过来了。
“什么事慢慢说,不着急。”玉玳见人跑得脸都红了,赶紧让人端了杯茶水给她,“天塌不下来。”
“主子,后院纳喇格格和伊尔根觉罗格格为了到底住哪儿的事吵起来了。”要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呢。后面分给两个格格的院子一前一后,前边的归纳喇氏,后边的给了伊尔根觉罗氏。
按理说,给纳喇氏的比较好,可纳喇氏不知怎么的非看上后面院子里柏树和树下的石凳石桌,就为了这个非要跟人家换。伊尔根觉罗氏是个老实人,不敢私底下答应,只咬死了说住哪儿全听福晋的安排。
“大嬷嬷,这事您替我走一趟,就说院子定好了就是定好了,谁要是有不愿意的,都给我憋到肚子里去。我也不问她们到底因为什么,因为什么也不准。”葡萄年纪轻压不住,玉玳还是让大嬷嬷去走这一趟。
两个嬷嬷是胤祐专门从内务府挑的,大嬷嬷章佳氏是正蓝旗下的包衣出身,一听来路就知道肯定是自家阿玛脱胤祐把人送过来的。还有一个何嬷嬷,办事干脆利落,说话嗓门都比别人大。两个嬷嬷一里一外,算是给刚开府的玉玳撑起了半边天。
“是,奴才这就过去,福晋放心吧。”章佳氏是纳喇家千挑万选,才选出来就等着胤祐开府之后,送到玉玳这儿来的。纳喇法喀是正蓝旗副都统,女儿金娇玉贵的养大,又是个聪明伶俐的性子,家里人就从没想过要把女儿送到宫里去挣前程。
可到底人拧不过命,女儿兜兜转转还是加进皇家,给七阿哥做了福晋。胤祐没有继位的可能,不管以后这位七爷能走多远,法喀也不怕背上外戚干政的名声,所以现在送嬷嬷进府也几乎没背着人。
大嬷嬷到了后院之后端端正正给两个格格俯身行完礼,一字不落的玉玳的话复述一遍,就站定了不动,只静静的看着两个格格。
伊尔根觉罗氏手里攥着帕子,看两眼纳喇氏还不大愿意动,咬咬牙十分干脆的走到大嬷嬷跟前,“那就都听嬷嬷的,现在福晋正是忙的时候,奴才就不过去添乱了,还请嬷嬷转告,就说奴才谢福晋记挂着。”说完便带着丫鬟往后边去了。
纳喇氏没想到平时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今儿居然有胆子来这么一手。但大嬷嬷不管这么多,伊尔根觉罗氏走了,她又稍稍挪了挪身子正面对着纳喇氏,“纳喇格格,您呢。”
刀架在脖子上,容不得纳喇氏再矫情,“还请大嬷嬷转告福晋,是奴才不懂事扰着福晋了,这院子就很好,奴才立马叫人收拾起来。”这话说得绵里藏针,但大嬷嬷不在意这些,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听话就行。
第六章
忙了一天,晚上胤祐回来吃过饭后,难免问起白天的事儿,“后院那边是怎么回事,这刚出宫就不老实?”东院和前院都是老大的地方,胤祐忙也知道玉玳肯定比自己更忙。
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纳喇家光嫁妆就是一百零八抬满满当当,半点虚的都没有。自己和胤禩是同一年成亲,纳喇家愣是没低安亲王府半点,甚至后来额娘私底下跟自己说,玉玳的嫁妆比安亲王府给郭络罗氏备的还要高出一大截。现在这么多东西又都要搬出宫来,还要腾出空来管那些事儿,胤祐怕她大好的日子不高兴。
“不知道,我哪有时间问那些,随她去吧,反正院子定了哪儿就是哪儿,换什么换。”玉玳是真没问她到底为什么,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争宠,披上什么外衣不重要。
“行行行,你不往心里去就行。”胤祐见她真不生气也就不管那么多,自己后院没几个人,地方也都安顿好了,再生事那就真是不懂事,给脸不要脸。“这两天咱们再撑一撑,过两天几个哥哥兄弟还要上门来,你到时候多顾着些。”
“你放心,我这儿有嬷嬷们帮我不出了岔子。倒是你那边,许晋忠和马云祥够不够用啊,要不我把全安全平放到前边去,好歹搭把手?”胤祐身边这俩贴身太监不是不能干,就是胆子小,什么事都全依着胤祐,半点不敢逆着他的意思来。
“够够够,怎么不够。”胤祐一听说她要把全安全平弄到自己身边,脸都绿了。这要真来了,一举一动全被她管着,自己还活不活了。“累了一天了,赶紧睡吧睡吧。”胤祐怕她再说,搂着人就往床上去,玉玳再想说说话都被他用嘴给堵了回去。
摆开府酒这天天气好,来的人也不多,除了自家兄弟其余的都没请。用胤祐的话说便是来了也尴尬,一屋子都是王爷贝勒爷,其他人来了见人就得请安,没劲得很。
“三哥,三哥三哥,您别作诗了,弟弟这府上匾额院名儿都够了。”一桌子兄弟,上有哥哥下有弟弟,胤祐夹在当中间哥哥让喝的酒不能推,弟弟敬的酒也没法让,刚开席不多时就有点喝多了,正好碰上胤祉又诗兴大发,实在忍不住叫停。
他这么一说,一桌子人笑得差点都直不起腰来,就前几天在胤祺那儿,老三非要写诗题词,闹到最后老五府上连厨房院门上都得了块匾额,酸得老五这几天懒得搭理老三,看着他就绕路。
兄弟们闹得正高兴,一桌子最大的直郡王坐了没多久便起身要走。这大哥比兄弟们大不少,威望也重,他要走谁也不敢拦,胤祐起身把人送出门口,看着人上了马车才转身进门。刚回屋坐下没两句话的功夫,府里的长史就颠颠的进来,“爷,太子到了。”
一听这话,兄弟们相视两眼难免拘谨起来。感情直郡王走这么早,是掐着时间算的啊。这两个哥哥,一个占着长一个占着嫡,小时候这些弟弟们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俩大的跟在皇阿玛身边。现在大了哥哥们掐起来了,还是只敢看着,谁都不敢掺和这趟浑水。
太子过来没见着要见的人有点失望,坐下寒暄两句,喝了几杯酒就也走了。如今朝中都在传皇阿玛年后要再征噶尔丹,带兵一事老大最在行,这些天皇阿玛也数次召见他。太子这回过来,就是想套套他的话。
前两次出征自己都只能留在京城,说得好听叫监国,说得不好听就是怕自己这个太子折在半路而已。太子思来想去的不甘心,别的地方又打探不到消息,这不就只能往胤褆身上下功夫。
前边直郡王和太子这么王不见王,东院玉玳也没好到哪里去。先把大福晋给送出门,话还没说得两句,又把太子妃给迎进门来。
“上午宫里有些事儿耽误了,来晚了弟妹可别怪罪。”太子妃石氏,出了名的端庄贤惠,说话办事礼数周全。就是嫁给太子之后好像一直不得宠,太子宫里一个接着一个进人,现在还传出来太子好男色的消息。只有太子妃独守中宫半句多话都没有,看戏的人也不知这是真贤惠,还是打落了牙往肚里吞。
“太子妃这话说得,我都要脸红了。”太子妃也没待多久,露个面意思到了,很快就走了。送走太子妃玉玳就把人往后院领,花园里摆着戏台,一左一右爷们和福晋们各占一边,胤祐那边好像还在喝酒,反正都喝得有点多了,在人前人模狗样的爷们这会儿吵闹得不得了,几个福晋都不往那边去。
戏班子谁家府上都养着,给贵人们唱戏戏班子不敢乱来,有些取乐的桥段不能污了贵人的耳,听来听去都是那些龙凤呈祥家宅平安的戏码,越听越没劲。
玉玳在听戏的凉亭里摆了张桌子打马吊,后边还有个长榻,想打牌的打牌,想休息的休息,榻上的小几还摆着话本子。若不是还是被条件限制了,玉玳真能弄个古代版娱乐中心出来。
有了能玩儿的东西谁还听戏啊,没多久这边的笑闹声传到爷们那边,闹得人只觉得台上唱的更没滋味了。“走,咱们也过去瞧瞧?”说话的是胤祐,今儿他是主人家,他说什么其他人哪有不点头的。
这么多爷们突然凑过来,福晋们刚开始多少还有些不适应。虽说都是大伯小叔子的,但真论起来平日里见面的时候少之又少。不过打牌嘛,站在旁边看的看上两把就手痒,不好意思抢女人们的位置,这些贝勒爷干脆就凑在身后当起狗头军师来。
“嘿,怎么打这张,会不会?”三福晋打个五万,三爷指手画脚恨不得把牌拿回来重打。坐在三福晋对面的是四福晋,四爷倒是好牌品,坐在四福晋身后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手里那扳指转得飞快。
五福晋手气好,已经赢了不少,五爷不怎么会这个干脆倒在榻上随手捡了个话本子翻开看。五爷汉文差,一页这种大白话的本子,半晌都不见他翻页。
好几个福晋只有八福晋没上桌,郭络罗氏性子傲,在喜欢她的人眼里是金贵,不喜欢的瞧着就是矫情。她不愿意跟妯娌们玩闹,只一人独坐在旁,眼睛看着戏台上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八爷现在还不是日后那个温润如玉的八爷,顶多也就是比其他兄弟跟文秀些,这会儿正老老实实陪着郭络罗氏,任谁瞧了都得赞叹,真是好一对璧人呐。
胤祐喝得醉醺醺的靠在玉玳椅背上,刚开始还时不时的插几句嘴,被玉玳回头瞪了两眼就不做声了。许是真喝多了,打了几圈牌,玉玳就觉着自己背后突然被砸了一下,紧跟着响起不大的鼾声,差点把玉玳都逗笑了。
“全安全平,赶紧把人扶回去。”喝了酒可不敢让他就这么睡着,玉玳小声吩咐奴才把人搀回去,自己却没挪窝。刚刚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一桌子人正在兴头上,自己这做东的可不能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