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溪平时很少活动,如今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已经累得腿发酸。
想到刚刚路上遇到过的陌生人,有几个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柳棠溪把自己粉色的头巾解开,跟张氏那方棕色的头巾换了换。随后,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的腰带松了松,重新系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既没有腰,又没有胸。
弄完之后,又把头发重新扎了一下。
最后,拿出来一方帕子,把口鼻嘴捂了起来。
张氏目瞪口呆地看着柳棠溪这一系列的动作,惊讶地说不出来话。
柳棠溪弄好之后,瞧着张氏的目光,问道:“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显眼儿了?”
张氏顿时明白过来柳棠溪的意思,连忙点头:“的确。”
在路上,她也发现一些人的目光了。镇上人太多,去了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走吧。”柳棠溪说。
“好。”
不一会儿,两个人到了镇上。
柳棠溪这是第一次到镇上,看着跟村里不太一样的景色和房屋,柳棠溪左瞧瞧右看看。
镇上比村里热闹多了,卖东西的比比皆是,男女老少都出来活动。
很快,两个人到了卖绣品的铺子。
跟往常一样,张氏把包袱中的帕子和荷包递给了掌柜的。
“您数数,这是三十方帕子,十个荷包。”
掌柜的拿出来账本,找到写着卫家村张氏的那一页,对了对数量。看完数量之后,掌柜的开始检查张氏拿过来的绣活儿。
最上面的那些,掌柜的看了一眼便没再看,粗略地数了过去。等数到一半时,掌柜的动作开始慢了。看着下面的十几方帕子,掌柜的有些激动。
张氏多了个心眼儿,她故意把自己和周氏绣的帕子放在了上面,把柳棠溪绣的放在了下面。
她知道,柳棠溪比她们绣得好。她怕把柳棠溪的放在上面的话,掌柜的会不满意下面的那些。所以,她按照从差到好放。只要掌柜的觉得前面的没问题,后面的肯定会越看越喜欢。
张氏最想要达到的目的是,让这些帕子全都合格,这样的话,她们就能拿到手工钱。
“掌柜的,下面的这些如何?”张氏略显紧张地问。
柳棠溪也有些紧张。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技能,但她对这些东西实在是不太懂。张氏和周氏毕竟不是专业的人,说了也不算。
掌柜的听后,激动地问:“这些都是谁绣的?”
他把绣活儿拿给张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在张氏没出嫁之前,就跟着娘家母亲学过一些简单的刺绣,经常会做些绣活儿赚钱。
他自然是认识张氏的绣品。
张氏看着掌柜的表情,放心了。
“您只说这些好不好吧?”张氏卖了个关子。
听张氏这么说,柳棠溪自然是没插嘴。
“好,这些帕子绣得实在是太好了。”掌柜的不吝夸赞,“你快说说这到底是出自谁的手?”
张氏笑了,看了柳棠溪一眼。
掌柜的看到张氏的目光,这才看向了一旁脸上蒙着个帕子,梳着个普通低髻的一个小妇人。
“是你绣的?”掌柜的问。
柳棠溪点了点头,回答:“正是。”
掌柜的仿佛看到了财路,看向柳棠溪的眼神中透着光。
见掌柜的看向柳棠溪的目光很是奇怪,张氏轻咳一声,说:“咳,这位是我三弟妹,您知道的,我三弟是秀才。”
掌柜的知道自己逾矩了,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说:“原来是秀才娘子,怪不得,怪不得。”
语气中比刚刚多了一丝尊敬。
整个镇上就没多少秀才,况且还是卫寒舟这种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的人,而且,还是头名。
掌柜的自然知道卫寒舟的大名,也知道张氏和他的关系。
所以,张氏送过来的绣活儿他从来不会刁难。
毕竟,大家都说卫寒舟前途无量,将来说不定有更大的造化,若是此时得罪了,以后焉知对方不会报复。
“那这位娘子以后还会再绣吗?”掌柜的试探地问。
张氏看了柳棠溪一眼,柳棠溪说:“会。”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掌柜的兴奋地搓了搓手:“那就好,那就好。”
在镇上找个合适的绣娘实在是太难了。
他们这里离县城不算太远,真正有本事的绣娘都去县城的铺子做活了,根本不会来镇上。所以,到现在,他都没遇到特别厉害的绣娘。
柳棠溪的绣活儿是他见过最好的。
若是能跟柳棠溪长期合作,他这铺子不愁红火不起来。
“不过呢,绣活做多了难免会伤眼睛。我平日里还要看书习字,眼睛宝贵着呢,我也不能做太多。”柳棠溪在一旁说道,“我做活也比较慢。除了读书,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听到这话,张氏诧异地看了柳棠溪一眼。
柳棠溪怕她露馅,悄悄扯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出声。
听着柳棠溪这一番话,掌柜的思量了一番,又翻了旁边的荷包。
柳棠溪的绣活儿实在是太好了,掌柜的都不用问就知道哪些是她做的。
看着柳棠溪做的帕子和荷包,掌柜的咬咬牙,说:“如果秀才娘子愿意继续做,这帕子,两方我给五文钱,荷包给六文。”
绣了花的帕子和荷包对于乡下人来说本就是奢侈品,他们的受众也不是乡下吃不饱饭的贫苦人,而是镇上的有钱人。柳棠溪绣活儿做得好,他完全可以涨上几文卖出去。
对于有钱人而言,得到了喜欢的绣品,也不会在乎。
张氏惊讶地看向了掌柜的,柳棠溪则是一脸淡定,勉勉强强答应下来。
掌柜的当下就算了算钱,把柳棠溪绣过的按照刚刚讲好的价格计算。
柳棠溪一共绣了十六方帕子,六个荷包。
等离开镇上,走在回村的路上,张氏摸着怀里的一百三十六文钱,仍旧觉得不真实。
这可要比之前多出来二十多文,这能多买几斤大米了。,,
第10章 暗示
回到村里的时候,因着快到中午了,外面只零星看到几个人。
回到家后,张氏把今日的事情跟李氏说了一下。
李氏看着手里的钱,抬头看向了柳棠溪。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个好儿媳。这一百多文钱,有一半都是她赚的。
一天若是赚个二三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两银子,不到两年就能赚够二十两。
她那二十两花得太值了。
“你们几个都辛苦了。”李氏看着三个儿媳妇说道,“晚上咱们加个肉菜。”
“多谢娘。”
“我先把钱都收着,谁家赚了多少,花了多少我都给你们记着。老三虽然不赚钱,但他考中秀才免去的赋税和徭役也给他换算成了钱。你爹看病的钱、大家吃饭的钱、买种子和农具的钱大家平摊。等到月底的时候我把账给你们看看。”李氏说道。
李氏这一番话其实是说给柳棠溪听的。
从卫大牛成亲后,李氏便开始这般做了,也跟张氏说了清楚。等到周氏嫁过来,李氏又把这一番话告诉了周氏。如今又告诉了柳棠溪。
柳棠溪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很是诧异,她没想到李氏会这般明理。
“咱们家人丁单薄,若是分家,这个家就散了。但是,他们兄弟三个都成亲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家。一日两日还好,若是日子久了,难免心生不满。所以,娘给你们算清楚了,大家心里都有数,谁也别埋怨。”李氏又解释了几句。
其实,这主意并不是李氏想出来的,而是卫寒舟。
卫老三兄弟四个,他是家里的老三,不上不下,爹不疼娘不爱。
卫寒舟出生时,卫家还没分家,卫寒舟一家五口就挤在小小的厢房里。
卫老三赚了钱全都交了上去。可等到卫老三家里需要用钱的时候,家里却不给他们出一文钱,反倒是把他赚到的钱都给了大房和四房。
卫老四读书用钱、娶媳妇儿用钱,卫老大家的孩子读书也用钱,可卫寒舟想读书却没人给出钱。
这也是卫寒舟十岁才开始读书的原因。
眼见着儿子越来越大,为了让儿子出人头地,卫老三咬咬牙分家出去了,离开时,没分到任何一点东西。
卫寒舟之所以能去读书,是卫老三、卫大牛和卫二虎去镇上打工给他赚出来的钱。
为了不重蹈老宅的覆辙,卫寒舟在读书的第一日起,就让卫老三把两个哥哥赚的钱记清楚。即便他的提议遭到了大家一致反对,觉得卫寒舟这般做太过生分了,可卫寒舟还是坚持这样做。
想必,他爷爷、叔伯父亲当年关系也很亲密,可后来还不是都为了自己利益打算。
卫寒舟出生之后的这几年是老宅几个兄弟闹得最严重的时候,他从小就被这些事情折磨着,实在不想看到家中的父子兄弟将来也会分崩离析。
在卫寒舟的坚持下,卫老三按照他的提议做了。
每个月月初,大家会把上个月赚的钱以及用的钱做个记录,谁花了多少钱都心中有数。
渐渐地,卫老三一家人都发现这样做的好处。尤其是等李氏和周氏嫁过来之后,卫老三家虽然没分家,但家里依旧和睦。
前几年是卫大牛和卫二虎两家人赚钱供卫寒舟读书,等卫寒舟成了秀才,好处就落在了卫大牛和卫二虎的身上。这些好处换算成钱之后,反倒是他们欠了卫寒舟的。把这些掰扯清楚之后,不用卫老三和李氏多说,卫大牛和卫二虎两家尝到了甜头,会更加努力赚钱供卫寒舟读书。因为,将来他们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比如赋税,再比如门楣,再比如孩子读书嫁人的问题。
柳棠溪并不知这主意是卫寒舟想出来的,只觉得李氏着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也不怪他们家能培养出来一个状元。只可惜,这个状元郎心术不太正。
也不知是不是卫老三家里的人留给她的印象太好了,以至于她现在对卫寒舟的印象都好了不少,越来越觉得卫寒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应该不至于成为那般人。
或许是因为突逢大难,受到了刺激,所以才改变了性子?
原本觉得卫寒舟就是一个反派纸片人,可现在却觉得他似乎有血有肉起来。
儿媳们出去了之后,李氏笑容满面地去了里间。
卫老三此刻正半躺在床上,见媳妇儿笑了,问了一句:“老大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回来了?”
李氏笑着点点头,说:“嗯,回来了。这不,还赚了不少钱。”
卫老三低头看了一眼李氏手中的铜板,惊讶地问:“这么多?”
之前张氏和李氏也一直做绣活,每次去铺子里拿的帕子和荷包都差不多,但钱却没这么多。
虽然只是比从前多二十多文,可对于贫苦人家来说,这二十多文的分量也着实不轻,一眼就能看出来差别。
“可不是么,这都亏了老三媳妇儿。”李氏说道。
接着,李氏就把刚刚张氏跟她说过的话告诉了卫老三。
卫老三听后点了点头。
李氏收起来铜板,说:“你从前还不让我听那算命先生的话,埋怨我把老三赶考的银子花了。可如今你看,你的病大好了不说,三儿媳又是个有本事的。”
李氏拿着家里所有的积蓄去娶儿媳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那时,他已经病得快要不行了,下不来床。
他本以为媳妇儿怎么说也要娶个家世清白的好姑娘,没想到却是从人牙子手中救下来的。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乡下人,且那一双眼睛四处乱看,满满的嫌弃之色,看起来就不像个好姑娘。
可他再后悔也没用了,钱已经花出去了,媳妇儿也领进门来了。
儿子成亲后,那姑娘又在房里整整待了三日没出门。
不过,再出门时,那姑娘却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那副相貌,可眼神却跟之前完全不同,看起来老实极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之前病太重了,脑子晕,没看清楚。
等媳妇儿跟他说儿媳似乎成亲当天突然失忆了,这才明白过来。
虽这失忆来的离奇,可儿媳的改变却没有别的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了。
“虽说这个儿媳是个好的,但,你以后还是少听算命先生的话。老三说了,那个算命先生是个坑蒙拐骗的,前些日子摊子都让人砸了,如今不知去了哪里。”卫老三说道。
想到那个算命的确实被人揭穿了,李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不过,在放好钱之后,李氏还是辩驳了一句:“不管他是不是骗子,总之我按照他的话找到了老三媳妇儿,如今你的病也是真的好了。我这钱没白花。”
这一点也是卫老三想不通的。明明是个骗子,可却真的为他指点了明路。不过,他还是更信儿子的话,相信那个算命的是个骗子。
“有可能他是蒙对了,也有可能老三命好,命中注定会娶到这个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