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沉默半晌:“你先、先回去。”
陈怜星眼睁睁看陈景走进去,忍不住跺了跺脚。虽然她拒绝和陈景在一起,但是看见陈景对黛宁迷恋,心里依旧酸溜溜的。
陈景在黛宁对面坐下,黛宁问:“你要喝点什么吗?”
他摇头,一双灰褐色的眸,落在她脸上。
她小脸儿粉嫩,没有半点愧疚和心虚,明明窗户纸被捅破,她却看上去和以前无异。
想起纪恬欲言又止黛宁曾经那个“男朋友”,他眸色暗沉,这个骗子到底有多少事瞒了他?
邱谷南弯腰:“谢谢陈先生保护!了大小姐。”说罢,她很有眼色带着保镖们出去等候。
他们一走,黛宁这才道:“你还生气吗?你生气我就不聊了,我怕人生气。”
陈景:“……”
黛宁撑住下巴,咯咯直笑。
他想起那天的感觉,嘴唇紧抿。尽管她谎话连篇,可是听见“初吻”两个字,陈景的心还是颤了颤。
这个骗子,还有个见鬼的初吻。
陈景真想转身就走,他一个普通小市民,离她这种祸害越远越好,可是理智这样想,他人依旧坐在椅子上。
“解释。”陈景晦涩道。
“不是解释过了吗?我无聊,觉得好玩。再说,是你自己要把我带回家。”
陈景咬牙:“不、不许、撒谎!”
他又不蠢,大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他身边?陈景走出她编织的甜蜜圈,一下就看出几分端倪,不管是纪恬,还是黛宁,她们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看上他。各种猜测让他心里沉甸甸的,可这个混账嘴里没半句真话。
他不信什么缘分。
黛宁眼睛一眨,瞬间泪汪汪的。
“呜呜你凶我,我不是你妹妹你就开始凶我了,坏蛋……”
陈景脸色僵住。
“不、不是。你讲、讲实话。”
黛宁抽泣道:“人家都这么可怜了,爷爷和弟弟都被纪恬抢走,爸爸妈妈也去世了,就出来散散心嘛。结果被人泼硫酸暗杀,还被你凶。”
她呜呜咽咽,说出来的信息量却很大。陈景皱紧眉头,小骗子父母双亡,被外面认回来的妹妹抢走宠爱,才离家出走遇见他?
背上的伤还隐隐作痛,那天的情况很危险,如果不是他赶到,她的境况会很糟糕。有人害她,会是谁?
黛宁还在哭,水汪汪的眼巴巴看着他,好像他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陈景僵硬着脸,当她哥哥久了,几乎下意识从餐桌上,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他动作粗鲁,黛宁脸蛋儿娇嫩,一擦一!个红印子。
陈景本来还气她骗自己,任谁被当猴耍一样欺骗了三个月,也会愤怒。可是看着她委屈巴巴的眼睛,他只剩下满心无力。
他擦干净她的泪水,想缩回手,谁知道黛宁直接抱住他脖子,带着鼻音道:“哥哥,你给人家报仇嘛。”
陈景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
黛宁摇摇头:“他们和我无冤无仇,还患有精神疾病,背后肯定有主使。如果我找出主使,哥哥你就替我报仇好不好?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陈景垂眸起身:“纪大、大小姐,我、我们、只是、陌、陌生人。”
他哪有什么资格和义务帮一个小骗子报仇。
既然他们的相遇,只是黛宁流浪在外的一时兴起,陈景明白多说无益。
现在既然知道是个笑话,陈景自然要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都快忘了,什么样的日子,才是他应该过的。
好在现在也来得及,等陈母的手术做完,他想尽一切办法救养父,那才是自己应该走的、一直在走的路。
他不但没有答应,还起身要走。
青团闷笑,纪黛宁给气运子当妹妹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想借他之手去收拾女主,结果被人家拒绝了。
陈景走到门外,才看见外面下雨了,路上行人匆匆,找避雨的地方。
六月空气燥热,他面无表情,打算跨进雨中。
腰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少女语气带着不满:“喂,陈景,给你脸不要脸。陌生人?有接吻接二十分钟的陌生人吗?亲了就跑,想得美!给我报仇,不然不给走!”
陈景咬牙。
明明是她先动的嘴,虽然他后来的确……
“放开!”
“哼。”背后少女娇滴滴道,“装什么,以你的身手,真不想要我抱,会让我抱上?”
第64章
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心思被人戳穿,陈景有一瞬羞恼。
他低头要掰开这双小手,稍微一用力,她嘤嘤就要哭。
陈景和她僵持着。
他气她骗自己,却更恨自己的毫无底线。这么大的事,他不但没打她,连脾气都没发,最可恨的,还被她威胁。
“快点说,同不同意!不同意不给走!”
陈景只当她觉得好玩,毕竟堂堂纪家大小姐,想找帮她做事的人,轻而易举,哪里用得着他?
他脸色很黑。
“陈……纪、纪黛宁!”
“哎。”黛宁甜甜应一声,脸颊轻轻在他背上蹭蹭,“陈景,好哥哥,你帮帮人家嘛。”
她坏得很,故意挨陈景伤口,男人吸一口气,额上青筋跳了跳。还好哥哥!不演戏后,她怎么那么不要脸!
“就、就这一、一件!”
黛宁喜笑颜开:“好啊好啊,你记得哦。”
她这才松开他,呼唤道:“谷子,给哥哥一把伞。”
邱谷南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低眉顺眼给陈景递了把伞,陈景没接,兀自走进雨中,回头看黛宁一眼都不曾。
雨中男人背影挺拔,黛宁弯唇只是笑。
他回个头,估计就彻底没自尊了吧。
所以说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人,一定不能喜欢一个坏女人。
黛宁伸出手去接雨,雨滴落在掌心,带来丝丝冰凉,她觉得很舒服,十分惬意。
纪恬的事,不妨试着找找证据,或者干脆伪造证据,在陈景没有成为“言景”之前,假如他真的出手,不但可以毁了纪恬,说不定他也可以去牢房蹲着。
就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哥哥才会甘愿去坐牢呢?
“好困哦,早知道亲他一口才放他走。”
青团绝倒。
黛宁一但有想法,就积极地准备。她不得不承认,纪恬也是个厉害角色,她当真找不到什么证据证明就是她,干脆伪造一份音频,打算到时候给陈景看。
她不能直接对付纪恬,上辈子就是直接对付女主,结果送纪恬平步青云,反而让纪恬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身边每个人!人都同情她。只能走委婉路线。
好在也有个好消息,纪恬想发出去给赵屿的信息被拦了下来,大小姐依旧可以放肆浪。
她说过不要赵屿来京市,没特殊情况他应该不会来的。
音频才伪造好,厉扈找上门来。
少年眸中阴郁,复杂地打量她:“纪家大小姐?”
黛宁偏头:“你好哦。”
厉扈唇动了动,半晌笑道:“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吗?”
黛宁弯唇,踮脚凑近他,她清晰地看见厉扈喉结动了动,呼吸停滞一秒。
黛宁无趣地松开他。
“现在信了。”她语气懒洋洋的,毫不留情指出来,“但是很可惜,我不好你这一口,你这样的人,谁倒霉和你在一起,一定会经历被囚禁,被虐打,最后你再跪下来求原谅的剧情。”
厉扈轻笑一声,舔舔唇:“不会。”
黛宁理直气壮道:“虐文都这样写,你这种小变态都会这样干。”青团连忙附和地点头,对,它和黛宁看了好多小说,都这样写呢。
“傻大个儿们,把这个家伙丢出去!”黛宁挥挥手,片刻后,厉扈真被她的人丢了出去。
他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服,果然也不演深情款款霸道型了,对着房间说。
“下个月我也会去京市参加比赛,那时候再见。”
黛宁眼皮子都没抬,她骤然想起那个傻不拉几的章右英,摇摇头叹息。
“喜欢谁不好啊,笨蛋。”
六月,千里之外的坞东,红色的凤仙花尽数盛放。
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渡船过来,他约莫十六七岁,眉宇之间很是俊朗,他一上岸,黑脸汉子喜盈盈迎上来。
“二少爷,放假回来啦!”
少年爽朗笑道:“老八,妹妹呢?”
被唤作“老八”的黑脸汉子道:“小姐前两天发烧,没有上学,阿拾和张曼曼在照顾,知道你回来,小姐想过来接,赵爷没让。”
听到“赵爷”两个字,少年犹豫地问:“我哥……他最近情绪还好吧?”
“老样子,冷冷淡淡的模样,你回来,多说点好听话!,让他高兴高兴。”
少年正是十五岁的赵平,三年前他还是个又黑又营养不良的少年,如今却长得高高瘦瘦,看上去很是清隽。
赵平苦了脸,他这次回来,哪里是要说什么好听话,不刺激他哥就谢天谢地。
赵平顺利晋级国家数学竞赛的决赛,但决赛得去京市参加。
坞东宝石驰名世界,带来的利益上上百个亿,明明京市才是最繁华的地方,适合宝矿和其他生意的发展,可是大哥从来没想过踏足那个地方。
那个人死去三年了,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半句过往。
毕竟三年前,赵屿险些发了疯,他整整一个月不说话,目光空洞,如果不是爹病危,大哥恐怕一直沉浸在那天大雪纷飞的冬天。
坞东这两年的气候非常好,四季如春,也不会下雪,赵屿始终在这里住着,岛上被开发得很好,建立起学校,水运交通发达,一派欣欣向荣。
赵平边走边嘀咕,心里发苦,大哥阴晴不定,他都不敢开口讲要去京市的事。
搁在以往,赵平也不会想去,可是……
情窦初开的赵平,喜欢班上一个少女,少女举家搬迁到京市,他答应过会去看看她。
如果高考加分都不能让大哥同意他去京市,这辈子他就别想去找少女了。
赵平也算得上一个男人了,怎么能食言呢?
他面上镇定,心里却发慌。
走进岛上小别墅,一个面团般的小姑娘高兴冲出来抱住他。
“二哥!”
“哎!”赵平眉开眼笑,抱起妹妹,“好久不见,安安有没有想二哥啊!”
九岁的赵安安皮肤白皙,被养得很好,半点也看不出小时候瘦巴巴的模样。她依旧十分害羞,脸颊发红,却肯定地点头:“很想二哥。”
“大哥呢?”
“在楼上。”
赵平低咳一声:“安安,二哥求你个事,如果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二哥和大哥讲话,惹他生气了,你帮忙求求情。”赵安安很好奇:“你要!说什么,为什么会惹大哥生气?”
依她看,大哥这两年情绪很少波动,他没笑过,也基本上看不出生气。赵安安印象里,大哥最近发脾气那次,还是两年前,一个女助理提到了大哥“亡妻”,还试图勾引赵屿。
那一次大哥的脸色,把赵安安都吓到了,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女助理。
赵平心里怂得很,但是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过心上人。赵平抱着侥幸心态,数学竞赛,高考还可以加分,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各种专家都看过,但健康和疾病,是金钱权利也无法左右的东西。
赵屿在楼上办公,赵平自然不会去打扰他,吃晚饭时,赵屿才下楼。
赵平抬起眼睛,悄悄打量一眼自己哥哥。
这三年,哥哥的变化才是最大的。
赵平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出形容大哥的词,那就是没有半点人气。
他看上去不像个活人,森冷淡漠,明明看上去挺正常,却像是失去了所有正面的情绪。
想起今天要在老虎嘴上拔毛,他心里惴惴不安,看看娘,又看看小妹,赵平心依旧砰砰跳。
饭吃到一半,想起少女临走前期待的目光,赵平咬牙,视死如归道。
“哥,我想去参加数学竞赛的决赛!”
他以为很大声,可实际出口,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喝红酒的男人抬眸,看过来。
赵平一抖,闭着眼睛道:“决赛在、在京市。”
空气安静了一瞬,连赵母拿着筷子的手都顿了顿。赵安安错愕地看看二哥,又担忧地看向大哥,心里紧张不安。
赵屿冷冷地看着赵平:“再说一遍。”
赵平涨红了脸,几乎哀求道:“哥,你让我去吧,这件事对我来说,意义很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