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转回身来,没有多想。
华袍少年不屑道:“你这为攀关系当真是不择手段,连□□爷爷都认了,我瞧你不是上面有人……”
“……而是上面多了一层脸皮。”
“你信不信的吧,”褐衣少年并不将他的讽刺放在眼里,“反正等过了今天,你瞧见我拜入昆仑了,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这时,却听小书生又开口:“那位辜南野辜师兄……当年是不是也参与了昆仑神界大战?”
三十年前的昆仑神界大战,是人界万年一遇的大难。在那次大战之中,仙君死伤过半,极为惨烈。而昆仑山,正是因撑过了此次大战而声名远扬,自此成为人界第一仙门。
历经过那次大战的仙君和道修们,亦成了英雄一般的人物。
“那是自然的,”褐衣少年颇为自豪地开口,“我辜家的□□,在大战之中可是战局扭转的关键。”
被茶水呛到的轻咳声从身后隐隐约约传出。
倘若自大战开始之间就一路重伤昏睡直到结束,这也算是扭转战局的关键的话……这话确是不假。
这姑娘怎么喝口水都喝不好?褐衣少年心中腹诽一声。
“不对啊,”华袍少年道,“可我怎么听说是在大战之中,是神君蒲清下界将钩沉制服……这才避免了人界大难?”
“……你辜家的□□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唷,看你也是个打听过不少消息的,让我来同你细说说。”褐衣少年一口将杯中茶水喝干,开了口。
“你们应当知道有位仙君以昆仑灵气和劫云雷火为媒介、欲与那邪神钩沉同归于尽之时,触动了镇山的七宝树枝,最终意外开启了神界、使得神君下凡,最终避免了人界大难这事吧?”
“知道。”小书生点了点头,“我还知道,那位以身饲虎的仙君,在意外将神界开启之后,因肉身承受了过多的力量而油尽灯枯,当时便仙逝了。”
褐衣少年赞同:“不错,这是真的。”
“但是你们不知道的内幕是——当年初始引来劫雷、吸收人界灵气的,其实是今次要在昆仑山中行首次收徒大典的女仙,徽真元君。”
“而这位徽真元君,正是昆仑首徒、我□□叔伯爷爷的嫡亲师姐。”
华袍少年睨他:“你□□叔伯爷爷的师姐的道侣……?你口中所说的扭转战局的关键是不是太广泛了?”
“害,”褐衣少年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是这位徽真元君吗?”小书生复又开口,“可我怎么听说以自身为媒介的那位仙君,分明是腾胜天那位……”
“是啊,”华袍少年亦插嘴,“那位开启神界的仙君已经仙逝,如今又怎么能行收徒大典?”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褐衣少年赶忙道,“初时的确是徽真元君引来了劫雷、收了昆仑山的灵气欲与邪神钩沉决一死战,可就是在最后关头,徽真元君的道侣以身相代,硬生生将劫雷与灵气转入了自己体内……”
“这位以身死为代价、触动了七宝树枝、开启神界的仙君,正是当年腾胜天的第一人。”
“疏明真君。”
话听到这里,后面一桌坐着的姑娘忽然站起身来,离开了这茶摊。
谁也没注意到,那姑娘方才走出茶摊,一眨眼间便忽然消失在众人身后。
*
昆仑山。
仙门之中,殿宇恢弘、雕梁画栋,有芳草依依、鸟语花香。
西首一处寝殿。
有一男一女正在殿中起卦,龟甲嘡啷落地。
宋俨拈起卦钱。
“师姐放心,这次的卦象是好的。”他正色道,“天风姤卦——主风行天下、无物不遇。”
“说人话。”
宋俨还未开口,这时,寝殿的大门忽然“哐”地一声被撞开。
柳梢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师姐你怎么还不去?选拔大试都要开始了,神霄真君都发火了。”
殿中的红衣姑娘懒懒地伸了伸腰,从桌案前起身:“来了来了,他脾气怎么还这么急,也不怕短寿。”
正是燕妙妙。
柳梢赶忙上前将她拉出门:“我的好师姐,这是你飞升之后第一回 收徒,你怎么也不知道重视?”
“我要是真君,我也得发火。”
燕妙妙边被柳梢拽着往门口走、边回身招呼身后的宋俨,示意他赶快跟上。
三人行走在小径。
自三十年前的大战之后,众仙君合力将昆仑幻境重建,如今的昆仑山,建筑形制与当年已全然不同。
“师姐,你可知道我方才从山下回来,遇见了谁?”柳梢挽着燕妙妙的手开口。
“能遇见谁?”燕妙妙刚问出口,却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俨,“这个时候,除了上门拜师的弟子……恐怕也没有旁人了吧?”
柳梢嘿嘿一笑:“我遇见南野师兄的同族了。”
“师姐你可知道,那个姓辜的小孩,居然是师兄的四代重孙辈分……显得师兄好老啊。”
燕妙妙失笑:“昨天还在练武场叫嚣着向我挑战的二愣子,今天居然要见自己的四代重孙……啧啧。”
“同辈的族人都有四代重孙了,可师兄还未行道侣之礼,好惨。”宋俨突然开口。
燕妙妙闻言,深以为然:“真的好惨。”
“喂喂,你们俩!”柳梢的脸突然通红,“说这个做什么啊?”
“还不让说了?”燕妙妙挑了挑眉,“我看南野这两年都急上火了,我身为师姐、如今又是昆仑仙门的仙君,自然要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师姐!”柳梢跺了跺脚,顶着一张羞红了的脸就跑了。
“啧,”燕妙妙摇了摇头,“现在就脸红成这样,等到行道侣之礼的时候不得呲出血来。”
宋俨:“师姐,咱们孤男寡女的说这种话题不大合适吧。”
燕妙妙:狗逼不是你先起的头吗?
两人继续向前走,行到大殿前时,又有一人迎上前来。
“师姐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
正是虚散真君,南葛弋。
“你怎么在这里?”燕妙妙惊讶,“你的刑期到了吗?”
当年为惩戒南葛弋间接致死数名仙童,仙界下了惩戒文书,将他流放荒海、禁锢于天脊山五十年。大战之后,燕妙妙时不时会去探望,此时才刚刚过了三十年,南葛弋出现在此处,倒是教燕妙妙有些奇怪。
“昨日隐元与洞明二星君归位,仙界设了宴,”南葛弋解释,“你也知道我同隐元星君关系不错,他在宴会上替我求了情,便提前将我从天脊山放了出来。”
“正好是赶上了今天,我就直接上了昆仑山。”
说着,南葛弋扯了扯燕妙妙的衣角,又看了一眼宋俨:“师姐,今日是真的能……”
这话说到一半,事先跑进了殿中的柳梢又蹿了出来,打断了南葛弋的话,赶忙将燕妙妙拖进了殿。
*
进入大殿中时,神霄真君不出所料地给燕妙妙递了一个白眼。
燕妙妙穿过殿中密密麻麻的人群,毫不介意神霄真君的不满,径直坐到了神霄真君右首,南葛弋亦坐到了她的边上。
数百朝阳般的青春脸庞在殿下抬起,看得她瞬间生出了脸盲之症。
她努力分辨了半天,也没在人群中寻到熟脸。
燕妙妙扯过宋俨来:“你的卦不会不准吧?”她在人界冥界奔波百次、跨越九州八极收集散落的神魂十数年,等的就是今日这一刻。
宋俨面无表情:“师姐,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起卦的能力。”
燕妙妙冷笑:“呵,你这次要是敢算不准,我何止侮辱你的人格。”
选拔大试正式开始。
第一轮是才艺表演。想要拜师入门的弟子在殿中表演自己的特长,并且阐述自己想拜哪位仙君为师及其理由。
比如这位——
在殿中当众剥了一炷香的韭菜以展示自己心灵手巧,并表示想拜丹宗明黎真人为师,日后专职为他采草药、洗草药、晒草药。
明黎真人(冷漠):下一位。
再比如这位——
在殿中当众耍了一番青龙偃月刀以展示自己武力非凡,虽然那刀险些没抓稳削了督由真人的帽子,但是他仍然没有气馁并且表示自己立志要成为兵修第一人的志向。
站在一旁的现任兵修第一人辜南野:小孩还是嫩。
最后还有这位——
上场之前声势就特别足,一柄长剑使的是炉火纯青、万夫难当。
起手若游龙翩跹、施招似暴风骤雨、收尾如抽刀断水。
见到他脸的第一刻,燕妙妙的手便捏紧了上座的扶手。雕花深深压进她的手心,刮出数道深深的红印。
她没觉出疼。
身侧的南葛弋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他的剑,见过一次就不会再忘。
如白虹贯日,如长风破浪。
那剑,在殿中划出道道银光,将记忆中斑驳的画面映得越发明晰。
殿中一片寂静。
燕妙妙眼前再次出现三十年前的画面。
熊熊烈火之中,不顾一切将她拖离钩沉的那个人。
将她鼓荡的识海转移到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
将她决绝推开、只身赴死的那个人。
神君蒲清的话还在耳边。
“只要能寻到他散落人界的神魂碎片,以他上仙的修为造化,或能再世投胎。”
那十三年,她踏遍天涯海角、走过四海八荒,终是做成了这一件事。
收剑入鞘,白衣少年上前作揖。
他抬起头,熟悉的眉眼看向神霄真君右首,“承蒙仙君不弃,在下欲拜徽真元君为师。”
在对上红衣姑娘的眼眸时,他瞧见她眼中藏了一抹水光。
不知为何,他心口忽地钝钝地疼了一瞬。
燕妙妙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他望向她,随着她的声音,一股暖流从方才疼过的心口逸出,温泉一般流向了四肢。
“温敛。”
“我叫温敛。”
她微微一笑,如阳春三月寒霜解冻。
“我叫燕妙妙。”
少年脑中有陌生又久远的画面出现。
【身着石青色小衫的女童站在他面前乖巧开口:“大师兄好,我叫燕妙妙。”】
他蹙了蹙眉,将这画面抛到脑后。
接着,便听见她的下一句话。
“我不缺徒弟。”
他略带几分惊讶地看她,瞳仁中映出她的脸。
她笑:“但我缺个道侣。”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这次是真的完结啦(大解放)。
特别感谢这段时间小可爱们的陪伴。
这是我第一本仙侠,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是终于还是写完了(撒花)!
番外会在周五左右开始更,容我喘口气缓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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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下一本古言预收求收藏!六月十号之前开文~
——《山海不可平》
卫偃被一人捂在心上护了三年。
路有伏击,她为他以身犯险、刀锋染血;
身受重伤,她为他奔袭千里、寻医问药;
门派相争,她为他斩荆披棘、屠遍武林。
——他是人所景仰的惊世谪仙,此生立誓扫平天下邪魔,可她却是他手中名录的第一人。
“司漓,”利刃压上心口,他目眦欲裂,“你如此纠缠,到底想要什么?”
她却轻笑着抵上那长剑,扎进肌肤,猩红浸满裙衫。
“我要什么呢?”
她抚上眼前人的脸,步步向前、寸寸染血,眼中存了半世痴缠、半世明光。
“我要你白衣昭昭,不染俗世半分尘。”
“我要你鸿飞冥冥,睥睨众生皆俯首。”
“我要你鸾凤皎皎,独占千古清辉光。”
“我要你一世晏晏,生尽欢愉死无求。”
恶贯满盈的外道妖女?VS?光风霁月的名门山主
#不见白头相携老,只许与君共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