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修之时,道侣两方将识海打开,灵根奠基之处,有道者神魂之力逸出,接触、勾连、交融、互生灵气。亦有天定之人,无须刻意便可灵识相通,自行交联……”
“师姐,说人话。”
燕妙妙举着典籍,毫不留情地给了南葛弋一个爆栗。
“听不懂吗?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南葛弋颇委屈地揉了揉自己微红的额头,嘴里还在嘟囔:“这么多年我一看书就睡着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学习典籍不都是师姐你一字一字重新解释给我听的么……”
恨铁不成钢的燕妙妙又用书砸了他一下。
道侣双·修老子还要一个字一个字教你吗?
这就是仙侠世界的性·教·育啊。
然而望着南葛弋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燕妙妙终究还是不忍心。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用通俗易懂的方式给他进行启蒙。
“你知道隔壁蜀山仙门的凌磐道友和他师父朱明道君吧?一朝情动互为道侣,如今修为大涨,凌磐虽然资质普通,可如今也是要历雷劫的人了。”
“还有昆仑仙门的卫暨和陆由之两位道友,有日忽地灵识交融,自此之后结成道侣,双剑合璧,端的是成就了一段仙门佳话。”
“更别提在红海隐居的广尧真君和昭云真人,飞升之后做了道侣,如今在红海相伴,日子过的可好了。”
“……”
口干舌燥地讲了半天,南葛弋小朋友终于自以为是地开了窍。
“师姐,你是不是想要寻道侣了?”
一口老血洒在殿中。
燕妙妙耐住脾气,循循善诱。
“不是。师姐就是觉得,阿弋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下结道侣了。”
南葛弋转过头来,眼前忽然就飘了一层水雾:“师姐可是嫌弃阿弋笨了?阿弋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师兄和师姐一直在帮助阿弋修炼很是辛苦。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虽然及不上师姐的进境,但在仙门之中也不算太笨的……”
“不是,”燕妙妙打断他的话,“师姐就是想同你说,若是有灵气相合的道友,既能帮助阿弋提升修为,又能在情感上相互寄托,不失为一件好事。”
南葛弋倒是一向很听话。
他眨眨眼,无辜懵懂地顺着燕妙妙的话接了下去:“那这样的道侣要去哪找?”
燕妙妙眼睛亮晶晶的:“这道侣最好是能灵力出自同宗,相融性会更高一些。我给你打个比方哈,就好像昆仑仙门的卫暨和陆由之两位道友一样,原本这两人是同门师兄弟,灵力自来相通,便是最好的道侣选择。”
再比如崽崽你和师兄……
半晌之后,脑子不大好使的南葛弋双眸清澈开了口,说出了显然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话。
“师姐,若是你想同我结成道侣……”
“噌”地一下,一道禁言咒迅雷不及掩耳地封住了南葛弋的嘴。
燕妙妙捂着额头,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南葛弋,你给我把这本经书抄十遍,不许用仙法。”
说完叹了口气,一边在心里骂人一边走出了练功房。
这玩意笨成这样,后来到底是怎么飞的升?
后来的几天,燕妙妙又尝试了几次,每次都以南葛弋一脸懵逼为最终结果。
然后燕妙妙就放弃了。
给南葛弋普及仙侠世界性·教·育,还不如在后山种黄瓜收成来得快。
*
又过了几天。
这日燕妙妙正在后山练习术法之时,忽然觉得一股异端气息撞上了封山大阵,便前去查看。
按理来说莽山乃是日精月华、天材地宝聚集之处,自来灵力充沛、正气昂然。同仙门中人靠近魔界会觉得不适、术法削弱一样,妖魔两界中人赶路都会刻意绕开莽山走,倒是极少出现有魔气撞进山来,还好巧不巧撞上封山阵的。
她顺着这股气息寻了路,到了孤鸿境山腰一处偏僻角落。
阵法之外不远处,落了一只小小的碧声鸦,通体全黑,只脑门上长了一撮绿毛。这碧声鸦乃魔界生灵,自身没什么法力,也少有修炼成魔的,最大的特点便是长于学舌传信,常有魔修豢养此鸟,命其引诱过路的凡人堕魔。
看样子像是撞晕了。
燕妙妙伸出手来,那碧声鸦转眼便越过封山大阵,进了燕妙妙的手中。
她将碧声鸦催醒。
“你怎么敢到此处来?”
自三千年前仙魔大战之后,仙魔两界便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秉持着你修你的魔、我升我的仙的原则,只要是不发生大规模的冲突、而魔界也不残害六界生灵的情况下,一向两界都是息事宁人、互不干涉。
虽然关系不亲近,却也没有什么仙魔不两立的硬性规矩。
当然,也有互相看不顺眼骂仗打架的,但也最多算是个人行为,从来不上升到政·治·层·面。
那碧声鸦缓缓挣开鸟眼。意识到现在的处境,顶上的绿毛登时一竖,发起抖来。
“你、你、你要做什么?”
虽然在仙侠世界待了几十年,但是见到鸟儿开口说人话,燕妙妙仍觉得有意思。
她露出自以为慈祥、可在对方眼里却甚是可怕的笑容来。
“我还要问问你,撞进我们莽山来是要自杀吗?”
眼见得碧声鸦那直径五毫米的鸟眼,清晰可见地睁大了一倍,惊讶得连害怕都忘了。
“我飞到莽山来了?”
燕妙妙嗤笑:“你原本要去哪?是迷路了?”
或许感受到燕妙妙身上没有杀气,碧声鸦显然放松不少。
他点了点头:“原本要回南泽去避寒,半路上掉了队,我方向感不好,就迷路了……”
方向感不好的鸟,燕妙妙活了一把年纪,倒还真没见过。
她好笑道:“那你现在快走吧,莽山和南泽是两个方向,再不启程说不准南泽的夏天就要过去了。”说着还顺手给他施了个法,将他周身罩上一层法诀,使他能免受莽山仙灵之力伤害。
碧声鸦感觉方才还沉沉往下坠的身体陡然轻快起来。他从燕妙妙手上站了起来,展翅跃到半空,觉得自己精力充沛。
“多谢这位道友!”他似模似样地鞠了个躬,热情开口,“若是道友以后得闲来魔界,可寻我碧声鸦伏鸣,我可带道友四处游览一番。”
燕妙妙挑了挑眉,想起魔界的昏暗与贫瘠,觉得自己可能没什么游览的兴致。
她笑着摆摆手,“不用谢的,举手之劳。”
说着将他送出了封山阵外。
这碧声鸦伏鸣虽是个路痴,但却不笨,知道仙门中人的确少有待见魔界的,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在离开之前,却又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话。
“道友可是同我魔界有渊源?我在道友身上感知到了一丝魔气呢。”
燕妙妙心里咯噔一下。
“很明显吗?”
伏鸣摇了摇头。
“只是我们碧声鸦一族善于分辨气息罢了。道友你身上的魔气很弱,是方才在你手上的时候偶然感知到了。若非境界高深的魔界中人,恐怕是难以分辨出来的。”
见燕妙妙神色难看,伏鸣又道:“不过道友身上的仙灵之气十分充沛,一探便知是仙门正宗,恐怕这一丝魔气很快便会消散了……”
燕妙妙苦笑——她体内被强硬压制的大量魔气,这伏鸣怕是没分辨出来。
“……见道友气息与我魔族十分相合,若是日后道友修仙厌烦了,也可改修我们魔道,可比修仙自由多了。”
她挑了挑眉,十分给面子地笑笑:“嗯,我回头好好考虑考虑。”
眼见得碧声鸦伏鸣飞上了空中,燕妙妙心头却是笼上了一层愁云。
这体内聚集的魔气,她得赶快着手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为崽崽的成长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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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温敛这次下山,时间倒是很长,足足三个月了还未回来。
按理来说,以他的脚程,三个月的时间,便是天涯海角也够他打上十个来回的了。
温敛从来没有离开孤鸿境这么长时间。虽然说他平日里总是寡言少语、还喜欢拉长着脸,但是骤然少了他,燕妙妙却也觉得孤鸿境中的岁月难熬了起来。
此时燕妙妙和南葛弋正在书阁之中,一个在寻求驱除魔气之法,一个手上鼓捣着一个形状奇怪的机关。
“师姐啊,”南葛弋蔫蔫地躺在书阁正中间,手上虽抓着未成形的机关却想闲聊,“你说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啊。”
燕妙妙虚踩在半空之中,正在数丈高的书架顶层找书,闻言便戏谑道:“怎么?想你大师兄了?”
看来自己这三个月的旁敲侧击、含沙射影似乎有了些成果?
南葛弋不疑有他,叹了口气:“是啊。”
“以前师兄在的时候,整日叫我抄书念经,我总暗地里骂他不近人情,烦都快烦死了。现在师兄一不在,我又有些不习惯了。”
他坐起身来,看向燕妙妙:“师姐,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受虐成性?”
不不不,你这是相思成疾。
燕妙妙心里虽这么想,却不敢说得这么直白。
“你既然如此有觉悟,知道惦念师兄,等他回来之后,便要多对师兄好一些才行。要从修行上追赶他、生活里陪伴他、言行中关心他。”然后内心深处爱慕他。
南葛弋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师姐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多对师兄好、心里少骂他。”
勉强算是……孺子可教吧。
*
倒是正巧,这日入夜,燕妙妙仍在书阁点着灯看书时,猛然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进了孤鸿境。
她刚站起来,就见到一个黄衣少年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燕妙妙,眯了眯眼,认出这人似乎是莽山仙门中的小辈弟子,虽然记不清名字,但是在灵翠峰的时候见过。
“妙妙师姐!温师兄中了迷心散,正在冷泉中运功排毒,烦请师姐快去看看!”
她瞪大了眼:“什么!?”
那少年开口道:“温师兄回程的时候正巧同我一路,在半路上不知为何中了迷心散。我法术低微帮不上忙,生怕温师兄毒发,便赶紧将师兄带了回来。”
燕妙妙提步朝后山跑去。
迷心散乃是一味迷·幻·药·物,惯为魔界中人所用,有惑人心智之效。若是中了这迷心散而不及时解毒,随着时间拖延得越久,那么中毒之人眼前的幻觉便会愈加真实,直至中毒之人分辨不清现实与幻境。
解毒的法子很简单,自己也好、旁人也罢,灵识入体疏解即可。
走到一半,燕妙妙脚步又顿了顿。
疏解一词,很是有些意思。
这迷心散会将中毒之人的内心渴望投射到幻境之中,若是心怀欲念,则幻境中便会出现与心念之人相伴甚至欢好的影像。是故在魔界,少量的迷心散普遍被当作催·情之物滥用。
这个疏解,便是以灵识相引。
而对于修道之人,两人灵识交融等同于双修,比之寻常的欢好交合更为亲密,所以这迷心散才有催·情之效。
想到此处,她转了个弯,立刻飞身去了璇玑院。
这孤鸿境冷泉乃是万年仙山灵气聚集融汇而成,可治百伤、解百毒,即便是耽搁一会时间,冷泉也足以将温敛体内的毒性缓解不少。
不过也就怕在冷泉里待久了,她人还没到,温敛就自行解了毒。
燕妙妙一步不停地冲进了南葛弋的房间,把榻上睡得正迷糊的南葛弋一把抓起。
*
此刻后山冷泉之中。
温敛赤着上身,定定浸在水中。
这冷泉之上,雾气缭绕、白烟茫茫,离着老远就能感受到这泉中的寒气逼人、难以靠近。
他双手在胸前凝着清心诀,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抹去。
同现实中的冰寒雪冷不同,温敛脑中的幻境暖意融融。
他见着日光熙和灿烂,直直照进璎琅院里来。一个红衫姑娘倚着院中老树半躺,繁盛茂密的树叶将她身影遮得严严实实。姑娘一臂放在脑后作枕,一臂乖巧地置于腹间,青丝从树上散落,直垂到地上来。
树叶飘荡摇晃,他走上前去,姑娘云鬓微乱,睡颜安详,身上的衫子半解,露出纤长雪白的脖颈。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轻捻了捻火红的衣襟。还未做什么,那姑娘却缓缓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