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月更是规训了所有宫女,若将来有人也能像苏广藿一样学有所成, 便也能与苏广藿一样得到相同待遇。
一石激起千层浪,宫内宫外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 姜瑶月目无宫规,仗着皇帝宠爱便在宫里胡作非为, 横行霸道, 竟然将已有孕的端嫔私自囚禁起来。
毫无中宫应有之德行, 刻毒衿张,妖冶轻狂。
姜瑶月听着柳芽儿将这些话报给她听, 如今柳芽儿历的事情多了见得也多了,已不很激动愤愤了。
等她平静地说完, 姜瑶月还问:“ 是不是说本宫难任中宫之职, 更不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柳芽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娘英明。”
姜瑶月抓着崽崽的胖猪蹄亲了亲, 这才轻哼了一声, 眼睛也一斜:“ 本宫才不做那个典范。”
虽然种种事情纷至沓来一波接着一波,可这种日子可比终日贤良淑德要有意思得多。
且还有一点, 贤良淑德的日子也未必能顺利平静到哪里去,大多是忍在自己心里。
柳芽儿接道:“ 说是娘娘行事乖张,越发有赵飞燕之象。”她也不甚清楚赵飞燕到底做过什么,只知道是个宠妃还能歌善舞。
姜瑶月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得崽崽也咯咯笑了起来。
她道:“ 如此看来, 他们是等着本宫把端嫔的孩子杀了吗?”
王姑姑再也看不下去,她已有些日子不发表任何意见,左右有虞容璧护着姜瑶月,再退一万步,她说的话姜瑶月后来也没怎么听过了。
“ 娘娘为何如此做?端嫔明明没有……彤史是骗不了人的!”
“ 本宫说她有,她就有。”姜瑶月笑着道,“ 让三婶也高兴高兴。”
王姑姑再次闭紧了嘴巴。
见姜瑶月提起安国公府三房,一旁的杏檀倒是有些犹豫着说起:“ 听说今日一早,三夫人打了我们钰哥儿一巴掌。”
姜瑶月神色未变,连问也不问缘由,却道:“ 既是能传到本宫这里来,便是钰儿自己有数。”
汤氏以为三房就要飞黄腾达,而姜瑶月却直接囚禁了她的金凤凰,自是有一股气的。
二房的哥哥嫂嫂不能动,拿侄子来出出气也是好的,且那又是姜瑶月的亲弟。
一巴掌不能给她白打了去,但不是现在。
这事姜瑶月一点都不急。
她与崽崽玩了一会儿,看到这会儿自己贴身四名宫女都在跟前,想了想,便道:“ 你们或许也会对本宫现今诸多所作所为有所不解,但本宫却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或许你们日后成了家有了夫婿就明白了。”
绿檀、杏檀、玉芙、柳芽儿四人皆竖起耳朵听着。
“ 于室于家,世人固然对贤妻良母加以赞颂,但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要不要做贤妇也看你们自己,只是人生苦短,为了个虚名便要委屈自己也大可不必。记住,为人不求真如君子那般端方正直,但也不可存着怨毒害人之心,唯无愧于心四字而已,其余什么贤良淑德根本不是锦上添花之物,而是枷锁。”
她们听得有些糊涂,姜瑶月也没指望她们立马就懂,只是这是她的人,她就得护着。
“ 泥人无情,不动便永远不会行差踏错,可听说泥人尚有成精的,若人甘愿做那泥人木偶,岂不是连这些无情死物都不如?”姜瑶月道。
四人面面相觑,似是有些慢慢懂了,只一个柳芽儿摸了摸头,问:“ 娘娘是不是要把我们都打发嫁人啦?”
姜瑶月摇摇头,指了指她道:“ 她们嫁,你留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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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斥责姜瑶月行为乖张无理的话语甚嚣尘上的时候,姜瑶月不慌不乱,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冷宫。
施之柔如今身边只有一个松雪伴着,日子过得倒也不能算很艰苦,衣食都从不缺,然而这并非是宫里或多或少忌惮着施家的势力。
施之柔和那位木头桩子一样的贤妃很不一样,即便在冷宫待得时间久了,她也并未将她的性子调转很多。
只是人看着到底还是清瘦了许多,她长着一张小圆脸,瞧不出胖来但确是要有些肉才更加娇俏粉糯,这下瘦得脸上像是只剩下一层皮,显得人干瘦憔悴,才十六七的年纪竟有了老态。
她斜倚在罗汉床上,原本娇小伶俐的身躯变得瘦骨伶仃,蜷缩成一团。面前小几上摊着一本翻阅了一大半的书,头朝窗外看着,见姜瑶月进来也并没有行礼,只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拾起那本书来看。
姜瑶月让人全都退下,便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直接开门见山道:“钟粹宫里早就来了一位贤妃,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施之柔一愣,捻着书页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低声说:“娘娘是特意来告诉我,施家不要我了吗?”
姜瑶月柳眉一挑,坐到了小几另一边,说:“你想不想出去?”
“娘娘肯放?”施之柔咬了咬嘴唇,面上却立刻显出一丝松动,“娘娘不会放了我的。”而施家又不会再管她。
“施家将你送进宫来,必定也是千挑万选的,你不会愚钝不堪。从你变成冷宫的施更衣开始,施家可有来过问过你一丝半毫,不仅你清楚,本宫在宫里天天看着,也清楚。”姜瑶月慢悠悠道,“你也明白,你早就成了施家的弃子,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
施之柔苍白的唇像是要被她咬出血来,她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娘娘若肯放我出去,也不会这么简单。”
姜瑶月却不理会她所说,反而自顾自道:“你以为你在冷宫过得如此舒坦,是那些人以为你还能变回淑妃?”
这回施之柔的身子都跟着颤了颤,姜瑶月的话既是恩赐也是威胁,她本就已然动摇,闻言哪还允许自己走另外一条路。
即便她在冷宫也尚且得过,也没看过其他人的冷眼,甚至还能有个松雪在身边陪着,但是施之柔自小锦绣堆叠,见到的是世家的鲜花着锦,衣香鬓影,如此凄凉苦楚的日子便是做梦也没梦到过。
更何况还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族妹施之莘,这样的人她当日又何曾放在眼中过。
姜瑶月此回既来,就没有想过施之柔会拒绝自己。
施之柔抖着嗓子,眼中也微微泛红,又问道:“娘娘真的肯?”
“不肯便不会来找你。”姜瑶月笑了。
“那么......那么娘娘要我做什么?”施之柔终于犹豫着开了口。
“你该明白你没有拒绝的权力,要么出去,要么留下。”姜瑶月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本宫也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等你出去之后,你可以选择留在宫里或是出去,本宫允你在宫外安乐一生。”
闻言,施之柔却是叹了口气,说:“留下。”她似是极怕姜瑶月误会,继续说道:“我既已为娘娘做事,日后出去也难免再无家族所依托,还不如在宫里,娘娘只需给我一处宫室住着,留我一个体面,我从此再不与娘娘相争,给娘娘添堵。”
施之柔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姜瑶月倒一点都不奇怪,寂寂终老宫闱与庸碌埋名市井,施之柔当然会选择前者。
姜瑶月没打算对施之柔说出全部实情,毕竟人心隔肚皮,真要她相信施之柔是完完全全归顺于她那是不可能的,反而多生事端。
她道:“说来本宫也与你一样,同样为家族所弃,也同样来了一位堂妹进宫做妃子,她比贤妃竟还要再厉害几分,如今已有了身孕。她的父母皆是无能之辈竟然想到依附于你的母家施家,而施家眼下打的主意便是扶她肚子里的孩子登基,两宫并立为皇太后。”
有些事情姜瑶月没有说出,施之柔也渐听明白了其中关键,施家竟真的有大逆不道之心。
姜瑶月又慢慢道:“你也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与你无关的,施家再是得势,再是权势滔天,享尽荣华富贵的也只会是你的族妹。”
施之柔摇摇头,既是施家的心思已被姜瑶月发现,那么施家的事情就成不了,就算没有她,姜瑶月也会有其他办法。再加上这段时日以来,施家对她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她早就冷了心肠。
最后一点,便是方才姜瑶月话中的要害,她才不想看到她族妹得势的那一天。
在施之柔的心中,施之莘与姜瑶月不同,姜瑶月原本就是皇后,她不认也得认,而施之莘一直不如她。
“娘娘要我如何做?”施之柔问。
“几日之后,本宫会借着皇上再次宠幸你的借口将你从冷宫接出,你先不必与外界接触,至于理由本宫自会安排。等时机成熟,本宫会提前派人通知你,到时你便去与贤妃说,施家所要做之事你亦知晓,等要成事那日你便会引了皇上去你那里,求她日后能善待你。”
施之柔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便够,”姜瑶月盯着她,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你身边如今只有松雪一个,其余人等本宫也已安排妥当,不会比当日你做淑妃时差。”
“我只有一个要求,还请娘娘答应,”施之柔低了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模样有些憔悴,“日后我还想住回钟粹宫。”
第102章
就在外界皆斥姜瑶月嚣张跋扈,不尽中宫应尽之责, 没有中宫应有之德, 起妒心虐待有孕妃嫔,提拔一个女史进太医院, 又撺掇着皇帝兴办起女学的同时,姜瑶月突然将冷宫中的施更衣接了出来。
施更衣又成了施昭仪, 住的地方也从冷宫成了自和妃死后空置了一些日子的长信宫,不过方一出来就被姜瑶月关在了里面, 与端嫔极为相似。
而至于为何姜瑶月有此举动, 只是因为虞容璧又再次临幸了冷宫里的施更衣, 姜瑶月不过是碍于虞容璧,这才勉为其难将她接了出来并随便升了升位份。
但到底是不解气, 一出来就将人给暂且关了起来,怕是要关到消气为止。
以上这些, 其实都是姜瑶月自己打自己, 自己散布出去的。
姜瑶月本以为施之柔从冷宫出来, 施家还是会有所行动, 但是施家似乎已是认定了施之柔可有可无,彻底放弃了她。
但是如此一来, 姜瑶月的风评已差到了极点,更有人直指她祸国殃民,扰乱朝纲。
唯有一事还算有些起色,那便是京中女学,大梁自开国以来便民风开放, 贵族女子读书自不必说,如今国泰民安,一派繁华盛景,便有有能力但苦于没有门路的普通百姓将女儿送进女学。
女子不能和男子在私塾学堂里一处读书,又不像富贵人家那般请得起先生来家中教授,这次便有了机会。
至于苏广藿那边,就姜瑶月得知,她自进了太医署做吏目开始,暗中还是吃了一些亏的,但苏广藿皆是一一忍了下来,从没来姜瑶月面前诉过苦——也没和葛采薇去说过。
苏广藿的坚韧顽强,倒显得那些为难她的男人们卑劣。
虞容璧这几日是颇有些不开心的,左一个端嫔右一个施昭仪,明明他什么事都没做过。
不过虞容璧的开心与不开心也没多少人能分得清,只有姜瑶月看着他冷冷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道:“ 都骂的是臣妾,臣妾还没委屈呢!”
你倒先委屈上了。
虞容璧无奈道:“ 等施家一倒,自有许许多多东西来补偿你。”
姜瑶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而后又蹙了蹙眉,说:“ 那岂不成了皇上为讨臣妾欢心而借口灭了施家,倒显得臣妾就惦记施家的东西,不知道那些人又会骂臣妾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头上的金点翠嵌翠玉珊瑚蝴蝶簪的须须一颤一颤,煞是可爱。
虞容璧一时看得出神,又嫌在身边爬来爬去的崽崽有些烦人,随手拿了自己常拿在手里把玩的那个小箭矢递给他,结果被姜瑶月及时制止。
姜瑶月瞪了他一眼,拉过崽崽的肥腿把人挪到自己身边。
他无视了姜瑶月的不满,只道:“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去吧──说了也拿你没办法。”
这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姜瑶月一听就舒坦了。
不过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问:“ 你都安排好了吧?要将人引到宫里来可……”
“ 先想想你自己,”虞容璧狭长的凤目带着戏谑,终是忍不住摸了摸姜瑶月头上颤着的蝴蝶簪须须,“ 他们师出有名的名一定是你。”
对面的崽崽看着虞容璧说话,还跟着咿呀一声以示附和。
气得姜瑶月捏了捏他的胖脸蛋,母后巴心巴肺为了你你不懂,父皇大多时候当你不存在你还去倒贴。
傻儿子。
不过今日虞容璧还有些闲情逸致对待崽崽,他朝着崽崽拍拍手,道:“ 爬到父皇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