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对长公主的脾性早就心里有数,知她说话大概不会很好听,姜瑶月听了也不生气,却道:“方才对着皇上,宣德侯倒说了不少事情,皇上与本宫听了虽也觉诧异,只是皇姐才是自家人,自然是向着皇姐的。”
“他说了什么?”虞令琼到底忍不住问道。
姜瑶月一顿,然后才犹疑着道:“宣德侯说......虎儿并非他亲子。”
虞令琼的脸上有一瞬的愤恨,不过很快便被她自己压了下来,脸色越发冷如冰霜。
“若宣德侯所言是真,如此倒是早些和离的好。”姜瑶月打量了一下虞令琼,话说得有些小心,“虎儿也好同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
虞令琼闻言急急咳了两声,她昨夜吸了些炭气和烟火进去,一咳便要牵动五脏六腑,捂着胸口甚是难受。
“他想得美,”虞令琼愤愤道,“本宫就是要日日在他面前折磨他,他又能如何?”
姜瑶月也不管她这些情急时的荒唐话,只适时道:“公主也为虎儿想一想罢,虎儿说宣德侯从来都不愿见他。”
提到幼子,虞令琼这才有些冷静下来,脸上慢慢现出怜惜不忍。
姜瑶月又道:“宣德侯对虎儿一直不好,公主和他两个是大人,怎么折腾都无妨,可虎儿还是个才三岁多的孩子,孩子最是敏感,大人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其实父母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姜瑶月想起了自己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往后的事什么都说不准,眼下虞容璧倒对她还好一些,若以后日久天长又不好了,她只求虞容璧对孩子能稍微过得去便好,能搪塞着过下去,与宫里其他孩子差不多也就罢了。
反正她这一辈子好赖都得在宫里,是没什么指望了,公主尚且还能和离,她只能往冷宫里去。
虞令琼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一串儿泪珠子滚下来,她向来矜傲,有些话埋在心里从不与人去说的。
“本宫骗他的。”虞令琼道。
姜瑶月再次张口结舌,又觉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将将有半个多时辰过去,长公主讲完便昏睡了过去,姜瑶月叹了叹气,吩咐宫人盯紧了虞令琼,便自己回去了。
冬天夜长,这时倒也不算很晚,姜瑶月思来想去还是让人去将虞容璧请了过来。
她自己也用上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大致明白了长公主九曲十八弯的行为方式。
虎儿当然是段苍的亲生骨肉,只不过虞令琼心里那一口气总是憋闷着,没办法出了,便一时昏头,留下儿戏之言。
依她性子,既是已经出了口的话,更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要她去纠正认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本来和离也就是了,偏偏这长公主又想出了另外一计,她嫁错了人,总是最难受的,轻易和离倒便宜了段苍。
段苍以为虎儿不是他的孩子,那么她就偏偏要带着这个他以为的野种,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他日日难堪。
这才方解心中之气。
长公主的事不会拖很久的,马上就要告一段落了,不能不写因为有一些伏笔和线索在里面的_(:з」∠)_
最近打字太多手得了腱鞘炎了,手指关节非常肿,加更这几天可能是不行了,日更我可以保证一下的,希望能赶紧好起来(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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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长公主本以为折磨段苍,自己也该是很快乐的, 但是她也没有料到, 段苍不会永远逆来顺受,而她主动去折磨别人, 也并不会让自己心里很好过,特别是两人之间还夹着个孩子。
除非是无心之人, 否则人的心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坚如磐石。
特别是虎儿一日日长大,懵懵懂懂地学着叫“爹”叫“娘”, 而段苍对他只是那样脸色, 连正眼都不看他, 虞令琼便愈发郁郁。
她自己能与段苍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谁也不饶过谁, 可她身边的稚子却没有办法。
半年前虞令琼再次有了身孕,当时她是存着偃旗息鼓的心的, 想借此机会和好, 然而这回是段苍不放过她。
段苍心里未必就对虎儿的身世一点数都没有, 只不过虞令琼一日不肯认错松口, 他便一日对虎儿没有好脸色,就当那是外面来的野种。
一来二去虞令琼心力交瘁, 身子也受不住,终是落了胎,一直病恹恹到了现在。
至于为什么竟到了想不开的地步,多半还是为了她那一点荒唐的自尊心,剩下一半是因为虎儿, 向段苍低头便是对不住自己的自尊心,但一日日这么拖着,她是大人也就罢了,虎儿又怎能受得了这般委屈?
姜瑶月一五一十说给了虞容璧听,眼见着虞容璧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从刚开始的冷漠到了讥讽,再从讥讽到了一言难尽。
“荒谬。”最后虞容璧只挤出来了两个字。
“好在长公主还是愿意同臣妾说的,否则可真是要稀里糊涂下去了。”姜瑶月站起身替虞容璧轻轻按了按额角,“臣妾怕耽误了要事,一刻都不敢拖延的。等明日宣德侯再入宫......”
“明日宣德侯入宫,让她自己去说。”虞容璧道,“朕不蹚他们两个的浑水。”
这倒也不难理解,姜瑶月想想虞容璧找段苍谈话的场景都觉得有些尴尬,说什么,难道去和他说,朕的姐姐没有给你戴绿帽?
不过若真让虞令琼和段苍两个人自己去说,那怕也是无用的,说不说得清楚还未可知,最后的结局十有八九就是和离。
看段苍的意思是想和长公主一刀两断就此和离,但虞令琼那头,连姜瑶月也猜不明白,她到底是要和离还是不要和离。
姜瑶月当然也不会把这笔糊涂账往自己身上揽,但是想到虎儿又觉得于心不忍,便劝道:“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这性子也一向是知晓的,让他二人......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和离不和离倒是另说,既已到了如此地步,总也要给太后一个交代,再者不能让皇室没了脸面。”
见虞容璧不语,姜瑶月知他听进去了几分,又继续道:“且长公主看起来实在不太好,太后今日流了一日的眼泪,再让长公主去应付宣德侯,她怕是要心神皆耗。”
虞容璧的脸上怒气未消,竟也有些稚气出来,他本欲放手不理,但听姜瑶月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好点了头:“罢了,全天下都欠了她的。”
说着又“哼”了一声,道:“不把她的事厘清,便是宫里也要不得太平。”
姜瑶月想了想,往虞容璧靠了一下,轻声道:“明日宣德侯进宫来,臣妾还是让人把虎儿也带过去,再让他好好瞧一瞧。”
“你安排便是。”虞容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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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黄昏时分,段苍才带着虎儿到了长春宫,也暂时没再提起和离的话。
姜瑶月早花了些功夫与太后说了长公主的事,郑太后生平第一次骂了女儿,还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又关了门不知与女儿说着些什么。
姜瑶月倒是觉得似长公主这般境况,和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往后带着孩子自己或在宫里或在公主府,不知有多逍遥自在。
何苦要去与宣德侯相看两生厌。
只是她还是留了个心眼,特特又去问了虞令琼一回:“公主不如就此和离了罢?”
虞令琼不语。
姜瑶月就是要拿她的准话,早就想好了对策,便道:“算算日子,颜小将军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到时总有机会见面的。若真的互相情意相投,便再让皇上和太后赐婚吧。”
虞令琼也是天真烂漫惯了的,闻言便再也忍不住,轻声道:“本宫不见什么颜小将军。”
其实单单只就那一面之缘,哪里就能情深到非君不嫁,虞令琼到后来却也几乎不是为着喜爱颜向明却又嫁错了人,而是自尊心和好胜心占了上风,她初嫁时难受了几分,也要让段苍难受才甘心。
到最后两败俱伤。
姜瑶月点点头,又道:“公主府是一直空置着的,公主要住宫里也无妨,要去自己的公主府也无妨。等个三年五载,再能遇上良人也未可知。”
“本宫也不嫁人。”
姜瑶月:“......”
于是姜瑶月直接问:“那公主还要不要和离?”
虞令琼又不说话了。
姜瑶月便趁势而上,道:“公主可要好好想清楚了,皇上与本宫还有太后都是依着公主自己来的。若真的过不下去,便和离了,也算是放各自一条生路,一个另娶一个另嫁。只是若还想与驸马继续好,也不可再继续原来那副样子,否则还不如就此和离。”
这话说得虞令琼的心像是被针刺了刺,双手紧紧攒着被褥。
然而她的骄矜使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服软低头,静静地呆了片刻,最后只道:“容我再想几天。”
同为女子,姜瑶月这会儿若再看不出来虞令琼不想和离,那便可算作蠢顿了,不过左右这事不是一朝一夕才有的,虞令琼要想上几日也实属正常,若她又是当机立断,那也要让人担心她在儿戏了。
想清楚了总比任性妄为要好。
姜瑶月笑了笑,又继续说:“驸马这会儿正带着虎儿在长春宫,那么便先让他回去?”
虞令琼点点头应了,却又道:“让他把虎儿带回去吧,本宫正病着也没空看顾他,免得让他在宫里冲撞了贵人。”
先前虞令琼在寿康宫丹秋轩烧炭的时候,可从未想过什么宫里的贵人,也没考虑过太后,更没在乎一同住在寿康宫的姜瑶月。姜瑶月听了倒是心知肚明,不过也就是长公主自己随口扯来的一个借口罢了,一个三岁多点的孩子,真让他冲撞又能冲撞到哪儿去,平日里身边又簇着一大堆丫鬟婆子奶嬷嬷,哪里就要公主亲自去看顾了。
至于虞令琼此举的真正目的,怕也是存了要与段苍和缓上一些的心思。
姜瑶月到底隔了屏风见了段苍一面,有些话叫宫女或者太监去传,反倒会失了原本的意思。
虞令琼的心意是别扭又难猜至极的,虽姜瑶月心里也有几分肯定,但也不敢把话与段苍说死了。
她斟酌透了,才与段苍道:“公主方才与本宫说了,虎儿就先由侯爷带回去,她这几日没有心力。”
只要段苍不是太蠢或者真的心意不再转圜,必然也会懂虞令琼话里的意思。
隔着黄花梨座十二幅琉璃屏,姜瑶月并看不到段苍的反应。
段苍身量颇高,比本就高挑的虞令琼都要高出一大截,这几日更是精疲力尽,只看得出屏风外的人身形瘦得厉害,像一根风中的细竹。
段苍人摇了摇,才沙哑着嗓子道:“臣知晓了。”
“侯爷可要让长公主放心才是,太后更是疼虎儿疼得不知怎么才好。”姜瑶月道,“长公主是皇家金枝,自小金尊玉贵长大,任性是任性了些,这么些年侯爷心里总也有委屈,皇上和太后也都知道了。公主那边,本宫也不瞒侯爷,太后已然教训过她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自是知错的。若侯爷坚持要和离,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办法,错确在公主身上。”
一时段苍也没有再说话,姜瑶月便继续道:“不过这话本宫可只偷偷与侯爷说,公主最是骄矜自傲的,像个小孩儿一般被太后教训,侯爷日后可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否则本宫可不知道往后面对长公主,要如何自处了。”
姜瑶月话中用意不明而喻,段苍听后沉思片刻,道:“娘娘好意,臣心领了,日后自是不会让娘娘为难。”
姜瑶月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又添上一句:“侯爷便再给长公主一些时间,让她在宫里休养休养。侯爷也回去想一想,长公主这么多年都没有和离为的是什么,可不仅仅是她自己以为的原因,也不是侯爷以为的那样。”
段苍走后,姜瑶月轻轻揉了揉发酸的腰肢,她总归还是怀着身孕的,身子不比正常人,幸好这胎已经过了三个月稳了,否则她还真不一定能受得住这几日奔劳。
姜瑶月搭着绿檀的手略站了站,松快下来之后,便去临窗的罗汉床上歇着了。
她摸了摸肚子,前些日子都还一点不显,这几日倒是能感到稍有凸起了,只不过不仔细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寿康宫虽烧得不严重,统共也就遭殃了一个丹秋轩,但到底也不好再住人,太后这边怕是要等寿康宫修葺完才能回去。
对于她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契机。
经过太后的打压与整治,宫里对于姜瑶月的风言风语早就平息了下去。
而千好万好,姜瑶月觉得其他地方自然是没有自己的承乾宫好的。
正想着,玉芙便进来道:“秦公公派了小太监过来,说皇上今晚要来长春宫用膳,还要歇在娘娘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