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沈陵和金大人在民间的影响力大了之后,一些事情执行起来也容易多了,不光下面的县官、官吏很配合,连百姓也都很配合。
每回沈陵下去视察,只要有人认出了他,每次回来都会带回一车的瓜果蔬菜。
最热的那一阵很快就过去了,秋风泛起的时候,鱼儿也肥了,原本试验养鱼的鱼池里,繁衍了一波又一波,金大人给沈陵送了一缸子鱼,沈家吃到后边都不想吃鱼了。
这也验证了,混合养殖是完全可行的,金大人给淮南府的官绅世家都送了一篮子的鱼,放出了水产养殖的消息。
如今挖好了两个池塘,可不是家里挖出来的鱼塘,面积可不小,现在可以一同和混合养殖的方子一起出售。
金大人亦是促狭,当初不肯送粮的大家,他连鱼都不送,更不用说把池塘卖给他们。
今年秋收,淮南府的粮食产量比去年多了几十石,收上来的税赋自然亦是增多了,和周围的几个府城相比,数据不要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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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爹说明年让弟弟来淮南,让他准备后年的秋闱。”文以苓收到京城的来信也不禁露出了喜色,在外地最惦念的就是家中的亲人,弟弟能来,也算是一解思念。
沈陵也拿到了老师和汤鸣则给他的信,老师还是老样子,夸他之后还得敲打他不能得意忘形,不过沈陵知道他一定是满意的。
汤鸣则的信就有趣多了,酸溜溜地说他在地方乐不思蜀,他在京城水深火热,当然最后还是说很敬佩他能做出这样一件大事。
“盛哥儿的确可以下个场了,明年的话,我估摸着得三四月才能到,盛哥儿肯定是想一路游荡过来。”沈陵笑着说道。
文以苓埋怨道:“路上得多危险啊,早点过来才是。爹说,让他跟着你学一学,他这路上耽搁这么久。”
从他的角度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可以独立了,沈陵回想自己的科举之路,觉得自己游学这一段经历对自己还是很有帮助的。在现代,经常出去旅游的孩子一般会更落落大方,因为出去见过的事物多了,培养了孩子的眼界和素养。
放古代也是,所以沈陵觉得在年年这个年纪下放也是有好处的,他一路坐船又坐车,见到人和事多了,一点也不怕生。
女性更加注重安全一类的问题,不爱冒险。但事情本身就存在一定的风险,像沈陵游学的时候,再小心也是各种状况,无法完全避免,但在这些小状况里面,沈陵也是成长了起来,到后面出意外越来越少。
今年八月初,年年就两周岁了,皮出了天际,每天霍霍沈全的花花草草,也就只有沈陵能管得住他。
今年年底,沈陵向中央申请回建康府过年,审批了,年前一家人从淮南府回到建康府,整个建业县都震动,时隔多年沈陵终于回到家乡。
可惜身为地方官,他不能在外地待太久,在建康府半个月,他就必须先得返回。
开了年,文以苓就开始翘首以盼文启盛的到来,然而更早到来的是圣上驾崩的消息。
圣上驾崩,太子登基!
第114章
虽说是迟早的事情, 但事情突然到沈陵措手不及。科举出身的官员对当任圣上都有一种天然的崇敬, 他们被誉为天子门生,自然地亲近点他们为进士的天子。
再者, 先皇励精图治, 年轻时南征北战,平定叛乱, 算得上一代明君。
但明君也有暮年时, 纵观历史, 不少皇帝年轻时非常英明,到了暮年就晚节不保。人年纪大了以后,由于地位的特殊性, 一些认知都是发生改变。
到了一定年纪,实际上不太适合做皇帝了,首先大脑已经开始退化了,没有那么多经历, 在处理政事上肯定不如从前, 再者皇帝多疑,对于继任者以及自己儿子的不信任, 以及皇子之间的斗争加剧, 皇朝动荡。
前几年就是很好的印证,先皇晚年的时候党派斗争激烈,对地方关注甚少, 以至于去年淮河水灾, 也没有派出治水官员。
先皇虽然反复无常, 捧三皇子,但最后在临终前,还是替太子解决了三皇子,让三皇子为他守皇陵,亦是保全了三皇子一脉。
先皇疼爱三皇子因三皇子与他肖似,但如今天下太平,太子宅心仁厚更适合做皇帝。先皇大概知道如果他不解决这个隐患,太子和三皇子必定会有死伤。
即便如此,沈陵还不知道京城的状况,地方收到京城的消息少而且慢,他还是得等岳父汤鸣则给他递消息过来。新皇登基之前,怕是还得动荡。
沈陵和金大人把讣告向下发,也都穿起了素服,命令家中禁酒禁肉,闭门不出以示哀悼,民间也会禁婚禁宴,其实一个君王的去世对百姓的影响不大,让他们禁婚禁宴也不会完全实施到位。
金大人同他说道:“如今不知京中形式,我们地方牵连少,但也还是谨慎为好。去年没给你表功亦是怕我们卷入这趟浑水,现在更是要小心,只怕京城还不太平。”
“大人,您是为我好,您比我经验丰富,下官听您安排。”沈陵知好歹,金大人也是为了他好,而且沈陵也没有那么大的功利心,当初治水的时候本就没想那么多。
地方相安无事,京城却是一片水深火热,汤鸣则给沈陵寄过来的书信越来越触目惊心,他也有些懊恼没有早日出京,如今这般局势,站队不站队都是错,除非站对了,站错了日后难逃大劫,不站又容易被秋后算账。
汤家选择了太子,名正言顺,但三皇子四皇子很有可能孤注一掷。
沈陵还颇为担忧在京城的岳父,岳父为人淡泊,素来不爱争名夺利之事。
先皇驾崩的时候,文启盛已经启程了,算一算日子,应该也快要到了。
今年是院试年,沈陵和金大人要参与命题,想想自己当年参加院试时的慌慌,不知不觉竟然过了这么久。
教谕看了看府城的两座大山,心神一敛,自从沈大人来了,他们下面做官的都得上点心,虽说沈大人瞧着温和,做起事情了可马虎不得。
金大人摸着胡子道:“孝原,你善策论,策论题就你来写,诗赋就本官来吧。”
金大人一直对自己的诗赋还颇有信心,平日里也爱以诗赋赠人。
沈陵道:“大人的诗赋这般出众,我们哪好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也只有您出题才成。”
金大人笑着说道:“你就是不去钻研,时间长了摸着了窍门就好了。”
沈陵写诗就像是碰运气,运气好妙手偶得,脑子里要是没思路,便是一团浆糊,到底还是和他们差了一点的,思维这个东西,固定了很难改的。
“那就这样,诗赋交由本官,策论由沈大人出题,剩下你出个章程。孝原,你有没有要交代的?”金大人看向沈陵。
沈陵想了想道:“命题最好契合当下,不仅仅考察生员的学识,还要看中生员对时政的理解,不能太过空泛。”
教谕忙道:“是,下官遵命。”
沈陵和金大人探讨了今年的院试安排,今年参加院试的童生有一百四十多人,按照常年的录取比,应录取前四十人。
从府衙出来,沈陵想去书局转一转了,说来惭愧,自从中了进士过后,他用在看书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本身也不太爱看这些,全靠自己记性还不错。
沈陵到淮南府最有名也是最大的一家书局,当然淮南府的书局和京城的肯定不能比。
今年府城里认识他的人多了,沈陵都不能随意在街上走动,有一回他顺路准备买点卤菜,谁知道被认出来了,满街的人给他送菜,搞得他怎么好意思。
进书局前,沈陵还特地脱下官服,乔装了一番,若不然被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沈陵来淮南府的时候不好带太多东西,许多书都没能带过来,最可惜的还是自己做的笔记,对照着自己考秀才时的笔记,就知道这个阶段的学习情况了,不像现在,都有些忘记考秀才时自己写得什么了。
沈陵在看书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自己写策论宝典,神色微微一囧。
店里的小伙计还一个劲地推销:“公子,这可是咱们通判大人写得书,今年院试指不定就有通判大人出得题,许多童生都买了呢,这批卖完,下批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可这是写给童生试的人看的。”沈陵疑惑道。
小伙计笑着说道:“害,这有什么的,咱通判大人写的,他怎么想的都在里头,肯定对科举有帮助。”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你们在他这个作者面前推销还没给版权费,沈陵都不知作何表情。
小的府城书就是少,沈陵挑来挑去也只挑中了两本,都是看过的,在古代书真的是越看越少的稀缺资源。能流传下来的书真的不多,不少好书要么被珍藏要么遗失了,科举看掉了大部分书,往后书只会越看越少,因为好书也许几年才能有一本。
付款的时候他还听见有人要买他的宝典,沈陵赶紧走了。
沈陵又花了几天功夫过了一遍四书五经,对知识点进行了一些加深,出了几道他觉得应该是比较适合这个阶段的策论,他不喜欢在题目上设陷阱,尤其是策论,重点应该是在答题角度以及论述内容上。
今年沈陵相对悠闲,可能也是进入了常规化,近日大哥写信给他,说世敏有些不服管教,顶撞了他好几回,沈陵想着这段时间正好他也空闲,便书信一封让大哥将世敏送过来,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倒是可以做个伴。
盛哥儿在三月初到的,大箱小箱,文家的老仆人跟着一道来的。
文以苓见着文启盛,就想伸手去抱他,被文启盛转个身就躲开了:“哎哎哎,姐,我都这么大了。”
说实在的,文启盛觉得他姐嫁人生孩子之后,人柔和了不少,以前可没少折腾他。
文以苓瞪了他一眼,那点子感动也没了。
沈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路辛苦了。”
“这倒是还好,就是换船的时候麻烦了一点。爹娘准备了一堆有的没的,我说你们这儿吧有些也不缺。”
“岳父岳母的一片心意,你还小,等你做了爹,也就明白了。”沈陵道。
文启盛看到年年眼巴巴地看着他,满眼都是陌生,笑着张开手,准备去抱他,年年扭过头,不要他,文启盛一把把他从下人那边给抱了过去:“不认识我?年年,不认识舅舅啦?”
年年看看沈陵又看看文启盛,朝沈陵伸出手:“爹爹~”
沈陵道:“这是舅舅,记不记得年年的小老虎,是舅舅给的。”
文启盛把他抛了几下,逗他开心了,年年也就没那么生疏了,没多久就舅舅长舅舅短了。几日后,世敏也到了,家里头多了两个男孩,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世敏比启盛小个几岁,功课比启盛却是差得有些多,世敏也有些自卑,沈陵却待他如常,缓解了世敏来时的低落心绪。
沈陵亦是不问世敏为何和他爹顶撞,大郎说的是一面之词,孩子自己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沈陵发现世敏有些不自信,对自己写下来的答案总是有些犹豫,而且不会的地方不太敢问,沈陵平时会注意多鼓励一下世敏。
世敏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叔,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顶撞爹爹?”
沈陵反问道:“那你为什么?”
世敏反倒讷讷不敢言。
沈陵笑着说道:“你看你也不太想说,世敏,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立场,你爹爹和我说的是你爹爹的立场,可从你的角度去考虑也许不是这么一回事。”
世敏红了眼眶,道:“小叔,我是不是很差劲?启盛叔比我才大几岁,已经是秀才了。”
沈陵大概明白了症结所在,想了想道:“那子俊叔二十岁才中得秀才,你觉得他差劲吗?”
“当然不差劲。”世敏下意识脱口而出,但这样想一想,好似有违他自己说的。
“之前我同你爹说过,千万不要去比较,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比是比不完的,上面永远有无穷无尽比你好的人,下面也有无数比你差的人,你只能和自己的以前去比较,你今天比昨天好了,那就是进步。世敏,小叔也不是天资有多出众,小叔在府学的时候甚至不是最好的那几个学生,鸣则叔当年比小叔要好,我们的起点是不一样的。世敏,是不是你爹爹拿你和小叔比了?”沈陵问道。
世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小叔,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书摆在自己面前也读不进去,坐一天都没用,我也想逼自己学,可我学不进去。”
这是效率低,对于世敏这个年纪,学一整天肯定是不行的,换做是他,保持一天的专注也不行,太累了,专注是费心神的。
沈陵能感受到世敏那种使不上劲的感觉,很想学好但是就是没办法。这就像每个人都会准备一本笔记本写日记一样,写几天总会放弃,这样的事情多了,也会痛恨自己。这完全是毅力和自制力的问题,其实还是自小没有养成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