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个人,每个人至少要两个饼子,你今儿个送七十张饼子,五十张梅菜,二十张酸豆角。”
这可是大生意啊,都顶得上她卖一早上了,方氏喜上眉梢:“行!我给您算便宜些,您在哪儿?我中午做完给你送过去。”
这头沈全给沈陵穿好衣裳,这是沈陵最好的一身衣裳了,去别人家做客方氏才会给他穿,父子俩吃了张饼子,沈全带沈陵去齐府了。
齐府看门的也都认得他,带他们进去了,沈陵刚进第一进,就有人来带他了:“陵哥儿可算来了,小少爷已经在找你了,沈掌柜,陵哥儿我带走了,您晚上来接就行了。”
沈陵被带进后院,应该是家里头老太太住的地方,还没进屋,就听见齐子俊问怎么还不来。
“就来了就来了,刚才不是说已经到了吗。”
“老夫人,夫人,陵哥儿来了。”
门口的丫鬟撩开纱帘,沈陵抬脚跨过门槛,里头有股檀香味,夹杂了食物的味道。
齐子俊兴奋得要蹦起来:“陵哥儿!”
沈陵先给老太太和齐夫人请安:“老夫人、夫人安。”
齐夫人看他模样俊秀,虽小小的一只,倒是懂礼。
老太太朝他招招手:“陵哥儿是吧,俊哥儿念叨你两日了,快来,一道吃点早饭。”
齐子俊高兴地说:“陵哥儿,我们可以一起玩了。”
沈陵走近,下人把齐老太太旁白的椅子搬开来,齐子俊坐在齐老太太和齐夫人的中间,桌子上应有尽有,小米粥、汤包、糕点,说实话对于一个早餐来说,过于奢侈了。
沈陵也没说自己吃过了,他很明白自己的职责,她们找他来是要陪俊哥儿的,道:“谢谢老夫人。”
齐子俊道:“陵哥儿,你喜欢吃什么?我最喜欢吃这汤包了。”
下人夹了一个汤包在沈陵碗里,沈陵也不客气,都说金陵汤包是一绝,他当年旅游的时候吃过一回,面前的怕是更正宗:“谢谢俊哥儿,我尝尝。”
他先咬一个小口子,汤汁顺着小口子流进口中,鲜美至极,沈陵看着齐子俊期待的眼神,道:“很好吃。”
齐夫人也在观察他呢,这孩子吃饭怪是好看,不像一般孩子,再看看自家还要人喂的,吃得不像样的孩子,若非是自己儿子,齐夫人都要怀疑到底哪个是富贵人家出身。
沈陵陪他吃了几个汤包,看齐老夫人和齐夫人哄着他吃,其实要他说,孩子饿了自然会吃,这样哄着反倒让他觉得他才是中心,老人们总觉得吃饭就应该在固定的时间段吃,不管饿不饿,实际上每个人感觉道饥饿的时间不一样,不想吃或者吃的不大主动,就说明不太饿,没必要哄着吃。
齐子俊吃得差不多了,大人们就放他们出去玩了,这个时候齐子俊比谁都乐意,拉上沈陵就往外头跑。
齐夫人道:“您瞧见了,这孩子我瞧着是个妥当的,不似寻常乡下的孩子。”
齐老夫人擦了擦嘴角,点头应道:“是个不错的,家里头教养很好。”
沈陵和齐子俊出来以后,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两个小厮,齐子俊太皮了,有了昨天这一出,自然是又添了人手。
沈陵道:“我第二次来你家,还不熟,你带我逛逛吧。”
齐子俊自然乐意得很,沈陵想着他刚吃饱,若是蹦蹦跳跳容易肠绞痛,也不宜立即坐下,不如走个几圈,他也委实有些偏胖,古代这样的体型一看便是富贵人家。
饶着他家转了一圈,沈陵第一次对古代几进宅院有了最初的印象,原来三进的宅子就已经这么大了,逛一圈下来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下面沈陵和他玩了一会儿体力运动,一来是他这具身体不太好,多运动运动也是好的,二来他觉得这小胖子得减减肥。
再说方氏的烧饼事业,接了一个大单的预定,方氏就回家去准备了,中间还有不少街坊邻居找上门来,说要买张饼吃吃,昨天方氏送了不少街坊,都觉得好吃。
方氏以往只做个早上,今儿个一停不停,还好有三妞帮她的忙,到了下午才能歇口气,如今想想把儿子送去齐府也许是对的,方氏已经开始考虑中午也卖了,算算今天的收入,可比以往三四天的收入还多。
可惜没有木桶灶,不然还能推个木桶灶去街上卖,饼子若是凉透了就不好吃,方氏就想着让三妞在家里头烙饼,烙好了给她送过来,按着今天的势头,明天可以卖一百多张饼。
傍晚的时候,方氏过来接沈陵了,齐夫人把俊哥儿不能穿的衣服都给了他,把沈陵称赞了一遍。
齐夫人想来也真是奇怪,俊哥儿谁都不听,却是很听这陵哥儿的话,陵哥儿说怎么样他就能乖乖一起,不过好在这陵哥儿是个懂事的,不会带着俊哥儿疯玩,这一天下来,齐夫人对陵哥儿也放心了。
她哪知,沈陵对付小孩子向来是有一套,想当初,他小侄儿可熊多了。
方氏也放心了,对齐家的感激之情亦是愈盛,把陵哥儿托付给齐家,如今看来反倒是方便了她,她以后白天做生意,肯定是顾不上陵哥儿,三妞要帮她忙,在齐家吃得好有人看顾,这般一想,原先那点不安也就消散了。
沈陵全当每天上个托儿所,自己是被托的那个,也是那个管托的。
齐子俊有不少坏毛病,都是家里头惯出来的,但如今沈陵也还是个孩子,又是寄人篱下,如何好直接教育他,只能通过自己每天一点一点的影响,扭转一下,这孩子以后还是送外头去教养为好,齐老夫人和齐夫人这宠溺的样子,不宠坏了才怪。
两人如今同吃同住(午睡),齐子俊有些毛病是改了不少,比如吃饭喂食,可以自己吃了,也有几分定心了,沈陵有意引导他玩一些能够静心去思考的游戏,他定心太差,总是玩一玩这个就想玩那个,说到底是专注力不够,日后若是去读书,怕是不成的。
天气愈发炎热,沈陵总算能痛快洗澡了,男孩子们都可以不用家里洗,去附近的小河边趟几下就可以了,河水晒了一天,暖乎乎的,每当傍晚就好多男人孩子在桥下洗澡,沈全也不例外,每天带他去河边洗澡,还遗憾地和他说:“这河太小,人又多,要是在乡下,爹还能教你游泳。”
沈陵看着河里翻滚的小孩子们,由于这儿水位低,桥口台阶多,大人们都会带孩子来这儿洗,沈陵还看到小孩子往河里尿尿……
方氏的木桶灶做好之后,她就每天摆摊子了,一天天下来,肉眼可见的黑了不少,但看着家里的收入越来越多,方氏一点也不嫌苦嫌累,愈发动力十足,早上和中午忙的时候,三妞给她打下手。
沈陵想撺掇她租个小铺子,风吹日晒的太辛苦了,有个小铺子更安稳一些。
某天下暴雨的时候,方氏就不能出摊了,沈陵便问:“娘,为什么你卖东西没有屋子?卖梅花糕的张大娘就有个屋子卖。”
方氏笑着说:“那可是要钱的。”
“那我们也出点钱好了。”
方氏敷衍:“哪有那么容易。”
租铺子多贵啊,她现在出摊虽然也要交个摊位费,可摊位费能有多少,就算有个铺子,这样的天气也没什么生意。她现在就想多存点钱,早点送儿子去读书,然后再在城里买个小房子,以后好娶城里的媳妇,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沈陵每天到齐家报道,时间久了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知道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方氏要做生意,把沈陵托付给齐家,觉得沈掌柜可真受齐老爷看中。
大虎奶奶便道:“前几天啊,齐府的人就找上门来的,他们说是找铁娃的,我看啊,是齐府要铁娃过去,嚯,什么关系好,指不定是去做小厮什么的,那大户人家不就爱从小就训养那些伺候人的。”
方氏听到这样的话,真的是想冲过去把那老婆子打一顿,平日里说三道四就罢了,竟然说她儿子去给人家做下人,方氏能不气吗!
租着人家的房子,先矮半个头,这种有气不能发的感觉当真是憋坏了暴脾气,她在院子里一边干活一边大着嗓门指桑骂槐:“陵哥儿,明天带点饼给齐小少爷吃,齐家对我们大恩,你和小少爷一起玩,齐家虽啥也不缺,咱们心意也是要的。做人要有良心,凭得进了良心狗肺人的肚子,都冤枉我这饼!”
方氏的饼好吃,隔壁大虎总是馋,大虎奶奶就会来问方氏要两张饼,每回都是假装要给钱,方氏自然不收,就这么白吃她的饼,还在外头瞎说,方氏决定以后不给钱就别想吃。
沈陵嘴角弯弯,非常配合:“娘,俊哥儿上次说你做的梅菜扣肉饼好吃,明天还是带梅菜扣肉吧,给齐老爷也带几张,齐老爷也爱吃。”
隔壁那头静悄悄的没了声响,自此大虎奶奶见着他们,表情都是奇怪的,有些畏惧又有些不爽快。要说大虎奶奶想把他们赶走也是不想的,毕竟沈全有点地位收入又稳定,决计是不会拖欠房租的,这样的租客就怕找不到第二家。
第009章
沈陵在齐家如鱼得水,齐家的伙食很不错,短短半个多月,他就感觉脸上有了点肉,臂力也强了点。
他在齐家吃早中两顿,方氏实在是不好意思,经常会送点乡下拿来的新鲜菜和鸡蛋,齐夫人对沈家的感官不错,觉得是户知恩图报、有节气的人家。
午饭的时候他偶尔会碰到齐老爷,齐老爷还挺关照他,时不时会关怀一下他。
“俊哥儿最近吃饭乖多了,都不用人喂了。陵哥儿,多吃点肉才能长胖,瞧这孩子瘦的。”齐老爷看儿子拿着勺子吃得像模像样,夸赞道。
齐子俊心里美滋滋的,看了一眼陵哥儿,陵哥儿就是自己吃饭的,他也可以。
沈陵道:“谢谢老爷,我吃的。”
齐老夫人笑道:“我们俊哥儿多懂事啊,现在大了,要自己吃饭了。”
齐夫人眼里含笑,亦是高兴的。
齐子俊童言童语:“我自己吃饭,能长得快,我就能比树还高,跑得比老虎还快……”
大人们都笑着看着他叽里咕噜地讲,齐老爷逗他:“你要长多大啊?”
“俊哥儿现在四岁,小树长八年,五年俊哥儿就是十二岁……”齐子俊一直和家里头的一棵银杏树比。
齐老爷惊喜道:“哦呦,还会算术啦?知道八加四是多少了!你们教他的?”
沈陵就随便教了他一下,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个位数加个位数还算不好已经有点晚了,没想到齐老爷反应这么大。
齐老夫人和齐夫人惊喜中面面相觑,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齐子俊欢喜地说:“爹爹爹爹,陵哥儿教我的,我还会好多好多!”
齐老爷诧异地看向旁边的沈陵:“陵哥儿?”
沈陵疑惑地看着齐老爷,似有不解:“嗯,老爷,我会算术,我教俊哥儿的。”
齐老爷怕吓着他,柔声道:“告诉老爷,你怎么教的?”
沈陵道:“八加二是十,四比二多两个,就再加上二,就是十二。老爷,我算术很好的,没有算错。”
齐老爷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那老爷来考考你。”
齐老爷考了他几个算术,发现两位数的加减法都难不倒他,还不死心,继续考,考道最后他还得拿算盘来,弄得齐老夫人都道:“好了好了,你没难到陵哥儿,把自己给难倒了。陵哥儿真乖,你做得很好,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沈陵和齐子俊都在笑,齐子俊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跟着乐呵,这个孩子有一点很好,就是心宽,大抵是像齐老爷。
齐老爷对他的算术极其感兴趣,问他是不是他爹教的,平时怎么学的,他说是自己学会的,齐老爷还有点不信。
傍晚沈全来接他的时候,齐老爷又问沈全,才不得不信。
齐老爷对他倒是升腾起几分喜爱之情,类其子侄,晚上对齐夫人道:“陵哥儿可真不似一般农家教养出来的,也不知阿全是怎么养的,不说脑袋灵光,就他这身淡定的气度,俊哥儿打小锦衣玉食,也不见得又陵哥儿这般腔调,你且看吧,此子非池中之物。”
齐老爷行商多年,撑起了齐家原本落魄的家业,算得上见人无数,多少是有些眼力见的。
正所谓刺猬的孩子光着身,黄鼠狼的孩子闻着香,齐夫人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差,尤其是这般普通人家的孩子,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这般喜欢,怎么不收他做儿子,这么小能看出个魂来,陵哥儿聪慧是聪慧,你说的便夸张了,难不成还能考个状元当个探花郎?”
却不想,齐夫人如今这话,一语中的。
可如今的齐夫人只觉一茶楼掌柜的儿子,即便算术好,再出息又能出息到哪里去。也勿怪齐夫人这般想法,古代阶级固化严重,底层想往上爬,上一个台阶都是终其一生之力,走科举是正途,也是登天之路,中彩票的概率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