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六福送了几盆花来, 说是沈少爷亲自去选的。难怪上回柳绿说,六福朝她打听小姐喜欢什么呢!”桃月挑开帘子,笑着走进来。
躺在塌上的文以苓闻言从书本上挪开了视线,听到“沈”这个姓,不由地一笑,立即就坐起了身:“花呢?给我看看,他还会选花?”
桃月就知道小姐听到沈少爷肯定很高兴,自从沈少爷送来这几本游记,姑娘这些日子就一直在看,每天都是带着笑。
桃月道:“奴婢让人收拾收拾抬咱们院子。”
文以苓合上书,还小心翼翼地把书用重物压住,翻书难免有痕迹,压一压会让书页平整一些,这是他亲手写的,他就这么放心地把原稿给她看,文以苓自然不好把他辛辛苦苦写出的书给弄坏了。
桃月看着了又是一阵笑,自打姑娘见过沈少爷后,这愈发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姑娘这书还没看完呢?”
文以苓下了塌,准备出去看看,珍惜地说道:“他这是亲自游历写下来的,慢慢看才有意境,可不似那些胡编乱造的。他还挺有趣的,可比那些酸儒写得有趣多了,明明一件出糗的窘事也能被他写成乐子。爹还想借过去看,我都还没看完呢~”
说到最后,文以苓也有些小傲娇。
读过这本游记,文以苓也更了解沈陵了,读一个人的著作就是看一个人的心,她好似更喜欢他了。他把自己写得游记给她,等于敞开自己的心扉给她看,文以苓一想到这儿,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
“桃月,把我放画的箱子抬出来。”
……
当日,沈陵就收到了文家送来的回赠,打着文启盛的名字,是几幅画,一看上面清秀的字迹,沈陵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沈陵是不会作画的,他这二十年来一门心思都扑在科考上,也没空学这些。文以苓爱画花草动物,可能也是外面去的少,平常只能看到这些。
以他的鉴赏水平,觉得已经是很不错了。重点当然不是画,而是他媳妇的回应,这就是个好的开端。
两家大人乐见其成,尤其是江氏,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春闱过后,这天气越来越暖和,沈陵也出来社交了,比如说拜会一下同乡的大人们,参加一些儒生会,如今文人都是分圈子的,按籍贯分按出身分等等。
有文常敬和文平昌的关系,沈陵能接触的大人也更多一些。严清辉则是找前年他的主考官,非常赏识他。
而文会什么的,沈陵就参加了一个建康府的同乡聚会,他不喜欢无用社交,建康府的同乡以后可能是会见到的,大家都在一个地方,人脉关系都能相互交流交流。
沈陵还见着了他这一榜排前面的几个举子,这还只是他们这一榜的,其中还有别的榜上的佼佼者。不光他们建康府,全天下的群英都聚集在这里。
沈陵只能感慨自己的渺小,珍珠放在沙子上很是显眼,可一旦放在珠宝堆里,就一点也不扎眼了。
他们建康府一派的领头羊叫赵原,父亲是户部侍郎,所以很是积极地拉拢他们建康府的人。汤鸣则不是很喜欢他。
“他为人恃才傲物,平日里很是瞧不起人,你们不了解他,他私下里脾气不好,我不是大喜欢。”
沈陵主意正,就不爱受人摆布,赵原这样意图就很明显,还没进官场就想着怎么收买人,野心是很足,就是实力一般般,不让人信服。
严清辉就更不用说了,这家伙一直是在反应之外。
赵原就一直没能笼络住他们三个,心理也很恼火,暗暗让人排挤他们,不过三个人一点都没察觉,因为三个人本来就没打算融入其他圈子。
离放榜的日子越近,就越迫切。离家也大半年了,严清辉和汤鸣则都是有家室的人,此时此刻也是分外地想念家里,严清辉道:“不管此次中不中,我就想能快些回家。”
还有汤鸣则,他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汤鸣则头一回做爹,从京城寄了一堆东西回去。
沈陵还好,沈全方氏如今就在他身边,以后他们可能就要在京城住下了,两家商量好的,到时候嫁娶苓姐儿肯定是要回扬州府,从扬州府发嫁到建康府。不管中不中,还是要去京城,中了要去京城,不中更要去京城求学。
地方的师资还是有限,京城有老师有岳父在,肯定比在建康府好。其次让一个女孩子远嫁过来,周围没有亲人,人生地不熟,他可以带上沈全和江氏,文以苓不行。
沈全和江氏这些日子都在弄新房,这宅子总得布置一下,到时候文家大件的嫁妆就直接放京城,床柜子之类的。
沈陵对新房也有一些想法,以前他年幼加上没时间管,这里可能是他要住好久的地方,沈陵不想住的不舒服,他主要对洗漱间有要求,一定要隔出一个洗漱间。
还有就是衣帽间,沈陵觉得女人都会喜欢衣帽间,如今大多数人用的都是五斗柜,衣物是折叠的,就很容易褶皱。
沈陵就画了图纸,让沈全找个木匠,做些大柜子出来,再配上衣架,到时候把衣服挂起来,多做几排柜子,自然不能忘了娘。
沈全很不能理解衣帽间这种东西,不过他还是听了儿子的。沈陵觉得刷层红漆就可以了,不用雕花,沈全觉得以后这可是新屋,哪里能不雕花,给他们屋子的雕花,他和方氏的就不用雕花。
古人对雕花的蜜汁喜爱,不雕花就不够隆重。
很快就到了放榜那一日,严清辉和汤鸣则也都到沈家来等消息,今日若是去放榜那边,定是人山人海,指不定还被人榜下捉婿,他们都是有家室的,还是安安稳稳待在家中等消息吧。
几个人坐院子里晒太阳,茶水也是一杯接着一杯,交谈也都是不走心的,心思全在放榜上,说几句便接不下去话。
“你们觉得今年有几成机会?”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沈陵道:“第一回 来考,真拿捏不准。”
严清辉喝了口茶,道:“若不是阿陵带我游学,我今年怕是更虚。”
汤鸣则也认同,遗憾道:“早知道我也多去几个地方。”
“严少爷中啦!中了第八十六!”小厮一路从外面喊进来,三个人刷得站起来。
严清辉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似是不敢相信。
沈陵笑着恭贺道:“清辉兄,恭喜啊!一次就中,真是太好了。”
严清辉虽然欣喜,可他还算克制,道:“你们两估计在前面,你们肯定比我考得好。”
但愿是如此,当初出来对答案,沈陵自己觉得答得是还不错,但主考官怎么想的可就不得而知了。
“少爷!少爷中啦,第四十八!”汤鸣则的小厮气喘吁吁跑回来。
汤鸣则一蹦三尺高,指着自己道:“我中了?我真中了?”
沈全和方氏在另一边也听得真切,急在心里,若真是在前头的也就罢了,就怕落个空。
沈陵恭贺过后,也是压力剧增,额头上开始冒细细汗水。紧张得很,严清辉和汤鸣则都确定了,如今也是一身轻松,知道自己中了过后,严清辉和汤鸣则整个人都还处于不可置信的惊喜当中。
“中了!少爷!第十五名!”
沈陵听出了六福的声音,整个人还有些不可置信,被汤鸣则勾着脖子恭贺,才反应过来,他中了?他真的就这样中了?!
第075章
三个小厮进了门都拿了一份厚厚的赏银,从上到下都洋溢着喜气, 沈家的下人都是最近才买回来的, 沈全和方氏都节俭惯了, 以前都没有下人的,但儿媳妇不一样,在京城和乡下也不一样。
不过两个人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自己做做就行,他们就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 所以家里只买了必要的下人。
沈全和方氏安排人去文家报喜, 虽然文家肯定也早知道了,但他们还是告知一声,显得郑重一些, 毕竟儿子中了,文家也更能放心。
其次赶紧写了一份短信寄回建康府, 严清辉和汤鸣则也一道寄了。
三个人都中了,这一路走来也真是缘分, 这缘分还真要从一次脚臭说起。今日三人大喜,沈全和方氏也留他们在这儿吃饭, 反正两个人都没有亲人在身边,倒不如在沈家三个人一道畅快一场。
三个人都喝了酒,连严清辉话都多了几分, 不免说起刚认识的时候。
“……清辉兄,你是不知道你那个脚臭的,差点没把我熏晕在考场,后来知道, 你还排我前面,我都以为你是故意的!”汤鸣则喝得满脸通红。
严清辉满脸羞愧,辩解道:“我那个时候闭关读书半个月,也没注意这么多,后来被人打了才知道的……”
说起他被人打这一段,沈陵和汤鸣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们三个认识也快十年了,想想也真是奇妙,一路考上来,除了严清辉考举人的时候晚了一年,他们都是一起的。
这十年里的事儿真是说也说不完,今年当真有一种十年媳妇熬成婆的感受。沈陵原本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二十岁之前中秀才,不中就去干别的营生,谁知道他能在二十岁时就中进士。
他算是幸运的,这一路有多少贵人相助,他都记在心上。酒精上头,沈陵也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今日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何止是他,严清辉和汤鸣则也是如此。
“我想我闺女了,还有我叔婶,再也没有人能瞧不起他们了……”
“我也想我媳妇了,我要给她挣个诰命!”
三个人都喝得烂醉,就在沈家住下了。
文家也是一放榜就得知了消息,江氏自然高兴,多赏了下人一个月的月银的,文家和沈家一样欢喜,这姑爷高中,他们文家的姑奶奶以后自然也好。
这在中之前定下了和中之后定下的,可还真不一样。江氏也不免自得自己的眼光,一眼就瞧中了陵哥儿这颗明珠。这在中之前定下,那是他们家慧眼识珠,真心赏识。这中之后再定下,就像是在观望一样。
文平昌下了值亦是高高兴兴地回来的,摆起了小酒,道:“今日真应该叫阿陵和我一起喝几杯。”
江氏白他一眼,道:“阿陵如今还要准备殿试呢。”
“也该放松放松,这殿试不会出错的,第十五名,二甲就稳了!今儿个不少人都朝我恭贺,说我这门亲事定的好。”文平昌洋洋得意地说。
江氏也露出了笑容,说道:“阿陵这个岁数,在这一批贡生里,怕也是没有比他更年轻的了。我今天真该去何太太家转一转,她竟然说我家闺女个个低嫁,真是气死我了。她家大儿子,考了这么多年的举人也没中!”
江氏想到那几个嚼舌根的就来气,如今就恨不得去她们面前显摆显摆,不就是她们介绍的人没瞧中,酸不溜秋的,呵,如今可好,阿陵一次就中了,看他们还怎么说。
文平昌摸着胡子道:“比阿陵小的还真有,比他小个一岁,不过名次在后边一点。这一榜适龄未婚的男儿里头,就属咱们阿陵最出挑!”
说起这个,文平昌又有些嘚瑟了,还是他眼光好,先下手为强,不然哪儿还轮得到他。今日王缯还和他叹惋呢,他原本也是瞧中了陵哥儿,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
王缯没有嫡女,本想嫁予庶女。但和文家嫁嫡女一比,王缯也没话说了。
江氏乐得这嘴就没有下来过,虚荣心极大的满足了,一榜这么多进士,可二十岁就中的可真没多少人,三十岁中也是年轻的。
三个人第二天醒来都快晌午了,也都没叫他们,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从春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他们还得准备殿试。
他们如今还不能成为进士,只能是进士。等殿试过后,才是真正的进士,只不过会试过了,基本上也就稳了,一个同进士总归是有的。
这殿试也有很大的不稳定性,前头的可能掉后边去,后面的也可能提前面来,主要还是看皇上的喜好。不过一般没有大问题的情况下,变动不会太大,但也要注意,不能踩雷区。
汤大人、文常敬、文平昌轮番给三个孩子讲解,从这殿试的礼仪开始,虽说过两日会有宫中的礼官教导他们,但那么多贡生,还是他们亲自教授一遍,更为稳妥。
文常敬道:“阿陵和鸣则的问题不大,保住进士不是问题,清辉,你比较危险,很可能掉进同进士。”
官场也是有歧视的,进士出身肯定是最好的,品级大的官员都是进士出身,一般来说进士出身会爬得更快。其次就是同进士,同进士一般是不会留京城的。最后是举人,举人通过补官可以入仕,不过举人入仕升不高,也只能在小地方打转。
严清辉虽然也很希望自己是进士,但他自觉这一回能中,真的非常幸运了,他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对于他来说,能中已经很好了。
正是这样容易满足的心态,严清辉反而不是太紧张。
放榜过后,朝廷就召集这一榜的贡生,集中进宫学礼仪,官家子弟不用担心,主要就是农家子出身的,不懂宫中礼仪,若是殿前失仪态,前途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