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还想送他们几个女人,沈陵是立即回绝的,他的理由也很足,下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倒也理解。
汤鸣则和严清辉可真是犯了难,沈陵知道他们不是为难收下这两个女人,而是觉得阔别家里这么久,回来还带别的女人对不住妻子。
在古代,他们这样的应该算是古代的好男人了,上进不贪恋女色。但沈陵知道,他们到底还是男权社会下长大的,认为男尊女卑、一夫多妻是理所应当的。
还好两个人也是及时回绝了,三个人到了建业县,知县大人也同样宴请,又是不好回绝,当地父母官得打好关系,他们不在,也能关照一下家中。
几番波折,沈陵终于回到了村中,沈全和方氏提前回来做准备,沈陵中进士过后的流水席、祭祖,还有亲事,两个人恨不得多长出一双手。
沈陵一回来,沈家亲戚不管远近,只要能搭上边的,都往沈家来,更有不占亲不带故的,提着礼就要和他攀交情,还有府城的想把女儿嫁给他。
人间形形色色肯定都见了遍,像田地宅子之类贵重的礼,沈陵是不收的,一些小礼恭贺他中进士,他会记下来。
正好如今家里立了宗族,族长是沈大,沈陵交代道:“大伯,以后记得约束族中人,万万不能打我的名义去欺压别人或是做不轨之事,若有这样的人,直接除族,以免祸害全族。”
沈陵讲了几个严重的事例,都是族人坏事,官位没了就罢了,还株连九族。吓得家中人心惶惶,沈陵把这些事例都写下来,到时候让沈大和族人讲,这样也能约束族人。
“铁娃你放心,爷爷一定给你好好看着他们,可不能让那些不成器的出来害人!”沈老头皱紧眉头。
沈陵看着一家人都这么严肃,想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到了嘴边还是又咽了下去,想着重视一些总比不重视好。
尤其如今这个会株连的社会,即便你和某个族亲关系并不好,一旦对方犯了什么株连的事情,你逃也逃不掉。他做官更要小心,一不能害族人,二不能被族人害。所以若是立起宗族能够约束一下族人,也是好的。
这一趟回来要忙的事情很多,最主要的还是亲事,家里早就收到消息,准备是有所准备,但如今亲事又提前了,家里的作坊停了,都来忙沈陵的亲事。
沈陵要拜谢夫子,接见一些故友。齐老爷那儿他是亲自登门拜访的,还有张秀才,这两年张秀才老得很快,如今已经不再教书了,到府城和他儿子一起生活,沈陵登门拜访,张秀才高兴得很,直说这辈子教出他这样的学生,值了。
张秀才说他中进士之后,有好多人请他出山给孩子启蒙,不过他年纪大了,教不动孩子了。
齐老爷直接送了他一千两银子,道:“你也是我干儿子,干儿子也是儿子,这是干爹的一点心意。送别的什么都不如银子实在,你以后做官,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别人的银子你不收,干爹的总该收下。”
说得他哑口无言,不过干爹的确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家和齐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沈陵道:“干爹您真是,如今也到了我该报答您的时候了,当年若非您提议送我去读书,也不会有如今的我,这些我都还记得。”
“诶,当年那谈不上恩情,这些年你对我对俊哥儿的好,比我们当年为你做的都要好……”齐老爷道。
谈及这一段,齐老爷便道:“我和你干娘说,这不过随手做的一件事情,如今倒是成了恩德,我便想啊,以后若有合适的读书人,我便资助他赶考,资助读书是供不起,送些盘缠还是可以的。”
沈陵心也一动,这不就是助学金吗,笑着说道:“干爹慈悲心肠,我也倒是有个想法,不如我们每年都拿出一部分钱银,专门资助贫寒学生,不管做什么用途,只要是读书人,只要是贫寒的,都可以来申领,我们都给固定的一个数额,一个人每年领一回,您看这个法子怎么样?就叫助学金。”
齐老爷猛一拍手:“助学金!可不就是助学吗,这个法子好,但是我们怎么断定是不是正经的读书人?若用这钱做别的用处怎么办?”
第078章
沈陵没想到齐老爷会无师自通地做慈善, 可能这就是慈善基金的雏形,沈陵自然也想贡献一些微薄之力,贫寒人家读书本来就困难, 但若是阶级固化了, 越来越少的底层人能够往上爬,那到时候社会就会颠覆。
朝代周而复始就是如此, 一旦财富过多的集中在上层社会,底层人民只有通过推翻朝廷才能重新分配财富。
沈陵简单地把基金的模式告诉他, 他们肯定没办法达到现代这么专业的水准, 不过他们的基金也只能在建康府开展, 地域性限制比较多,所以只要审核到位, 问题就不是很大。
沈陵设置了一下申请的流程,然后再是专人审核,核查家境是否真的很贫寒,需要这笔钱, 其次就是是否真的在读书科考。他的建议就是申请资质最好是在童生以上,这样肯定能确定是要科考的读书人。
齐老爷道:“这个法子倒是值得一试,若是这份钱真能帮助一些贫寒的读书人, 也算是一份功德。”慈善,陵哥儿, 这词可真有意思,慈善慈善,慈悲为怀, 多行善事。不愧是读书人,脑袋瓜子就是比我们好使。”
沈陵干笑两声,这和读书人可真是没有半点关系。
“干爹,每年我也放一笔钱进来,第一年咱们就试一试水,估摸着第一第二年知道的人少,申请的人也少,以后会慢慢多起来……”沈陵想了想,这事儿交给齐老爷做,的确是最好,一有时间有金钱,其次齐老爷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齐老爷岂有不应的道理,如今他们家和沈家的交集越多越好,等陵哥儿去了京城,他们也能多写写信。
两个人就敲定了这份助学慈善的计划,先在建业县小范围内试一试,沈陵目前也就想了个大概的框架,细节还要再琢磨琢磨。
齐老爷想把这件事情交给齐子俊,齐子俊还在考秀才,他比沈陵小一岁,如今也娶妻生子了,齐老爷原本也想按着他一个劲念书。
但毕竟像沈陵这样的少,沈陵不建议一辈子都耗在科举上,如果二十岁以后还不中,其实重心不要全放在科举上了,该学一学如何料理家业什么的。一生全耗在科举上,重担就全压在家人身上。
像一起中举的那个五十多岁隔壁县的,一辈子就没打理过家务,全是妻子替他操劳的,上回知府宴请,还收了两个妾室,他也不敢细想。
齐子俊不是野心太大的人,以后做一个富家翁,生活恣意,但前提也是要会打理家业,齐老爷辛辛苦苦经营的家业,尤其现在齐老爷年纪大了,总不能操劳一辈子。
沈陵和齐老爷说:“您到底还是要传给子俊的,子俊马上也要及冠了,如今也成了家,就该有一家之主的担当,科举归科举,但也该让他担一些事情,慢慢把重担过给他。”
齐老爷才想着把助学慈善交给他来做,齐子俊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更懂读书上的事情。
这几年沈陵一直在外求学,和齐子俊的接触相对少了很多,但齐子俊就是这么一个人,从不会让人感到生疏。
一开始刚进到沈陵,因他成了进士,那种阶级感让他有些别扭,后来沈陵待他如常,他也和以前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沈陵鼓励他继续科考,但不像以前一样,让他一心科考,他学了这么多年,这一辈子中秀才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差了点运气和火候。
齐子俊道:“幸好你和爹说了,哎,说真的,陵哥,我一直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子,不似你,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若是一辈子耗在科举上,想想就可怕。我说的爹不一定认同,你去说,我爹就乐意去想。”
“干爹一切都是为了你,他就还一直觉得你是个孩子。所以你也要展露出你已经是个大人的本事,把事情办稳妥了,干爹也就知道你现在大了,可以做点事情了。考功名急不得,你看还有五十多岁中进士的,有的人八个月就会说话,有的人一多才会牙牙学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轨迹,我希望你考功名是因为有个秀才的功名,做别的事情都能方便一些……”
沈陵很欣慰齐子俊能这样想,不过他们一起长大的,他的思想也会在不经意间影响齐子俊,他也不从担心齐子俊会变坏,根子摆在那儿。
京城文家。
文以苓穿着鲜红的嫁衣,跪在地上拜别父母,虽说知道不出三个月又会回到京城,可一想到以后就不能在家中这么肆意,文以苓还是忍不住惶恐。
文平昌看着膝下一身鲜红的女儿,眼角不自觉就湿润了,道:“吾儿日后便是沈家妇,嫁入夫家,要以夫为天,上敬公婆……”
文平昌只能在京城给女儿发嫁,文常敬梁氏和江氏文启盛会和她一起去扬州府,文以苓才没有这么害怕。
文平昌说完,江氏说的时候哭了,文以苓也哭了起来。
文氏坐在梁氏旁边,道:“苓姐儿嫁得也太急促了,哪有才定下就成亲的。”
梁氏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趁着陵哥儿回乡祭祖,把亲事办了,苓姐儿正好记在族谱上。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也是一桩美谈。”
文氏想起这个侄女婿,倒也不禁感慨,没想到这一榜中最出彩的倒是他,名次靠前不说,最难得的是得圣上赐字,说明圣上真记住了他,原本她听说娘家要给苓姐儿定下沈陵,还觉得堂兄太过草率了,好歹再看看。
梁氏想起颖姐儿的婚事,道:“颖姐儿的亲事你定了没?我瞧着那钟家不错,钟家那小子洁身自好,性情也不错。”
“可是,我听说钟家那小子功课不是太好,如今还是个秀才。”文氏又看了看上面的文以苓,哎如今有了沈陵的比照,文氏瞧着哪家的男儿好似都差了一点,除了家世比沈家好。
梁氏看了她一眼,知女莫若母,道:“你若这么一直挑,想找个十全十美的,怕是一辈子都找不着。当初平昌说,婚姻之事,也是有舍得的。你看沈家,沈家的家世虽不足,可陵哥儿上进,洁身自好,为人踏实,平昌就是瞧中了这一点,那就不要拿捏人家家世差。”
文氏此时也佩服堂兄这点魄力,沈陵还没考上进士,就敢定下来。
从京城发嫁,直接上了船,文家直接包下一艘船,船上还要放嫁妆,轿子直接抬到船上。
上了船,文以苓就可以换回平常的衣服,江氏还在她身边,想想年初出嫁的芙姐儿,文以苓觉得自己幸运得多,以后还能离娘家近一些。
包下一艘船,沿途除了补充食物,其他时候都不停,到扬州府就很快了。扬州府文家的族人也早就帮忙准备起来,宅子都布置妥当,下了船就给建康府传了消息。
沈家那边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整个建业县都知晓了这门亲事,谁让沈陵是新科进士,新娘子还是贵女,应了人生四大喜中的两喜,建康府的老爷们都提前送上一份贺礼,让沈家不得不下请帖。
这人数也是一扩再扩,沈家三个院子都摆不下,把作坊都给清理出来,用来摆酒席。
根据算好了吉日,沈陵提前几日出发,去扬州府娶亲,严清辉汤鸣则齐子俊还有沈家的几个兄弟都一同前往。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吉日的前一日上午。
文家收到消息也是放了心,最怕就是路上耽搁了算好的日子。
江氏带文以苓祭拜文家的祖宗,文以苓看着祠堂的牌位,心中默念:祖宗恩德,文氏以苓得此夫婿,文氏女沈家妇,上敬公婆长辈,下育儿女,望日后长相厮守……
当天夜里,江氏陪她一起睡,道:“阿苓,娘也从未想到这一日来这么快,你可害怕?”
“刚开始是有点,尤其从京城发嫁的时候,可娘,小爷爷小奶奶都陪着我,我觉得我比别的姑娘都好运些。而且,你们不都说他靠谱吗?嫁给他我没那么害怕。”文以苓靠着江氏。
江氏摸了摸她的眉眼,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不知羞,哎,傻大胆傻大胆。还好沈家也是直白人,你婆婆也不是绕弯子的性子。阿苓娘叮嘱你,嫁过去对沈家的长辈一定要尊敬,陵哥儿是个孝顺的,当初他就说了,若是我们瞧不起他家里人他是不会乐意的,刚听到还是有些生气,可从他父母角度想,也是如此,谁都不想娶个瞧不起他们的儿媳妇,但若是他们做得太过分,我们家姑娘也不是任由他们欺负的。”
文以苓点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之前写信和我说过他家中人的性子和喜好,他阿娘性子有些急,直来直去的人,有什么就说比较好……”
还没嫁过去,文以苓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陵,一直都是“他”来代替。
江氏会心一笑,做女人的,她如何不懂沈陵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他这是在提前给苓姐儿准备,让她对沈家不那么陌生,这样苓姐儿嫁过去,也能更快熟悉起来。想想当初她嫁进文家,文平昌可没有这样的觉悟,她兢兢战战了半年,才有了文家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