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接到计划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甚至在聚会开始之前,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告诉谢厌迟直播这件事。
因为两人毕竟不是真正的情侣,就怕谢厌迟对这档子事压根不在意,这样直播效果可能会极为惨淡,还有可能闹出个“貌合神离”的传闻。
但细想了一下今天上午谢厌迟那惊人的演技,秦郁绝决定还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可他不吃醋,也不想再体验那要命的操作。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保持着原来姿势的谢厌迟却动了。
他将身体往后一靠,姿态慵懒地倚着椅背。一只手拿着菜单,食指别在两页中间,另一只手搭在座子上,指节一下下叩着桌面。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浑身上下的戾气却更深。
他下颚线绷紧,眼皮耷拉着,似乎是在看着菜单上的菜名,但眼神却冷到蚀骨,偏偏连余光都不斜一下,却让周围的人顿时噤了声。
弹幕上炸开了花——
【笑死我了这是谁设计的台词?太气人了吧】
【真的,节目组太不是人了吧,刚才那两句台词我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我听见有人这么关心我男朋友,我能气得胸腔炸裂】
【我吐了,节目组有点心好吗?这样搞我家小商弟弟,知不知道很招仇恨的啊】
【谢二少这个表情我的天,我居然还有点期待】
副导演干笑了声,见谢厌迟没说话,于是准备先将这个环节带过去:“那我们就不点鱼类了吧,反正吃什么都行。”
而就在这时,谢厌迟用拇指轻轻一带,将菜单本合上,然后抬手随意地朝桌子上一丢:“我选好了。”
服务员立刻弯下腰:“这位先生要吃什么呢?”
“蝴蝶乌鱼片,青椒鱼,石锅巴河鱼。”
“……”
这就是在找茬。
秦郁绝眉心突突直跳,她抬手撑住自己的眉骨,然后无奈地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厌迟。
接着,一下子撞上了他望来的视线。
谢厌迟翘起唇角,轻抬了下眼睫,然后慢悠悠地问:“不爱吃鱼?”
其实秦郁绝自己根本不挑食,但是为了不砸场子,还是硬着头皮道:“嗯……”
就在这时,万能的工具人二号许抒音开了口:“谢先生,既然秦小姐不爱吃,那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谢厌迟闷闷地笑了声,接着慢条斯理地撑起下巴,饶有兴致地拖长了语调,“看不出来,我在故意找事儿吗?”
“?”
语出惊人。
一旁的萧然辈分最大,再加上他对场上的局一无所知,所以开口茫然地问了句:“谢先生今天心情不好吗?”
“没,本来心情挺好的。”
谢厌迟抬起食指,撩起秦郁绝肩上的一缕头发,打着圈儿,语气慢悠悠的:“现在不怎么样了。”
秦郁绝看着他:“你怎么了?”
谢厌迟没立刻回答,只是眼底笑意愈深。他将食指一挪,轻轻点了她的唇,一双狐狸眼里噙着些笑,尾音带着些蛊惑:“你说呢?难道又让我提醒你?”
【啊啊啊啊我死了直接说出来也太犯规了吧】
【想揪起来我旁边那个每次吃醋就和我冷战的男朋友按着他的脑袋要他学学】
【如果有谢厌迟这张脸我男朋友天天吃醋也无所谓】
【我希望我明天一睁眼就魂穿秦郁绝,总裁的宠爱我可以了】
不仅仅是弹幕炸开了锅,就连在一旁围观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肉眼可见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现场唯一称得上平静的,恐怕只有秦郁绝了。
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位小少爷不走寻常路的骚操作。
特别是在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她心里就清楚,谢厌迟八成已经猜到了节目组故意设下的套子。
秦郁绝转过头,沉默不语地摸起面前果盘里的一枚樱桃,准备吃颗水果压压惊,顺便想想谢厌迟刚才那句惊人的话该怎么接。
然而这时,商子辰好心提醒了句:“樱桃很涩。”
听见这话,她的手停了一下,樱桃刚碰到了唇侧,就准备收回。
而就在这时,原本搭在秦郁绝椅子后背的那只胳膊突地动了。
谢厌迟抬手轻扣住她的后脑,让她的头望向自己的方向,接着俯下身去迁就她的高度。
接着,就这她的手咬下那枚樱桃。
距离离得很近,樱桃还不经意间蹭过秦郁绝的唇侧,明明是冰凉的外衣,但擦过的地方却烧起火辣辣的温度。
两人离得很近,外人的角度看,就像是经历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一样。
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谢厌迟根根分明的睫毛,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眼底含着些轻挑,却又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嗯。”他轻嘶一声,没立刻松开手,只是低哑地笑声附着懒倦的语气响起,“是挺涩的。”
已经涌入几十万人的直播间,此刻弹幕完全被一片“啊啊啊啊啊”的白字给覆盖,或许还有人说了什么别的,但却很快就被盖了上去,再也看不清了。
【不是看嘉宾吃醋吗??怎么开始杀狗了?】
【啊啊啊啊霸道总裁该死的占有欲】
【我的天这是在宣誓主权吧】
【狗粮都这么多了还介意再多吃一点吗?求求二位直接亲上去吧,亲不上去我就自己P图】
而这时的秦郁绝,脑袋里一片空白,回过神之后,才感觉到自己面颊滚烫的温度。
她将脸一别,声音又羞又恼:“谢厌迟!”
谢厌迟低低地笑了几声,胸腔轻震,然后扶着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肩上了,问道:“就这么想看我吃醋?”
“……”虽然没有镜子,但秦郁绝却还是能猜到此刻自己的脸是有多么红。
她索性也就顺着谢厌迟的动作,没有再抬头,而是将整张脸埋进了他的肩窝,试图平静下情绪。
谢厌迟却不肯放过她,压低声音逗她:“说说看,还吃鱼吗?”
这醋吃得还挺首尾呼应。
秦郁绝彻底认输:“…吃。”
微博上#谢厌迟吃醋#这个话题以及一跃涌进了前十。
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的功夫,以及有人截好了鱼池夫妇的同款图,甚至还调好了滤镜,长篇大论地扣出细节来分析吃糖。
直播间的人数肉眼可见地向上攀登,服务器也崩溃了几次。
【说实话,我感觉谢厌迟猜出来节目组的计划了,但是还是陪着秦郁绝演戏】
【对对对对!最戳我的就是这里了,明明知道你在捉弄我,还会笑着配合】
【哈哈哈哈我觉得秦郁绝才是被套路的那个吧?还被谢厌迟偷偷占便宜】
【谈恋爱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谢厌迟绝地反杀,我谢二少牛逼!】
而现场,谢厌迟缓缓地抬起眼。正好,同坐在一旁的商子辰对视。
商子辰也在看他,漆黑的瞳仁中无波无澜。
谢厌迟眉目稍敛,唇角的笑意稍淡,宣誓主权似的稍稍加重了扣住秦郁绝的力道,然后慢声说:“多谢商先生费心,我女朋友平时,的确挺娇气的。”
商子辰眼皮轻抬,淡淡道:“没事。”
看上去毫无异样的对话。
但却隐约可嗅到暗涌的波涛。
一分钟过去后,秦郁绝才彻底调整好状态,从谢厌迟身上起了身。喝了杯凉白开冷静了一下情绪后,再抬头看了眼周围。
非常炽热的视线。
一眼扫过去,这群人脸上甚至还挂着整整齐齐的标准姨母笑。
……秦郁绝情绪复杂。
但好在,节目组的直播进度还是不能落下。
在调活动了下气氛之后,便进入了下一个环节,接下来两对情侣都按着顺序成功被整蛊到了。
但无论是从头到尾就对所有人暗示熟视无睹,甚至音聊起郑千意吻戏的时候,还在理智点评“我觉得那场吻戏差点气候”的萧然。
还是还没说什么就开始吃味,坐在旁边沉默不语闷闷不乐一个人生气,怎么哄都不说话的陈子健。
虽然这两人都引起了不小的讨论,但再也没有任何一组的话题度超过谢厌迟和秦郁绝那一组。
等直播临近结束,#谢厌迟吃醋#这组话题已经高居榜首。
饭局临近结束,导演笑呵呵地站起身,意味深长地问了句:“来,我们给各位男嘉宾一次机会,在吃饭的时候,大家有没有发现异样?”
萧然一头雾水。
陈子健还在吃醋。
唯一一个弹幕猜测可能发现节目组计划的谢厌迟,却也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懒洋洋地抬起胳膊搭在秦郁绝椅子背后,似乎对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情心知肚明,却偏偏不开口回答,眼底写满了不在意。
导演等了会儿,确定谢厌迟不准备回答,这才宣布了答案:“其实,今天的神秘嘉宾和各位的女朋友,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就是让各位男嘉宾吃醋。”
正确答案一公布,饭局上便传来一阵阵地哄笑声,伴随着陈子健会过意来的懊恼以及萧然的一脸茫然。
“因为各位男嘉宾没有人在直播的过程中发现计划,所以这局的胜利方是女嘉宾和神秘嘉宾,她们将会获得一个积分点,相对应的,男方将会扣除一个积分点。”
处罚结果宣布后,现场两位受害者纷纷怨声载道。
只有谢厌迟看上去没大反应,仿佛早就意料到一样。
导演好奇问了句:“谢先生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谢厌迟转头看了眼秦郁绝,笑了声,拖腔带调:“挺好猜的。”
“那谢先生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说了,她不就输了么?”谢厌迟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他抬起手,轻轻握住秦郁绝的肩,话里含着笑,“输了的话,回去还得哄她。”
还没有关闭的直播精准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后来,这场直播被称之为“男朋友必学入门教程”。
秦郁绝闻声,转头看了眼谢厌迟。
他此刻没看着自己,只是弯着眼笑着看向导演,坦然地回答了问题,语气流畅没带半点停顿。
她垂下眼帘,挪开视线。
或许,能被谢厌迟这样的人真正喜欢的女生。
一定很幸运。
*
因为聚餐在直播,所以其实秦郁绝一直在拘着,也没怎么吃好。
回到房间收拾一下之后,她便下楼,再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些简单的面包和牛奶。
再上楼的时候,刚准备进门,就碰见了商子辰。
“好巧。”
商子辰看上去也是买东西回来,穿着身简单的运动装,带着鸭舌帽,倒颇有少年感:“你晚上没吃好吗?”
“毕竟还是在直播呢。”秦郁绝笑了声。
其实商子辰和她关系倒不差。
自从那部电影之后,两人之间倒一直有些联系。
有时候碰巧见面,也会出去聚餐吃饭,逢年过节倒是会发送些祝福。
算得上是朋友。
只不过关系也到此而已。
后来商子辰名气渐长,秦郁绝也识趣地主动避开了距离。
原先他还会时不时邀约,但后面了被拒绝了几次,也主动不提了。
“对了,之前那件事,我有听说过。”商子辰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刚好去北市那边拍戏,如果我在的话,其实可以帮忙的。”
其实圈里人都知道,商子辰自打进娱乐圈以来,发展得就很快。
原因离不开他的家庭背景。
之前很火的话题,“哪些明星不拍戏了就得回家继承家产”,提名率最高的就是商子辰。
论坛也扒过商子辰家住的别墅,那块地方每平方米的价位都让人望尘莫及。
“不用。”
知道或许是客套话,秦郁绝笑了声,准备随口敷衍过去:“其实也还……”
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语气里全是躁意与冷冽,全然不似在聚会上那番漫不经心。
“用不着。”
秦郁绝回头。
她第一次看见谢厌迟这副表情。
眼神锋利,如同尖刀似的,浑身上下的戾气控制不住地蔓延开来,压迫性的气场令人胸口猛地一沉。
谢厌迟笑了声,语调慵懒:“这会儿还有摄像头么?”
“谢先生。”商子辰调整了下帽檐,语气轻飘飘的,“虽然很不礼貌,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语调虽然没什么起伏,听上去还是温温和和的,但每个字眼都仿佛带着刺。
商子辰不是第一次听说过谢厌迟,甚至因为家里合作的关系,了解还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