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舍曼
舍曼  发于:2020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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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红糖糍粑
  这个春节里, 倪芝和庞文辉互相正式登门见过家长。
  虽是父母牵的线,却隔了好些重关系,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庞文辉父母年龄稍大, 六十出头了,他父亲还有些民营企业家的模样, 他母亲就是个和蔼妇人。对倪芝的模样学历都自然十分满意,至于家境,庞文辉父母始终因为给他订婚联姻的事情觉得对不起庞文辉, 没打算再找个家境锦上添花的媳妇。
  倪芝在玄关站着换鞋,往里看庞家其乐融融,庞文辉的哥哥和侄女都在,庞母笑着过来迎接他们。
  她跨进去了,就一步迈入结婚生子的人生阶段了。
  与她那些能疯狂的能任性的能不问未来的岁月彻底告别。
  庞文辉等她换完鞋, 伸手扶她, 倪芝在庞父庞母面前恰当地流露出一丝羞怯, 嗔他一眼。
  见家长前没觉得是件多大的事情,见完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庞文辉可以顺理成章地待她好, 两家人在初七吃了个饭,他当着家长面替她剥虾夹菜, 出门把她的手揣进口袋里捂暖。
  家长目光是赞许的祝福的, 一齐说些展望未来的话。
  庞父庞母的意思是,如果可以,让他们今年可以的话尽快定下来, 庞文辉年龄不小了。
  作为女方,总是矜持些,倪母话说得没那么满,说让他们好好相处着,由孩子们定。
  说来说去,无非是双方都还挺满意。
  倪芝回想起来,以前那么相同陈烟桥过一辈子,给他生孩子。真去思考具体什么时间可以订婚,领证,办婚礼,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如今和庞文辉的一切都是可期可许的,只要顺着正常情侣的轨道,步入婚姻就是了。
  过了躲躲藏藏的这些年,高中时候早恋,她和沈柯被家长严阵以待。和陈烟桥逛街被撞破,他上门时候倪母给他的难堪。
  倪芝格外享受这样正大光明的关系。
  等再回北京,春去秋来,不知道是不因为有了依靠,倪芝今年格外多小病小痛。
  春天时候流感闹了一个来月,公司同事都好了,就剩她好得最慢。
  后来身边又有同事离职,还是待得最久的王姐,走的时候抱抱倪芝。说互联网是没有老人的,熬不下去了,同他们江湖再见。
  等夏天时候,倪芝在感叹自己不如年轻时候的伤感中,又中暑了。
  她嗓子一贯不好,抽烟改不了,不知怎么就从扁桃体炎症一路拖成了肺炎。
  入职三年都没怎么休息,年假都用来扣零星的迟到几分钟,庞文辉陪她去医院检查,知道是肺炎以后当机立断让她一口气请了10天年假。
  在医院住了近一个多星期。
  庞文辉替她削了个水果,皮完完整整落在地上。
  倪芝开口跟他商量,她要不要辞职换个清闲些的工作。
  庞文辉平时不干涉她的事情,这回拿出点当公司管理者的决断力。
  “我支持,”庞文辉旗帜鲜明,“那你正好想休养的话,我送你回家里休息。养好了再出来上班,又不差你这三两个月工资。你现在满三年了,跳槽应该不难,金九银十再出来,机会还多呢。”
  有理有据,连之后找工作都替倪芝想好。
  辞职这么大的事儿,他们三言两句便定下来了。
  倪芝当晚就收拾了东西,跟冯淼说一声,庞文辉送她回去。
  她好了许多,不必住院,就白天过去打吊针和做雾化。
  原以为庞文辉送了她要回去,庞文辉说了,他哥江湖闲人一个,成天游山玩水,这回同他哥一说,竟然答应帮他看着公司个把月。
  庞文辉拎着庞母让保姆煲好的汤,耐心地给她吹凉些。
  “我这回托你的福,也能放一个月的假,我看我妈是想让我好好陪你。”
  庞母在电话里还有另一重意思,“小芝,女人到这年龄就是不能再仗着年轻了,你一定调理好身体,不然以后生孩子吃苦的是你。”
  庞母对于她辞职还挺支持,觉得她是要往顾家方面发展了。
  倪芝当然笑纳了他们的好意。
  这一场病过去,似乎把烟瘾戒了。
  着实是咳得厉害,刚住院时候,时常以为要把肺咳出来了。
  在医院吃庞家准备的营养餐,回了家吃得更清淡,这些天都淡出鸟了。
  等医生说她出院那天,倪芝站在医院门口,仰头吸了好些口新鲜空气。庞文辉看出来她憋的够呛,跟她说不开车了,两人沿着长街散散步逛逛街。
  三年过去,街景已经全然换了模样。
  曾经是秋千滑梯的地方,变成了市容市貌的整体规划的假山。曾经是卖汽水卡片挣小孩儿钱的店子如今变成了福利彩票。
  又过了个街口,是附近川流不息的商业综合体。
  倪芝依稀还记得,那年陈烟桥来看她,她偷跑出来跟陈烟桥吃饭。有人嘲讽他不会用微信排队,她恼火地拉走陈烟桥,两人似乎就是出了商场,漫无目的地找了家快倒闭的小餐馆。
  庞文辉看她站定,皱眉,“你刚好,商场里的空调太冷,容易着凉。”
  红绿灯变了灯,倪芝拽了拽他袖子,“不用进去,我们随便走走吧。”
  等她多走了几步,像记忆重叠播放。
  不知不觉走的也是那天和陈烟桥走过的路。
  她还记得在转角前面,有路边的的士问他们走不走。
  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有家极破旧的餐馆,牌子上的字都不全了,好像是个焖面馆。玻璃擦得模模糊糊,老板没什么生意,同他们讲话。
  她现在还记得那份豇豆,像第一次见陈烟桥的味道。
  陈烟桥对男人和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对男人来说他丝毫没有架子,总感觉他是好说话的人,中央大街上那几个街头画手都敢开他玩笑。对女人他拿捏有度,越是保持距离反倒越神秘勾人。
  “饿了?”庞文辉看她驻足已久,问了她一句。
  倪芝回过神来,她已经在这街角前的店面站了片刻,那家本来就没什么生意的焖面馆,看样子是倒闭了,已经换了家原木风格的店面,可惜看不见招牌。
  倪芝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原本的焖面馆。
  但周围没有焖面馆的踪影,都是些小超市、五金店和花店之类的。
  倪芝还在打量,庞文辉顺水推舟,“你要想吃火锅,点个全清汤的就是了。不能吃牛羊肉。”
  “这是火锅店?”
  “不然呢?”庞文辉笑了笑,“是不是住院住傻了。”
  “呐,”庞文辉隔着玻璃指了指里面的人,“虽然没挂牌子,但里面有人在吃。我感觉卫生状况还行,要想吃就陪你进去。”
  倪芝连烟都戒了,火锅没这么馋。
  但这家店的地理位置和装修风格,总让她有一丝熟悉感和想也不敢想的念头。
  庞文辉说,“不吃就走了,带你去吃别的过嘴瘾。”
  倪芝眯着眼睛往里面瞧了半天,“吃吧。”
  店面不大,就跟以前的焖面馆差不多,顶多能坐七八桌。
  到中午饭点,只有一个服务员在忙,他们坐下很久才拿菜单过来。
  倪芝点了个红糖糍粑,以前老灶的菜单上没有这道小吃,她拿铅笔勾了,安心不少。不过是两家店都没挂招牌,不知自己为何总要同老灶做比较,老灶就不会在中午开门。
  服务员是一口川普,那边桌有个熟客用四川话问他,“你们老板咧?”
  服务员小哥把抹布往肩上一甩,说起来就来气,本来老板说要晚些来,这个点也差不多了还不来。“哎哟,他那个人,吃饭垒尖尖,干活梭边边。”
  这句话一说,屋里头坐的人都笑了,不少人都认识老板的样子。
  那个四川熟客说,“要不说我们四川人安逸,各个都是熊猫。”
  庞文辉笑归笑,他爱惜羽毛,是不会同这个阶层的人搭话的。
  他问倪芝,“等你病好了,我们要不要找地方旅游?难得我哥肯干活,以后难有这样的假期了。想去川北玩玩吗?”
  倪芝摇头,“四川太热了,我想先歇几天。”
  说着锅底就上来了,两人中断了这个话题。
  庞文辉看出来她心不在焉,没同她多说话。
  还没等到他们计划去旅游,庞文辉就回北京收拾烂摊子了。庞文辉的哥哥之前那么痛快答应他帮忙干活,原来是和嫂子分居闹离婚,现在闹得不可开交彻底撂挑子了。
  倪芝歇了几周懒劲儿上来,不愿意动弹了,留在家里每天吃吃睡睡,闲散地接一些数据分析的零活,弥补失业在家的损失。
  过了几天,她又一次站在这间无名火锅店门口。
  像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店里几乎没人,就上次那个服务员,好似对她还有印象。
  “美女,又来了?什么锅底?”
  “鸳鸯。”
  庞文辉可能是打到家里知道她出门了,电话追着就来。
  “又去偷吃?”
  “嗯。”
  “吃什么呢?”
  “火锅。”
  “你咳嗽刚好,别贪辣。回北京还要复查呢。”
  “知道了。”
  服务生看她一边咳一边吃辣,给她倒了一壶温水。
  倪芝越吃这锅底的味道越熟悉,像老灶的味道。
  第一次见他,就看他在炒火锅底料,后来总共也没见他炒过几次,他不愿意让她在店里陪着,似乎很怕被大伟或者是别人撞见,宁愿在家下厨做给她吃。
  服务生看她吃得眼泪都落下来,有点慌,“这么辣吗?”
  倪芝哑着嗓子说了声抱歉,“太辣了,咳嗽刚好。”
  “美女,你真的是用生命在吃辣。”
  服务生要走,倪芝叫住他,“问你个事儿。”
  “咋了?”
  “你们老板姓什么?”
  “任。”服务生瞥了眼厨房,“任青。”
  “你认识?”
  倪芝摇头,不过是抱着一重侥幸问他,问罢也就死心了。
  等倪芝走了,那厨房的帘子掀起来又落下。
  陈烟桥隔着玻璃门望她。
  一如当年她去纹身,他站在帘子外面,她在房间里面。
  如今纹身还未褪色,却成了他在里面,远远地目送她走远。
  服务生看他,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说?”
  陈烟桥伸手隔着老远隔空比划一下她的腰,回忆着曾经触碰过的手感。
  倪芝瘦了。
  “没为什么。”
  四川人的安逸还体现在,问不出来就懒得再问了。
  陈烟桥等她走过斑马线,重新拿起来刻刀。
  她应该过得挺好,他就别露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五六章完结哈。
 
 
第87章 清补凉
  倪芝第三次去这家火锅店, 门口支了个木板架子。
  上新,清补凉汤底。
  润肺梨汤。
  字写得歪歪斜斜。
  她想她的执念可以放下少许, 这间店其实和老灶火锅相去甚远, 陈烟桥从来不会花心思经营打理这些。
  不过是味道有些相似而已。
  老板同样有不挂招牌的怪癖而已。
  倪芝早已过了去问为什么不挂招牌,生意好不好, 不营业时候能不能多待一会,老板是哪里人这些问题的阶段了。
  倪芝近日开始重新投简历。
  闲暇时候刷了刷烟.巷旗舰店,看这些日子里, 好久没有那位的上新。想了想就去微博私信催了催更新,反正隔着根网线背后,谁也不知道谁。
  她又惊觉自己这段时日,烟瘾戒了,不做噩梦了, 反倒清醒时分想起来陈烟桥的频率渐高。
  只能归结于在家赋闲, 趁着收到的HR回复, 倪芝约了个时间,跟庞文辉说了回北京去。
  可惜人最不受控制的便是思绪。
  倪芝近日受庞母邀请去家里的次数也多,她出门便觉得有人看她, 猛地回头看那身影竟然像陈烟桥。
  等她摘下墨镜看,不过是个扫地的老大爷, 扫把一下又一下, 想来应该是这声响勾得她回头看。
  等回北京时候,连倪母都嫌她在家呆的时间长了,庞母还有些舍不得她。
  叮嘱她找工作不用找那么辛苦的, 多照顾好自己身体。
  倪芝站在她角度想当然明白,庞家虽然没什么买房买车的压力,但庞武辉闲散拿分红,企业经营压力都在庞文辉身上。庞母当然希望她顾家庭,才好减轻庞文辉的压力,最好能这一年内结婚。
  事实上,不止庞母这样想。
  庞文辉来西站接的倪芝,两人有一个多月没见面,倪芝自然费了些心思打扮。她一扫前段时间病恹恹的气色,比前段时间饱满,这些年流失的胶原蛋白补回来不少,面色白里透红,那双上挑的丹凤眼里似含着一汪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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