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处仿佛有个巨兽苏醒过来,正在她身体里肆意咆哮着,叫嚣着。云初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在一本超模的自传中看到的一句话:
“当我走上T台时,我在想,他们都应该臣服于我头戴皇冠的样子。”
“一——Go!云初,Go!”
云初不再有任何犹豫,她昂首,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
去吧女孩!
让全世界都看到你头戴皇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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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居居撇着嘴小声,一边抬起小胖手揉眼睛,“猪猪想睡觉觉了……”
圆墩墩的小朋友也跟爸爸一样穿了正装,白嘟嘟的下巴下面还有个小领结,憨态可爱。
宴岑抬手看了下腕表,剑眉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他伸手把儿子往怀里揽了一把,让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是居居非要缠着爸爸来秀场玩儿的,但三岁小孩的耐心哪有那么足,等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熬不住了。
宴岑微微侧眸,旁边的助理立刻上前来。
“怎么还没开始?”宴岑不满沉声,“已经迟了二十分钟了”。
“刚才设计师助理过来,说出了点意外。”助理压低声音,“好像是开秀的模特……”
宴岑眉心更紧,“开秀的模特?”
怎么又是她?
宴岑对这位模特最近铺天盖地的消息有所耳闻——又是一个靠着炒作来秀场的。
想到那天电梯里的场景,他俊面更沉。
那样一个别有居心又粗鲁的女人,居然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模特??
要不是他那天听到初榕的消息走得急,他一定不会让品牌签下这样的模特。
他又看了眼表,牵唇很轻地嗤了一声。
“你通知下去,这场秀之后,以后Lare旗下的所有品牌,都不再录用这个开秀的模特。”
助理面色一凛,“好的。”
他犹豫片刻,低声提醒:“宴总,一会儿的会议要推迟?还是现在就给您备车?”
宴岑还没回答,台上的灯光突然黯了。
观众席上的人也停止了交谈,都不约而同看向台上。
靠在宴岑肩上睡觉的居居感应到什么一般,一下子转过身看向T台。
宴岑望着那个在T台尽头出场的模特,浓眉不悦地拧起来。
第1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云初出场后没有直接走, 而是登上了一个圆形转台。她单手叉腰背对着观众, 逆天长腿和完美腰臀线尽显, 气势十足,宛如一位正在接受朝拜的女神祗。
她身后的巨大屏幕上跳出品牌的银色Logo,巨大的“S”字母闪了两下, 倏地散开成烟雾粒的效果。
漫天钻石星光中,云初利落转身。
她迈开的第一步就精准踩在BGM的节奏点上, 落脚利索, 抬脚迅速, 台步行云流水,柔中有刚。
T上台光线全暗, 唯一的一道光在云初身上。她气质傲然,步伐从容,那道打光看上去不像追光,倒像是她身上自带的光环一般。
她仿佛一只行走在暗色中的鬼魅, 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尖上。
在特定的光线下, 布料的特质显现, 裙摆泛出质感极佳的光泽, 好像灵动飘逸的彩瀑,美轮美奂。
裙子被剪了一刀, 不对称设计正好露出模特的半个大腿, 半遮半掩,更具风情。
她的台步太好,长腿将下半身压得稳而不僵, 腰肢却摇曳生姿。走到T台的中程时,光线变强,所有人的目光又不由被云初的脸吸引。
她很漂亮。作为一名HighFashion模特,她甚至有点“过于漂亮”——有时候可能会抢掉衣服的风头。
一双高级又独特的猫眼,模特堆里也找不出第二对来。此刻那对猫眼里不见情绪,目不斜视时传递出一种谁都看不起的傲慢厌世感,却让台下的人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底下坐着的人看秀无数,眼睛早都给各样的华服美人练得挑剔又毒辣,可Sense的这个开场,还是把他们结结实实震撼到了。
有人忍不住很小声地议论:
“啧,这样的新人……修衍的确是捡到宝了。”
“看着可一点不像新人啊!你看这个台步台风,一旦不比老模特差。”
“不是不比老模特差,就算和现在几个top比也不带怕的!文嘉刚出道的时候,也走不出这样的台步吧?”
“是啊,首秀就有这样的表现,那将来——”
“不用将来。你看她的脸,就是现在流行的那种猫系脸,就跟以前流行娃娃脸和牙缝一样,这就叫天时地利人和。等着看吧,时装周之后,她就该到处刷脸了。”
“嗯,看来文嘉这些年的垄断,甚至整个模特榜的排位,都要重新洗牌了。”
……
云初已经走到了T台的尽头,她微抬下巴准备定点时,突然听见观众席里响起不合时宜的响动,好像有人在惊呼。
不过一瞬,云初心里便重新镇定。她保持视线平视,单手甩开身后的裙摆。
余光不经意往下扫时,云初身上一僵。
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正奋力爬上T台来。他挣着两条小短腿,意外的灵活,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了上来。
台下一片哗然,小团子却毫无知觉。
他径直朝定点的模特跑去,仰起兴奋到放光的小脸。
云初一下子认了出来——
黑葡萄大眼,面包块一样的白嘟嘟脸,还有那个跟她同款的下巴。
她瞪大猫眼,诧异的表情还没完全浮现,居居已经扑过来抱住了她的大腿。
“妈咪!!”
云初脑袋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观众席中突然“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倒塌了。
云初怔怔望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前排中央。他刚才起身太突兀,连同身后的座椅,甚至身旁的观众都带翻倒地。
男人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冷白色的手背上筋脉暴起到可怖。
仿佛下一秒,全身的血管都要崩裂开来。
**
云初脑袋响起嗡鸣声,耳边什么都听不见。
她现在就有很多的问号:小猪为什么会在这儿?他怎么跑上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啊啊?!!
但所有的这些疑问她又都不顾上,观众席中的哗然她也视若罔闻。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
怎么办!
开秀前她设想过可能发生的千万种意外,但做梦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
每个模特在台上的时间都精确到秒,她这个开秀模特但凡出一点差错,后面上来的模特,乃至整场秀都会变成一场灾难。
那她的出道首秀,就彻底毁了。
毁了……
云初如坠冰窟。
就像掉在海里出于求生本能,会下意识死抓浮板一样。云初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有了动作,一切都像求生本能般自然——
她以右脚为重心侧身,单手叉腰继续摆出定点pose,另一空出来的手抓上居居的小西装后领,一下子就把猪拎了起来,力气大得惊人。
把居居抱进怀里的瞬间,云初利落转身,沿着T台折回。她单臂抱着孩子,台步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长腿迈开的每一步依然卡点精准,气场十足。
居居被仙女妈咪抱在怀里,笑得一脸满足,还高兴得朝台下挥手手。
高傲从容的模特依然面无表情,笑眯眯的大眼宝宝仿佛成了她腰间的一个挂件。奇特,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和谐有爱。
——这场灾难性的意外就这样被化解。
云初的反应太快,从被抱住大腿到把孩子拎起来几乎无缝衔接。她表现得又那么自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就是Sense设计好了的呢。
和第二个出场的模特擦肩而过时,云初从对方蓝色的眼中看到了大大的迷惑,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一会儿也得抱个孩子挂件回来……
看到后台入口的那一刻,云初舒出一口气。她脚下松了劲,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冰凉的指尖都在止不住打颤。
“初榕!初——”
……
好像有人在喊什么,引来身后更大的动静。
云初心里跳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径直朝后台走去。
**
走秀继续,但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台上了。
观众席的嗡嗡声甚至一度盖过了背景音乐。人们交头接耳,目光却时不时往第一排中间的空位上看。
开秀的模特被抱住腿喊“妈”,这是前所未有的。可谁也想不到云初反应能那么快,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化解掉这个意外。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更大的意外随即出现——全场最重量级的嘉宾,那位集团的太子爷竟然着魔一般失了态。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已经追上那个模特走了。
走……了……
而且刚才台上的那个小孩是谁?
就是太子爷的娃啊!
他抱着模特叫什么?
妈、妈!!
真的,魔幻剧都不带这样演的。有了这样新鲜展开的剧情,谁还顾得上看台上的秀啊。
嗅到史诗级八卦的媒体蠢蠢欲动,一个接一个想往后台探。
宴岑走了,但他身边的人还在,保镖和助理迅速将整个场子封成铁桶,没有人知道后台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
云初抱着居居回到后台,她没有理会其他人的问询和目光,又一把推开急切凑过来的修衍。
心脏狂跳,刚才在台上压下去的惊慌失措,现在报复般加倍返回来。
她也很慌,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被质问。
云初直接去了试衣间。她拉开最里面的一扇门进去,把居居放到椅子上。
“这怎么回事啊?”云初低头问小孩,声音发紧,“小猪,你怎么会在这儿!”
居居人小,却也敏感。察觉到云初脸色的变化,小人儿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高兴样,他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很知错地低声:“是,是爸爸带猪猪来的……”
“你爸爸?”云初困惑,“你爸爸是——”
门嚯啦一下被拉开,云初惊吓转身。
男人很高,完全封堵住门口。
扭头对上他长眼的刹那,云初清楚地看见那双深邃黑眸撞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死死盯着她的脸,轮廓分明的下颌紧绷出咬肌。
身后清脆的童音响起:“爸爸!”
云初一震。
她还没吃惊完,宴岑就闪身进来,他抱起居居,转身把孩子塞到门外助理的怀里,反手关门上锁,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初榕……”
他深深看云初,声线全哑,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剧烈。
男人死死盯着她,难以置信,“真的是你……”
云初怔怔看着他,猫眼瞪大。
这不就是电梯里的那个——
男人猛地握上她的手,脖颈上的喉结剧烈滚动,“我找到你了!”
“榕榕,我终于找到你了!”
云初:“?”
云初一把甩开他的手,猫眼中的震惊转为防备。
这个男人……比当初在乌黑麻漆的电梯里看着还要帅,但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像受到什么大刺激一样,俊朗的脸兴奋到有点扭曲,眸光深切又疯狂。
“抱歉我不认识你。”云初低低道,说完她绕过他就要出门。
手还没碰到门把,宴岑一把就揽上她的腰,他把她带到身前,另一条结实的胳膊也缠上去。
“你说什么??”他垂眸看怀里的人,长眼依然震惊,但跟刚才不是一个意味了。
“你不……认识我?”
“榕榕,是我啊!”宴岑磁音更哑,深刻的眼角开始泛红。
“我是宴岑……”
云初一脸惊恐地瞪着他,使劲摇头,“我不认识你!真的不认识你!”
她边说边使劲挣,但男人力气好大,两手紧紧抱着她的腰身不放,她被束缚在他胸口。
云初又急又怕,声音都有点抖了:“你放手!”
“我不认识你,我也不叫初榕!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宴岑浑身一僵,白了脸色。
沉默。
狭隘安静的空间里,男人的呼吸逐渐急促。
“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他低低反问,磁音比刚才还要哑,喉间拉扯出的气音像受伤的动物在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