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小铃铛与小虎头,邱大人猜出摄政王家的孩童是个小郎君,年岁不大,约莫两三岁上下。
这男人当了父亲,岂还会与从前一样杀伐果决?
不,他会减少杀孽,修心养性。
邱大人道:“不信你们数数,这几年还有谁惨死在摄政王刀下?”
那些官员道:“因为头几年该杀的都杀净了。”
邱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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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年赵允承的变化,实则也并非只有近水楼台的邱大人有所发现,一些心细如发的精明人,也都看在眼中。
说到底,摄政王之所以心狠手辣,六亲不认,都是为了肃清朝堂,若无犯法,何须怕他?
眼下摄政王与王妃和离,那前王妃安氏好端端地回了娘家,充分说明,摄政王到底没有下狠手,还是留了一线。
那空出的王妃之位,尽管有传言,摄政王不举,但依旧不乏有人惦记。
在赵允承众多的同辈中,有一位荣华帝姬,这位荣华帝姬最近受人之托,进宫求见太皇太后。
御花园凉亭中,喝过一盏茶,太皇太后心情颇佳地问道:“荣华近来可好?哀家听闻你的长子又给你添了孙儿?”
荣华帝姬抿嘴一笑:“还是皇祖母的消息灵通,是呢,添了个小女郎。”
太皇太后不无感叹:“女郎好,儿女双全。”继而便忧心起来,她的允承虽有了长子,眼下却家不成家,叫人操心。
荣华帝姬素来知道,太皇太后偏爱九弟,此时此刻眼中的烦忧,自然也是因九弟而起,她便趁机开口:“九弟今年也二十有九了,却不知他何时才愿娶妻生子。”
这话勾起了太皇太后的心事,她忧虑地颔首:“确实年纪不小了,再这般胡闹下去,何时哀家才能抱他家的小女郎?”
“?”难道不是想抱小郎君吗?
荣华帝姬干笑,继而顺理成章地开口:“关于九弟的婚事,皇祖母难道没有心仪的女郎?”
太皇太后看了荣华帝姬一眼,顿时心中了然,她还道荣华怎么突然进宫求见,却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笑道:“我心仪有什么用?最终也还得人家心仪不是吗?”
荣华帝姬以为太皇太后口中的人家是指赵允承,她亦点点头:“正是如此,若九弟不喜欢,也是不成。”
酝酿了一下,她便开口:“皇祖母,荣华的夫家妹妹,倒是才貌不错,性情也温婉可人。”
太皇太后平日里无事,便喜欢听曹峰给她讲述各家的事,荣华帝姬的夫家妹妹,她老人家有点印象,笑道:“你那夫家妹妹,今年怕是已有二十了吧?”
荣华帝姬一阵尴尬,点头道:“小妹才貌双绝,不好选夫婿,这些年看了几家都不成,加上我们全家都疼她如掌上明珠,想多留几年,于是一转眼便二十了。”
太皇太后便婉拒道:“你家小姑子是个娇惯的,允承性子糙,他还想人娇惯他呢,怕是不配。”
也不知这句不配是指谁。
荣华帝姬早已有所预料,推举小姑子怕是不成,但夫家有命,她只管试试,其实她真心推举的另有其人,又道:“我那手帕交,成国公府世子夫人的长女也不错,生得高挑明艳,落落大方,一看便是个有福气的女郎,我心底喜欢得紧,不知皇祖母有没有印象?”
说到高挑明艳,落落大方,还有福气,太皇太后第一时间便想起自己的孙媳妇秦嫀,那的确是有福气,就是性子烈了些,将允承父子拢得妥妥帖帖的,谁也不敢逆了她去。
连她老太太,也不敢仗着手中权势,威逼于对方。
眼下荣华帝姬却来说亲,撬秦小娘子的夫婿,她老太太笑道:“怕是不妥,我家允承似乎有心仪女郎,荣华,你还是莫沾这种不讨好的事了。”
九弟有了心仪的女郎?
荣华帝姬不知怎地,又想起两年的那场风言风语,于是迟疑地瞧了皇祖母一眼,小声道:“皇祖母,您悄悄告诉荣华,之前关于九弟的谣言,是不是九弟在自污?”
太皇太后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虽然荣华帝姬早有预料,但还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九弟真的不会有嗣了,我这心里为他担忧。”
太皇太后看在荣华真心为赵允承担忧的份上,就断了将她给允承介绍媳妇的事情告诉秦嫀的念头。
第96章
也不知道那二人眼下是什么情况?
太皇太后见完荣华帝姬,唤来曹峰,遣他到摄政王府走一趟,却听说,这几日摄政王不在王府,据悉,好像是宿在南城。
“南城哪里?”太皇太后问道,南城沈府还是秦府,可是有区别的。
那高远也不知晓,因此曹峰也没问出个明白来了。
然后曹峰出去却打听到一件事,忙与太皇太后分享道:“据说王爷昨日来上朝了。”这可是稀奇事儿。
太皇太后闻言,也是一怔,她那孙儿下半月不上朝的规矩,持续了好些年了,突然间破了去,确实惹人深思,难道与小娘子有关?
思来想去,最终她只说了句:“允承这孩子,进了宫也不来瞧瞧哀家。”
曹峰立刻笑道:“想是殿下那头有进展了,忙于张罗呢。”不管是与不是,捡太皇太后喜欢听的说便是。
太皇太后正希望如此呢:“且等等吧。”
也是赵允承太忙,全副心思放在妻儿身上,一时倒忘了给寿安宫传讯,好叫日夜为自己一家担心的皇祖母安心。
隔日他再访秦府,前岳父秦员外将他这位前女婿请到书房详谈。
当初秦员外可是尊敬极了这位出身世家的女婿,毕竟那是头一回接触,莫大的荣幸,而今时不同往日,前女婿的身份再度升级,不是什么世家子弟,而是实打实的皇家子弟,当今摄政王,他却害怕不起来。
但礼不可废,秦员外朝郎君行一礼道:“摄政王殿下。”
赵允承哪能,连忙拱手赔礼:“岳父折煞修晏,还请继续唤我修晏便是。”
见他谦逊如同当年,秦员外心情大好,哈哈笑道:“好,修晏,你与笑笑的婚事,你如何打算?”倒也直接。
“自是想迎娶笑笑当我的正妃。”赵允承也不含糊,在岳父面前,他一改在小娘子面前的羞赧,或者说,也只有在小娘子面前才会显得略微腼腆,其余时候皆是干净洒脱,直来直往,他一揖到底道:“还请岳父同意。”
都喊上岳父了,秦员外能奈何他:“你二人就是胡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听闻,摄政王将原来王府的王妃和离了,那一十九个妾室也遣散了,想来也是为了娶笑笑而生的举措。
赵允承:“岳父教训的是。”
秦员外:“何故三年里不遣散妾室?”
原来岳父还不知,赵允承干脆一口气解释清楚:“小婿身份受人猜忌,那王府后院只不过是幌子,如今皇侄年岁渐长,朝臣心中安定,想来也不会忌惮我娶妻生子。”
倒是与秦员外猜测的一样:“唉,成吧,你和笑笑的婚事我无不同意。”
赵允承高兴道谢:“多谢岳父。”
秦员外言:“你频频出入秦府,终究不妥,这婚事我看早些办了好。”
赵允承巴不得,但此事非他所说了算,办不办婚事,还得听秦嫀的。
“……那我与小娘子相商相商。”若是她不肯……那再想办法。
得了此郎君的准话,秦员外点头,放心地挥手,叫他去见秦嫀:“贤婿去罢,她若是犹豫,你便多提几句言言,她终究会心软的。”
此言甚是,赵允承笑道:“多谢岳父。”
夏季来了,处处用到熏香。
宝妈的日子无不无聊,只有宝妈知道,秦嫀无聊得都学起了做香,用于平常熏蚊虫,熏衣裳。
在后堂与丫鬟们待着,那郎君便来了。
十分有礼地停在四五米开外,斯文温雅地笑,等她偶然发现了他,郎君才施施然过来,瞧了瞧她们打发时间的什物,以及蹲在地上画鬼画符的小郎君,笑容更盛:“笑笑。”
秦嫀点头:“修晏昨日去衙门了吗?”
赵允承将错开一下分到儿子身上的视线移回来,也点头:“上了朝便去衙门,因此没曾过来。”
这乖乖汇报的模样,叫人越看越可乐,秦嫀朝他笑了笑,伸手请他进亭子里来:“若无要紧事,你便陪言言玩一会儿罢。”
赵允承怎么会推辞,忙说道:“昨日已处理完政务,今日没要紧事。”
言言听见阿爹的声音,立刻抓着火烧棒站起来,咯咯笑着扑到了赵允承身边:“阿爹!”和他腻歪了一会儿,又倒回去画画了。
“这孩子……”赵允承性格喜净,看见这方宽敞的凉亭地面上,全是儿子的杰作,不由觉得触目惊心,委实埋汰:“笑笑竟由他这般玩闹。”
也看着劲头十足拱起小屁股画画的儿子,秦嫀目光暖融融的:孩童天性如此,何必太拘着,等他年岁渐长便没有这番童心了。”
想想是这个道理,赵允承微笑:“笑笑总是温柔包容,不叫人为难,也从不为难自己。”
丫鬟月英奉茶过来,还询问赵允承是否留下用饭,好叫人去安排。
秦嫀很是赞了贴心的月英一眼:“去吩咐罢。”继而由此想起她的婚事,笑容便灿烂起来,望着长身玉立的郎君道:“修晏可还记得沈府账房的柳小郎君?”
不知夫人为何忽然提起这人,赵允承想了想,点头:“有些印象,怎了?”
秦嫀便靠近他些,抬手掩着脸低声商量:“我那丫鬟月英和他般配,若他没有婚事在身,我便去说说。”
原来是喜事儿,赵允承眨着眼睛一想,也很是同意,也学小娘子附耳低声:“那我叫铁鹰去说,叫他主动来提亲。”
郎君温热的呼吸倾洒在耳畔,声音好听得紧,多日不曾碰他的女郎,嗓子眼紧了紧,弯唇道:“那就有劳了。”
赵允承轻抿唇角:“你又客气。”
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各自都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猿意马,手指藏在袖子里都快绞烂了,但嘴上却还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诸如今日的天气,京中的八卦。
用过饭后,小郎君被奶娘抱去午睡,赵允承终于能与小娘子单独对坐,饮罢一口茶,盘腿而坐的郎君忘了一眼窗外的夏日景象,绿绿葱葱,似是鼓起了勇气,才转过来低声:“方才与岳父商谈了片刻,岳父希望我二人早日完婚,也好让言言早日名正言顺,而我亦是这么想的,不仅是为了言言。”他抬起俊脸,神情颇为认真地注视着秦嫀:“你知晓,即便没有言言,我也想与你完婚,有你我才有的言言。”不是因为有孩子,他才急于回到她身边。
握着手中茶杯,秦嫀不无触动地看着郎君,这郎君除了对她产生了自私的占有欲这件事外,他其实并无做过恶事,也从未对她有过恶意。
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叫好男人?
在秦嫀这里,大概八十分的好男人便是算得上好男人了,而眼前的郎君有九十九分。
“做你们皇家媳,是不是很难?”
赵允承等了半日,闻言错愕了一下,然后赶紧摇头道:“不难的,笑笑这样就好。如今整个宗室,都只管自己,没人会在意你做什么。”况且他们也不敢管。
“是不是有很多规矩,很多应酬?”嫁皇室不是小事,需得问清不是?所以秦嫀又问。
赵允承头摇得厉害:“没有,还和以前一般,你若是不想应酬,把门关上便是,不会有人打搅你。”想来也不会有那等不长眼的,硬是往小娘子跟前凑。
万一真有,他可以帮小娘子打出去。
秦嫀轻叹道:“关键是我已经拜一次堂,觉得婚礼十分繁琐,平常的婚礼都这般累人,那皇室婚礼岂非更累?”
“这有何难。”赵允承一一为她解答,只为劝她答应成婚:“你若觉得繁琐,一切从简便是,不过……”他道:“也不能太简约,以免有心人议论,轻看了你去。”
按规矩,即便是亲王大婚,二婚也不能越过头婚去。
黑衣与安氏大婚本就一切从简,若秦嫀的婚礼比安氏还低调,赵允承肯定不依。
秦嫀倒也不介意郎君是二婚,况且前头那位王妃不是自己心爱的郎君所娶,而是那位性情偏激想法奇葩的黑衣郎君所娶。
想了想,终是点头答应:“那便有劳郎君去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