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多大了,还等我回家给你做饭?”
“我不吃饭,我就是想你了,一回家见不到你问问你。”怀兮有些烦躁。话音落下,才发现,自己说了,很想妈妈。
她从小到大囿于妈妈严苛的管教之下,逆反心理严重,遗传了嘴硬,从不会这么直言直语地表达自己的想念。
到现在发觉,好像说一句“我想你”并不难。
这是非常简单,却又很温柔的三个字。
“晚点吧,别想我,你干自己的事儿去,”巩眉不由地软了些语气,嘴还是硬的,却没了平日里的严肃苛刻了,催促她,“不说了,我们这儿表演节目呢,到妈妈了。”
怀兮依稀听到巩眉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醇厚温和的声音,总觉得耳熟,她还没想清楚,巩眉就把电话给挂了。
真无情。
都不想她的。
怀兮洗了个澡躺在床,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通话记录,从最上端,一直拉到最下端。来回拉了好几次,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黎佳音在日本出长差,她们好久没联系了。
其余基本都是工作的电话。
她换了电话号码,也没群发短信骚扰大部分早就不怎么联系的人,仿佛彼此就是对方人生的匆匆过客,未来联不联系,全凭缘分。
一片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中几条未备注的号码。
怀兮想了很久,才记起,这个号码是孟旌尧的。
孟旌尧有正经职业,是个注册会计师,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兰黛是他朋友和别人合资开的,他周末没事做就去调调酒什么的。完全出于兴趣。
在港城的那几天,不仅有怀兮那个和他共同认识的大学同学总攒局的缘由,孟旌尧从认识她的第二天开始,就越过中间认识的人,加了她微信频繁约她见面了。
怀兮正想着,这个陌生号码就转成了通话界面。
她微微一愣,刚从上海到港城的那几天对打来的陌生手机号几乎神经过敏一般的敏感,又如千万只小虫子,从心底爬上来。
可是她换手机号了。
她心底叹了口气,烦乱着。接起。
是孟旌尧打过来。
“回家了?”
“嗯。”
“今晚过来吗?”
“不去了。我在外地。”
“怎么了呢,骗我啊?”他笑笑,以为她搪塞,“昨晚提起你前男友,伤心了?”
“我有伤心?”
“你昨晚明明眼睛都红了,好吗?”
“那不是因为喝了酒吗,”怀兮无奈,不觉有些烦躁。“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
“真不来啊?”他语气失望,“我为了见你,白天忙完晚上就早早到兰黛去等你来,这么不给面子?”
“我们也不是什么关系吧,”怀兮笑笑,漫不经心地讽刺道,“你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么?还是你做了,我就必须要领情?”
“那行吧,”懂女人的男人总是三分把持,七分僭越,如此察觉到她好像有点儿躁,便稍稍收了些锋芒,笑着说,“等你回来再说。”
“说什么?”怀兮更感好笑。
察觉到她语气不对劲儿,有点咄咄逼人的,孟旌尧立刻收声:
“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回来联系。”
怀兮也没想再跟他联系。挂了电话很久,也没存他号码。
他又发来几条微信,她一条都没回复,觉得烦,连对话框一起删了。
她遇到过不少这种在夜店和酒吧认识的男人,放在从前,别説这么频繁地联系个三五天了,就算加了微信,她理都不会搭理的。
她对他最开始是有些兴趣的,但现在,全然烟消云散。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以后我说凌晨更,大家就别等了!!!!
不出意外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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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痴缠
为期半个月的封闭训练结束,连绵好几日都是雾天。程宴北他们联系了个伦敦西郊的猎场狩猎,一早便出发了。
许是这15天的高强度训练败光了人的精力,他昨夜就没睡好,中午一行人到达附近的民宿吃过饭后,他就回楼上房间去睡觉了。
再醒来,队员们已撇下他去猎场了。
外面雾又浓了些,几家民宿连成一片,错落地扎在山野间。
四周草木茂盛,高柏蔚然成林,盈盈地披散了片飘飘渺渺的雾,一缕微弱的月光不上不下地悬在树梢间。
过傍晚了。
程宴北起床整理了一下带来的行李。他们这次来要待个两三天左右。回国的时间暂定,俱乐部那边还没有通知后续的安排。
他立在窗边抽了两根烟,眺望远处。
修长手指捻着他那只黑色磨砂质地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窗沿儿,若有所思的。
不多时,听到汽车引擎低沉的声音,沿面前一条坡路向上,越来越近。队员们狩猎结束,驾车从猎场三三两两地回来了。
楼下人声沸腾起来,在这静谧山野间平添一丝人气儿。很热闹。
民宿老板说晚上可以替他们处理食物,也快到晚饭时间,程宴北等烟抽完,就下楼去了。
队员们聚在一处,谈天说地,看起来是好好地放松过一番,虽疲惫但兴致仍很高涨,描述起今天的狩猎趣事,气氛炒热。
程宴北下来,许廷亦瞧见他了,兴奋喊一声:“队长,你今天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去?猎场那边可好玩儿了。”
“下午睡着了。”程宴北淡淡地说着,拿了只杯子,去一旁接水喝。
“那多可惜啊。睡觉哪有打猎好玩儿——又不是平时,你说你去睡觉,我们就知道你去放松去了。”
“你哥现在没女朋友,说睡觉去了就是去放松养精蓄锐去了啊。”
“有女朋友的话睡觉还能叫放松?你还是处男啊——”
荤话玩笑不疾不徐地在房中弥散开来,最后大家跟程宴北招呼了一声,说他们去外面的厨房帮民宿老板弄肉去了。
片刻后,程宴北也跟出去。
一打开门,就撞到才回来,正准备进门的傅瑶。
山野雾大,空气薄冷,傅瑶还穿一身狩猎时穿的灰绿色工装。
她手上拎一只鲜血淋漓的野兔,短发凌乱地拂在脸际。一见他,她楞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尴尬,眼睛却还是亮了亮,伸出手,朝他炫耀起自己今日狩猎的成果来:“——Surprise!看看,我打的。”
以前他来英国训练期间,就常跟傅森他们去猎场玩儿,倒不是很怕这东西,躲也没躲的,讶异地一抬眉:“这么厉害。”
“那是,”傅瑶得意地扬了扬脸,“以前跟你和我哥一起玩的时候,我只能跟着看看,今天按你以前教我的方法试跟他们用气1枪啊什么的,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到。”
程宴北这几天心情还可以,一扫阴霾似的。
他唇角旋开个弧度,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然后跟傅瑶示意厨房那边。许廷亦他们跟民宿老板正在处理一只猎到的鹿。
傅瑶没进屋子,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她将那兔子交给了厨房,和他找了处地方坐下,突然说了句:“哦对了,今天Adam联系我了。”
Adam是傅瑶的男友,英国人,也是赛车手,现役于Feb车队。程宴北之前在赛场与对方也有过几次照面,但并不相熟。
厨房很小,容不下太多人。程宴北准备坐在这里,等许廷亦一会儿换下来,他去帮忙处理内脏和骨头。
他望着那边的血腥景象,眉目倦淡的,无波无澜。
听到傅瑶这话,也毫无反应。没听到似的。
傅瑶微微撑起下巴,有点儿惆怅地倾诉了起来:“我和他说好了,我们这段时间先各玩各的吧。过阵子还对对方有感觉的话就再重新考虑这段关系。否则,就算了吧。”
程宴北看了会儿许廷亦那边,小半天,才回眸,淡淡瞥了傅瑶一眼。
一侧红铜色的灯火跃起一片昏昧。
她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灯光如此半明半晦地遮掩下,她左眼睑下方,好像落了什么东西。像是哪一处遗漏的光点。
像是颗泪痣。
他一时默然,与她对视着。
对视着。
他的视线也渐渐地,涣散而开。
过了会儿,听到许廷亦喊了他一声:“队长!我这儿快完事了,你过来吧——”
他才回过神。
从她脸上移开目光,随口问:“你们不是要结婚?”
他这几天也听了不少队员的议论与玩笑。
听说她跟那个叫Adam的车手,是要结婚了。她自己亲口所说。
的确是傅瑶亲口所说。不过那晚,只是以此来打断旁人对她与他无伤大雅的暧昧玩笑,还有点儿,刻意说给他听的意思。
他们的关系因为傅森,一直都很不错。
女人很多情况下,会对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男人试探一二。试探对方对自己是否有超出友谊的好感。她也不例外。
“结婚?”傅瑶感到好笑又窘迫,“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戒指都没想给我买。”
程宴北没说什么,站了起来。
他是笑唇,不笑也似笑非笑的,唇角似有若无地上扬着。傅瑶抬头顺着这个角度去看,总觉得,他这样的笑容有些讽刺。
她也觉得,自己那晚说她要跟Adam结婚很讽刺。
包括第二天她给他做了一顿丰盛早餐,还问他,如果他没有女朋友的话要不要和她试试看,这话也很讽刺。
程宴北抬脚,准备去许廷亦那边,她忽然又叫他一声:
“哎,程宴北。”
他回头。
她仰脸,看着他。
微微凌乱,有些打卷儿的齐耳短发拂在她的脸际,这么仰起脸来,刚才那个在她左眼下方若隐若现的小光斑便消失了。
程宴北思绪滞了小半秒,垂下眸。
“你是不是有心事。”傅瑶迟疑了一会儿,才问。
她心想,只是作为朋友的话,问他是否有心事,好像并不僭越。没有说出那句“如果你没有女朋友我们要不要试试”僭越。
他那天,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私下里他们相处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徒留她一人尴尬。
后悔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还不如那天甩给她一句“不要”来得痛快。一盆冷水浇下来,总比寒意和失落一点点地从脚心蔓延而上好。
他们还不如好好做朋友,她也少说两句,就算有点儿好感也别去捅那层窗户纸。何必弄得自己这么尴尬。
这几天一见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刻意躲起了他。
“嗯。”程宴北顿了顿,微微颔首。算是肯认了,然后笑着问她,“很明显吗?”
“当然明显了,”傅瑶无奈,“你这段时间都这样。”
“是么。”
他以为自己只有前阵子会这样。
“怎么了啊你,”傅瑶故作轻松地问他,就像朋友似的,“在想女人?”
他沉默一下,又半笑着承认。
“算是。”
“……天哪,你都不遮掩一下的吗,”
傅瑶夸张地扬了扬声,语气又低缓下来,支着脑袋抬头看他,又开起了玩笑,“你不怕我听了难过么?毕竟我那天还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试试。”
程宴北低声地笑了笑,低眸,从自己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咬在唇上。他垂眼看她,眸色淡淡的,“我直接拒绝你,你不是会尴尬吗。”
“——我已经很尴尬了,好吗?”傅瑶没好气地哼了哼,别开头,“你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直接拒绝我,有什么说什么。痛快点。我们老老实实做朋友。”
“老老实实做朋友?”他笑着睨了她一眼,点上烟,“那以后你就别问我那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