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何缱绻
何缱绻  发于:2020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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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兮顺便掠过一眼界面上方,好像是个连锁影城的专属APP。
  “陈先生,欢迎您光临影逸影城。”
  怀兮心底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给他微信地备注是。
  程玺。
  她也并非前后鼻音不分。
  “怎么了?”陈玺又用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
  “没事儿,”怀兮笑了一下,迅速整理好情绪,仔细地滑过他屏幕,查看起最近的排片和各个上映的电影的简介。“我看看啊。”
  心里边想着,她一会儿得找个机会改了。
  万一被他看到了,多尴尬。
  -
  怀兮跟陈玺看了个热度很高的喜剧,全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散场后两人从放映厅出来,还对刚才的剧情津津乐道的。
  怀兮的心情明朗了不少。
  最近《复仇者联盟》系列在中国大陆重映,怀兮那会儿一进影城,就注意到分立在检票口两侧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人形立牌。
  足足三米高,门神似的。庞然大物,惹人注目。
  怀兮出来又瞟了一眼,陈玺注意到她看那立牌,立刻问:“你喜欢《复联》系列么?”
  她摇摇头,“我前男友很喜欢。”
  “前男友?”陈玺笑起来,问她,“你陪他去看过么?好像去年年底上映的4。”
  “没有,”怀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会儿我们刚在一起,他想去看,但是我怎么没看过这种系列电影,看不懂,他就自己去了。”
  陈玺沉思一下,也点点头。
  “也是。这种电影少看一部都有点儿看不懂,分支电影,衍生的美剧也很多。还是要跟懂的人看。”
  他有点儿过于耿直了,但说的并没什么错。
  怀兮笑着看了他一眼,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去吃饭了。
  怀兮吃的依然很少,边吃边用手机计算卡路里。陈玺知道她当模特儿的,也尽量点一些清淡健康的食物。
  他倒真是一身书卷气,穿一件白衬衫显得身型单薄。他说自己平时也并无健身的习惯,吃的也很素,跟着她少吃一些没什么事。
  一切都以尊重她为主。
  怀兮却不大好意思了,强制他点了些挺有热量的荤菜,自己吃了一会儿,怕扰了他兴致,就借口去卫生间。
  她准备在商场里走一走,消耗一下多余的热量。
  上下晃了两圈儿,接到了巩眉的电话。
  昨晚陈玺给巩眉打电话,试探怀兮今天有没有空。怀兮那会儿就在旁边,一直给巩眉使眼色,让巩眉说自己没空,巩眉却直接把电话给了她。
  怀兮又气有无奈的,去卧室关上门接的。
  具体说了些什么,巩眉不太清楚。但怀兮今天下午不在家,她猜她可能是跟陈玺出去了,一直憋到现在,终于前来试探。
  一开口,就打了个含糊:“怀兮,干嘛呢?”
  怀兮是没有小名的。从小到大父母就只会冷冰冰地叫她怀兮。加上巩眉那严肃刻板的语气,每每一叫,简直令人胆寒,她就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事。从小就是如此。
  “还能干嘛,吃饭。”怀兮应得随意,背靠在商场三层的玻璃围栏边,懒懒向后搭着胳膊,问,“妈你呢?今晚又跟徐老师出去了?”
  自然而然地把皮球踢回给了巩眉。
  巩眉气不打一处:“诶——”巩眉那暴烈的脾气在男人面前都从不收敛的,这会儿也顾不上身边有谁了,念叨怀兮,“你这臭丫头,管起你妈我来了?你跟谁在一块儿呢。”
  怀兮没什么情绪地笑笑,懒得回答,反而敬告巩眉,“你嗓门儿小点,徐老师人那么温柔,胆子又小,我之前上学那会儿,班里同学趁他转过去写板书偷偷砸他粉笔头他都吓一跳,发火都发不出——你脾气那么暴躁,别把人吓到了。”
  徐老师是怀兮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个温和儒雅,跟陈玺气质很像的一身书卷气的男人。
  怀兮上高中的三年里,他跟当班主任的巩眉搭档带他们班。
  徐老师的妻子在他家孩子七八岁那年就得癌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
  以前他远远地听见巩眉喊怀兮他们班上自习,都能吓得抖一抖,怀兮以为他应该挺怕巩眉,唯恐避之不及,谁知她刚回港城的那天,巩眉说自己晚上跟几个退下来的老师联谊,很晚了,是徐老师开车送巩眉回来的。
  徐老师应该是经常来她们家的,那天自然地跟着巩眉进来,见到了怀兮这个自己昔日的学生,才有点儿不好意思。
  怀兮在港城的这段时间,他就不怎么来了,估计也是不好意思。
  怀兮见过的男人多了,徐老师绝对对巩眉有意思。想都不用想。
  徐老师不来的这阵子,巩眉这个平时十分怕麻烦的社交生活的人,天天换着法子约和徐老师同批退休的一帮老师们聚会。野炊,跳交际舞,或者搞个什么内部的插花书法比赛,样样不落。
  徐老师除了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能写一手漂亮的好板书外,钟爱摆弄花花草草,怀兮上学那会儿所有同学们都知道他办公室一窗台的绿萝和君子兰。
  巩眉可向来不喜欢养花养草。怀兮这次回家,却发现阳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什么除虫剂,营养剂这种挺专业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得,你可别说我了,相亲这么多天到底有没有看上的?”巩眉似乎是稍稍避开了别人,问她,“你都二十七了,别成天不当回事,要求那么高,没人能入你法眼?”
  怀兮倒是跟巩眉提过黎佳音不婚主义的事儿,巩眉想起这事儿就挺紧张:“我跟你说,你可别跟着小黎学坏了啊,女孩子怎么能不结婚呢。”
  自小目睹父母这段失败的婚姻,怀兮对婚姻的态度其实也是兴致乏乏,但不至于到坚定不移地不想结婚的地步。
  “不结婚就是坏啦?”怀兮无奈,半开起玩笑,“那你跟我爸离婚这么多年你不结婚,你不是坏到极点了?”
  巩眉拔高声调:“哎!怀兮——你居然敢说你妈。皮痒了?”
  “我说实话好吗,”怀兮不吐不快,“你看人家徐老师对你多上心,大晚上把你当个小姑娘似的送你回家,我在外地心疼不了你,有人替我心疼你呢。”
  巩眉沉默一下,提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却立刻被怀兮截了胡:“徐老师人挺好,你们就凑合过呗。”
  其实从前也有类似徐老师的男人出现,对巩眉展开热烈追求,处处体贴,无微不至,对怀兮也不错。
  但巩眉或许那时碍于怀兮还小,父母离婚当年瞒着怀兮就伤她很深了,总觉得自私地重组家庭会更让她难过,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怀兮都明白。
  而巩眉一直以来都对怀兴炜多有怨怼,总觉得男人出轨,跟自己离婚的缘由所在,是自己失去了作为女人的魅力,长时间活在这样的自怨自艾中,渐渐地失去了自信。
  怀兮记得,还小的时候,巩眉就不怎么化妆了,有点儿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这些怀兮也都看在眼里。
  她的少女时代,五官渐渐长开了,就总有人长辈夸她长得漂亮,她就总说,是妈妈长得漂亮,妈妈比很多阿姨都漂亮,所以才把她生得这么好看。
  怀兮说这话时,总是看着巩眉说的。
  是想给妈妈一些自信,暗示她比很多阿姨,比怀兴炜新找的那个阿姨都漂亮。
  只不过她那时太小,巩眉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而且我这次去港城,了解到,之前不是我爸出轨,”怀兮稍放低了声音,“就是跟周阿姨碰见了,闪婚了。就这么简单。是在你们离婚之后发生的事。”
  巩眉默了几秒,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要发火:“——你从港城回来的?不是上海?”
  “嗯,我不是说了我回我原来的公司了么。”
  “你在上海跟他们签合同不行?非要去港城?给你爸过生日去了吧,小白眼狼。”
  “……还有点别的事儿啊,”怀兮听着巩眉又要发火,有些烦躁了,赶紧说,“我跟你说徐老师的事儿呢你老跟我扯这些干嘛?我的意思是我现在长大了,你不要总是考虑我,我爸这些年过的可是很滋润呢,你现在退休了不忙了,我也有自己工作了,你也该有点儿自己的生活了,行吗?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你干嘛不自己好好活?”
  巩眉又要说话,怀兮气儿都没喘匀,立刻说:“我就是希望,你能放下我爸——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我希望你后半生幸福快乐——你让我相亲我也去了,我肯定以后是要结婚的,别说结了婚了,就是现在工作不在本地,有的事也很难照顾上你,我怕你一个人孤独,所以希望有人能替我对你好,替我好好照顾你,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知道吗?”
  一口气说下来,怀兮才重重喘了口气,烦躁地转过身,改为向前趴在玻璃围栏上,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在商场中。
  从那天对巩眉说出一句“妈妈我想你”后,她就发现,所谓的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只是自己觉得而已。
  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在爱的人面前表达自己,也并没有那么难。
  在港城经历过几天几夜的醉生梦死,刚回南城那天,她一个人回到家,满室沉寂的黑暗,巩眉不在家,她整个人一瞬间,特别的孤独。
  上学那会儿巩眉学校的工作一忙,她一回家,就是一个人。
  以前都习惯了,上高三那会儿成日地赖着程宴北,巩眉不在家,她就总去他家蹭饭,跟他一起在她家的阁楼上写作业。
  她那时就在想,她总不在家,从上大学自私地改了志愿,报了港城没报南城本地的学校开始,一直到她没听巩眉的话毕业回南城工作,她已经常不在家近十年了,这十年里,巩眉是否一回家,面对的,也是那么一室死寂般的黑暗与孤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作为儿女,有自己的生活,从私改志愿到四处漂泊,都是她自己自私自我的选择。
  她要为自己的自私负责。
  巩眉也可以自私,但不可以自私地以为,所谓的一些事是为了她好。
  譬如当年和怀兴炜离婚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譬如多年来不跟别的男人交往恋爱追逐新生活也是为了她好,譬如以为把她绑在这个小城让她失去斗志,放弃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就是为了她好。
  巩眉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怀兮都以为她在酝酿着脾气了,才轻轻说了一声:“行,妈妈知道了。”
  怀兮一愣:“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我可是你妈,你别把我当你,什么都不懂似的,”巩眉囫囵搪塞过去,语气明显好多了,又提及她的事,“我打电话也是想跟你说,我也不逼你跟谁在一起,我希望你多试几个,看看谁比较适合结婚,我也不催你,我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嗯……”怀兮迟疑地应了声。
  “你徐老师是对我挺好,他儿子人也不错,大你两岁,跟你哥一样大,在国外读博呢,最近马上回南城,你要不要试试见一见?”
  “你这不叫催我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唷,还撒上娇了,你不是挺有女人味儿挺会撒娇吗,徐老师启发得好?”有个靠谱的男人在,女人自然而然就会娇嗔一些,怀兮都懂,笑着揶揄巩眉,有点儿没大没小的,接着又说,“你跟徐老师上了一个户口本,我和他儿子真成了,不太合法吧?”

  “诶,你这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贫。”巩眉气哼哼的,“真要成了,那我和你徐老师就不上户口了呗。”
  “那怎么行,你别因为我牺牲你自己,我不合法,你们得是合法夫妻,”怀兮笑笑,半开起了玩笑,“要是真成了,我就去入我爸那边的户口,这样不就行了么?”
  “你可别跟我提你爸——”
  怀兮正笑着,笑容就在唇边凝了几分。
  一道笔挺身影落入她眼底。
  她所在的是商场的三层,下方一层和二层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一层有个订制婚戒的珠宝店,今天好像在搞什么活动,门前挤了很多人。
  程宴北穿一件她曾在上海拍摄时骂他穿起来人模狗样的那种白色衬衫,黑长裤。
  他领口纽扣系在第三颗。是他习惯的穿衣风格。就跟那年拍高中毕业照一样,一件白衬衫被他穿得流里流气,桀骜不羁,却并不惹人生厌。
  只是一晃,她才看清他的穿着,就看不到了。
  他和一个短发女人一齐辗转着,进了那家珠宝店。
  那女人紫色裙摆飞扬一下。怀兮那会儿吃饭时刷到了傅瑶的朋友圈,傅瑶今天穿的是一条紫色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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