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朝那个方向走去。
程宴北也就位了,半倚着车身,长腿慵懒交叠,等待拍摄开始。
立夏上前给他打理造型,将他松散开的领口整了整,稍稍又敞开了一些。
他胸口那一片纹身便更清晰。
怀兮看不懂梵文,也不懂那是什么,不知是看他,还是看那片纹身,迈开步伐,若有所思地走过去。
一上午的拍摄,她与他虽未一起拍摄,照面也打了无数次。
却好像都没了话。
怀兮站到一边,稍稍离他远了一些。
另一个造型师给她补了补妆,然后大家都撤开几步,将时间与空间都交给了他和她。
摄影师端详他们一下,若有所思的,半天似是做了考量,对负责今天主要造型的立夏和一个造型师笑笑,随口一句:“也没必要补妆嘛。”
“……”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不知谁拿了根水管,随着一声高亢的“准备好——”,一股水流直朝怀兮和程宴北喷射而去。
怀兮没反应过来,惊叫一声。
从里到外的透心凉。
程宴北好像提前知道有这一出,倒是比她淡定得多。
上半身白衬衫湿透,还有水滴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与干净嶙峋的喉结,朝胸口那片纹身蔓延。
他倒是没她恼,看她吓得跟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还侧眸朝她散漫地笑笑。
摄影师又下了命令:
指怀兮——
“你双手撑着自己,趴车上。”
又指程宴北——
“你站她身后,扶着她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充电线坏了……跑一下午没买到_(:з」∠)_
用我弟电脑这键盘贼别扭,先更这么多吧,抱歉大家
我适应一下明天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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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痴缠
江面不适时地起了风。寒意遍布周身,四处蔓延。
怀兮抱着手臂,下意识地缩住了肩,频频打着冷颤。水滴顺着她苍白的面颊和打湿了的半截头发,源源不断地下落。
与她此时此刻的情绪一样的毫无章法。
她并不知道还有泼水湿|身这么一出——至少从今天到这一刻之前,没人提前对她说过。
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打了个冷颤,抬头。
不远处,各司其职的人们三三两两簇在一起,几乎都面带着笑意。
好像也没人对突然泼了她一身水而感到抱歉,也将浑身几乎湿透的她,还有那些与她一身冰凉截然不同,几乎要决堤了的情绪放在心上。
笑声窸窸窣窣的,又近又远。非常刺耳。
分不清是无心调侃,还是存心的讥嘲。
怀兮知道,自己应该习惯的。
她大学毕业就签了国内知名模特经纪公司ESSE,摸爬滚打四五年,后来还一人四面八方地闯荡,她知道有时为了拍摄效果,摄影师可能会临时做一些类似这种让人预料不到的决定。
这很正常。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委屈她也受了不少,像被泼水这样的事儿,或者比这更严重的,她也没少经历过。
哪有表面看到的那么风光。
但她就是觉得,突然这么被猝不及防地泼了一身水,特别的狼狈,尴尬。
浑身不适。
尤其,还是在程宴北面前。
在谁面前丢脸都可以,在前任面前不行。
这几乎是怀兮的人生原则。
可也就这么短短的三四天,这原则就被打破了很多次。
程宴北半靠在车身。
他上身一件透薄的白衬衫已全然湿透。
还有水滴顺着他下颌线,沿着喉结,滑入他的领口,如汨汨蜿蜒的溪流,经过几近半透明了的衬衫掩裹不住的结实胸线和紧致的腰腹。
最后停在一个欲语还休的位置。
前胸一片纹身也像被浸湿,在一片朦胧之下张牙舞爪,蠢蠢欲动的。
程宴北抬手,随意整理一下自己衬衫的领口。
无意的一撇眸,一旁的怀兮恰好转开了视线。回头看江岸。
她的头发也湿了大半,发丝萦萦绕绕,拢住娇妩的半侧脸,红唇熠熠。
像是那会儿与蒋燃贴面耳语时。
程宴北整理衣领的手,若有所思地顿了顿。
此时,摄影师又喊了声:“——怀兮,就位了!”
怀兮还冻得哆嗦。
她有些烦躁地拨了下自己湿了一半的短发,沉淀着情绪,然后长腿迈开,踩着还算沉稳的步伐,转身就照做了。
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让她还算迅速地进入了状态。
她双手撑自己,趴在那辆SF100的赛车模型上。车本身的高度和脚上一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让她勉强可以站直身。
接着,摄影师又喊程宴北:“冠军去后面扶着她——”
似是有点儿紧张跟他直接下达命令,语气比刚才嚷怀兮时缓了不少。
怀兮听出了这层区别对待的意味,冷哼着笑了笑,一转头,抬起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直瞧身侧的男人。
她肩半耸着,整理腿下的动作,边漫不经心的,慵懒地挺了挺腰身。
来了状态。
一侧发还潮湿,那小脸也青白,如此挑着眼角看她,小眼神儿却是恨恨的。
跟只意外落了水又记仇的猫儿似的。
像是刚那水是他泼的一样。
而偏偏那眼神有点儿直勾勾的,恨意绵延中,还似有若无地带着丝.诱惑的意味。
怀兮可真是记仇,这几天的新账旧账没少跟他算,见他半天不动,扬了扬眉,颇为挑衅地说:“我看你好像很紧张?你们赛车队下次出人,不如考虑一下我男朋友?”
有点嘲笑他是圈外人第一次拍杂志的意思。
程宴北这才悠悠抬眸,好笑地睨了她眼。没说话。
他走了过来。
今天外滩风的确不小,隔一会儿就从四面八方轮番儿地吹一遭。
怀兮浑身就一件露脐背心和比基尼长不了多少的短裤,全身又湿透,禁不住冻,一个冷颤接着一个冷颤。
很快,就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
两处潮|湿即将相贴。
跟前女友拍照这种事儿,他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紧张——靠近了她的同时,她腰上就横过来一个力道。
第一下都带了些狠意。
“……”掐得她腰身一软。
怀兮下意识咬了下唇,止住不合时宜的一声低|吟。又不敢有太大反应。周围一圈儿人都看着呢。
心底憋着火。
不过只是那么一下,程宴北就换了轻一些的力道,改为轻轻地托住了她的腰。很像是惩罚过后的安抚。
他的掌心很凉,五指一扣掐住她腰。让她浑身绷紧一瞬。
一时居然有点紧张了。
现在倒是没第一下那么混蛋,他的分寸与力道始终掌握得不逾越,疏离和亲近也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准确来说,就是不尴不尬的。
她和他一起照着摄影师的安排和所需的角度,徐徐缓慢地调整着姿势。她稍稍一向后靠,后背刚能贴住他的胸膛。
两个人始终不远不近的。
彼此都有拿捏。
察觉到她好像更紧绷一些,他气息沉沉的,在她身后淡淡地笑道:“怎么,紧张了?要我打电话叫蒋燃过来吗?”
“——我紧张什么?”
怀兮被他这口气惹恼,半抬着头,看身后的他。
程宴北眉眼垂垂的,凝视她,唇边也染着笑意。
有点不知真假。
同时对她的话表示了质疑。
怀兮心想自己可是专业的,还轮不到他来对她评头论足,很不服气。借着这个角度,就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他。
目光尖锐又审视。
她视线从他倦冷的眉眼滑下,到他的高挺鼻梁,虚勾着的唇角,再到他的下颌线,喉结。
他领口微敞,胸前一片欲盖弥彰,不知所谓的纹身。
还有他身上那件湿透了的白衬衫。
她的记忆里,他可不常穿这个颜色。
她所熟悉的那片纹身,也不在这个位置。
“好——就保持这样别动!”
摄影师突然嚎了一嗓子,正好捕捉到怀兮抬头去看程宴北的这个角度。
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如此对视,居然意外的和谐,摄影师仿佛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立马按下了快门。
怀兮便停在看这个角度,这个动作,将他浑身上下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又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如此两处目光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地交织。
一处尖锐又明烈,一处深沉又复杂。
他也低垂着眼,黑眸沉沉的。
彼此都在细细地窥询,观察入微。
像是要将他们这些年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像是想窥探个明白,谁过得最糟糕,谁还对谁不甘心,谁心底还放不下谁。
摄影师瞧着他们异常的来电,又绕过了车前侧,从另一个角度连续来了好几张,又喊:“冠军你你你再靠她近一些——她这么漂亮,你大胆主动一点啊!”
话音未落,此时,又一阵邪风掠过。
怀兮发着抖,没忍住,不争气地重重打了个喷嚏。向后一撞,精准地就撞入了他怀里。
程宴北下意识地扶她一下,像是惯性,右手用了些力道。几乎是从后面半拥住了她。
条件反射一样。
两个人如此都是一愣。
“……”
沉默了小几秒。
“冷吗?”
一道低沉声音落在她耳边。他问。
怀兮哆哆嗦嗦地缩在他怀里。冻得发抖。
她没想硬抗,于是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刚他们都被泼了水,他却好像全然没被影响到,怀抱反而丝丝温热。
摄影师还喊着,要他主动一些。
程宴北稍稍换了个背对江面的角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昨天在修车行,用外套替她遮挡裸露的后背一样。
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他左手就势绕过了她的身前,右手还扣着她的腰,如此一来,几乎是用胸膛将她按在了车身上。
维持了一个半拥住她的姿势。
她依惯性向前趴了过去,他像是从后面抱住了她。
怀抱很温柔。
力道却延缓着些许疏离与不逾距的克制。
他左手覆在她的左手上,十指交绕着。
他手掌很大,手背青色血管隐隐,覆住了她整只手。她五指那一圈儿扎眼的猫眼绿,一寸一寸地,隔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
他们之间的这五年,好像在这一刻才算有了交集。
想起上学那会儿,每天早晨要起很早去学校上晨读。
天一冷,或者冬日里,他就会这么握住她的手,放入他羽绒服的口袋,和她一起穿过南城的大街小巷,早餐摊儿,公园旁侧的林荫路,走到校门口。
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个打架凶狠的刺头儿。
别说是那几个每天蠢蠢欲动要堵她上下学的女孩子了,他连门口抓迟到、抓早恋的教导主任都不放在眼里,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大喇喇地进了校门。
一开始,她也只是想装他女朋友的。
“——怀兮,你再加点儿别的动作!”
摄影师又喊了一声,带回了她思绪。
“看他时再带一些感情——感情不够!就是要那种火花迸射的感觉——好像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再初次见面的那种!”
怀兮其实心里并不知道,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应带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任何一个可以将感情的条理描述清楚的词语,好像都没办法将他与她的从前,过往,现在,当下,剖析清楚一二。
都说人跟人相遇,不是恩赐就是教训。
如果实在要说,她和他之间,彼此都有过恩赐,可最终还是深刻的教训占了上风。
而她对他的感情,更多的不是不甘心,不是意难平,不是恨也不是爱。
其实是一种说不清的嫉妒。
这种嫉妒,在她高三那年开始,就在她的胸腔中争分夺秒地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