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舒虞
舒虞  发于:2020年05月14日

关灯
护眼

  就跟奶奶说话那么会儿功夫,沈屹西又给她发了条消息,就一些下流话,女孩子一听能红耳朵的那种。
  路无坷跟他说。
  [刚你说的话被我奶奶听到了。]
  沈屹西照旧是发了语音过来,声音一听就很放松,夹带散漫的笑,很明显闲着没事干。
  “那咋整,你奶奶以后会不会不肯把她孙女嫁给我?”
  路无坷指尖顿了下,听着那句话愣了会儿。
  沈屹西语音又跳了进来:“确实是便宜我了。”
  捡到了个宝。
  路无坷故作轻松,回他是。
  沈屹西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路无坷走去窗边接听,刚接起来沈屹西就说:“给你能的,都会骗人了。”
  “真给你奶奶听到了你还能搁这儿跟我聊天?估计手机都被没收了关房里去了好学生。”
  路无坷想了想,如果是在她高中的话奶奶确实会这么做,可能她还会挨上十天半个月的骂。
  路无坷还惦记着放灶台上的面粉:“沈屹西,我还要去和面。”
  没等沈屹西问,她已经说:“我奶奶想包饺子,买不到饺子皮了。”
  “所以你自己买了面粉做?”
  路无坷看着窗外大街上各处可见的春联,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不知道哪户人家放的新年歌,她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
  沈屹西被她逗笑:“那你还买?”
  路无坷撇嘴:“我要是弄失败了,饺子皮全煮给你吃。”
  “谋杀亲夫?”沈屹西笑说。
  路无坷轻飘飘地说:“对啊。”
  她耍上赖:“我不管,你一定要吃。”
  “成啊,”沈屹西说,“只要是你做的,老子碗都给你吃光了。”
  路无坷微勾唇角笑了笑。
  “你还想吃什么?”
  “怎么,还想当大厨了?”沈屹西说她。
  “我可以学,我昨晚都学会做蛋炒饭了。”
  敢情是做饭给她奶奶做出兴趣来了,还把他抓来当小白鼠。
  她还跟他拗上了:“你想吃什么?”
  沈屹西这人正经不过三秒:“想吃你那里。”
  路无坷抠着窗户沉默了几秒:“你又不来。”
  沈屹西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笑了:“路无坷,你是仗着我现在离你十万八千里是吧。”
  路无坷有点想笑。
  奶奶在外头喊她了,问她这东西怎么拿这么久。
  路无坷对着外头回马上来。
  奶奶那大嗓门连电话那边的沈屹西都听见了:“不错,奶奶这声儿听着挺健康的。”
  路无坷得出去了:“挂了。”
  “行。”
  两秒后沈屹西问她:“怎么还不挂,就这么想我?”
  这嘴欠的,下一秒电话就被路无坷无情地掐断了。
  挂断电话后路无坷打开冰箱拿上肉和调料,拿去客厅给奶奶。
  奶奶瞧她在里头半天居然也没切葱花,嘟囔:“在里头呆这么久做什么呢,去切个葱花。”
  路无坷哦了声,到厨房切葱花去了。
  把葱花切好给奶奶送过去后,路无坷照着网上的教程和面,明明一个步骤都没落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面粉和出来这么不尽人意,拿在手上黏糊糊的。
  路无坷一张一张摊开晾了会儿,奶奶坐客厅沙发上和好馅儿后喊她把饺子皮拿过去。
  路无坷面不改色地拿过去了,但奶奶毕竟包了至少有五十个年头的饺子了,这饺子皮她一摸就知道不对劲。
  奶奶也没问她是不是她做的,只是说:“妹妹啊,这面粉啊买错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路无坷也不装了,问:“这不是面粉吗?”
  “是,它也是面粉,不过啊这面粉也分种类,咱们平时做的饺子皮都是用的高筋面粉,皮不容易破,也有嚼劲。”
  奶奶垫了垫手里软趴趴的饺子皮:“就这饺子皮待会儿放汤里准给煮烂了。”
  这饺子最后还是没做成,路无坷和奶奶一起吃了顿没有饺子的团圆饭。
  别人家的团圆饭热气腾腾热热闹闹的,她们家很冷清,就她们一老一小。
  路智远没有回家,打上次从派出所出来又回传销那儿后就再也没踏进家里一步。
  老太太这次脑出血醒来后就没过问过这个儿子。
  以往每个除夕晚上奶奶都会守在电视前看春晚,磕着瓜子看小品在那儿笑上一晚。
  但今年明显熬不住了,吃完饭早早地就让路无坷扶她到房里躺下了。
  医生叮嘱过在老太太睡前要让她吃个药,路无坷把奶奶扶到床上躺下后,起身想去拿药和水。
  结果起身一半就被奶奶牵住了手。
  “奶奶还不睡呢,吃药这事儿不要紧,陪奶奶聊会儿。”
  路无坷看着奶奶,重新坐回了床上。
  奶奶操劳了一辈子的手泛着粗糙,摸了摸她手背,跟她聊天。
  “奶奶在医院住的这一两个月都把你积蓄花光了吧。”
  路无坷看向奶奶。
  奶奶一副得意的模样:“别以为你从高中那会儿一直打工存钱奶奶不知道。”
  路无坷沉默了会儿,说:“没花光,卡里还有钱。”
  奶奶听了她这话没吭声,从枕头底下摸了一样东西出来。
  路无坷还没看清是什么,奶奶已经把银行卡放到她手里。
  “这是奶奶和你妈妈给你留的钱,当年你妈妈那病没治成,攒下来的那笔钱奶奶一直给你存着,还有奶奶这几年断断续续给你存的一些钱,奶奶才不会那么傻,都把钱放那抽屉里让你爸去偷。”
  路无坷手里的银行卡泛着凉意。
  “本来啊,”奶奶摸着她的手,“这笔钱是要给你上大学用的,但高三毕业那会儿你倔得跟头牛似的,放着外省更好的大学不去,偏要读澜江大学。”
  “你以为奶奶不知道你那小脑袋瓜子都想些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我这把老骨头。”
  路无坷沉默着。
  “但孩子啊,你的未来是你自己的,奶奶没法儿陪你那么久。前段时间奶奶听见你在房里跟老师打电话了。”
  是什么电话,路无坷心知肚明。
  奶奶说:“去吧,既然有个这么好交换生的机会,就去见见世面,这里头的钱够你去外头上个一年学。”
  良久过后,路无坷终于开了口。
  “奶奶,我不去。”
 
 
第47章 
  听着她那句可以说得上笃定的回答, 奶奶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
  过了会儿, 奶奶轻声叹了口气。
  “妹妹啊, 知不知道奶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奶奶很少说这辈子三个字,这三个字分量太重。
  以前她总说人啊这一辈子太长, 以后再发生个好的坏的也指不定, 人没到死的关头定义一生都太早了。
  可这辈子三个字现在从奶奶嘴里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房间里灯光昏暗,木板床床头掉了一小块木漆。
  路无坷只低眸看着奶奶牵着她的手,没吭声。
  奶奶知道她在听:“你妈妈,奶奶后悔这么多年过来从来没在你面前提起过你妈妈。”
  钟映淑对于路家来说不仅仅只是路无坷母亲的名字这么简单,而是一段蒙了尘的往事。

  因为路无坷, 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对此缄默不提,把钟映淑留在了过去那场事故里。
  可跟着被留在过去的不是只有钟映淑。
  还有另一个人。
  就是路无坷。
  “是奶奶不好, ”奶奶鼻头泛酸, “如果奶奶一开始发现你的问题, 早点带你去看医生, 而不是回避, 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话里明显藏着话, 原本一直低着头只听不吱声的路无坷倏忽抬起了眸,眼底滑过一丝震惊。
  奶奶眼里没有怪罪, 端详着自己孙女的眉眼唇鼻, 微弯了弯唇。
  “很喜欢那个孩子吧。”
  路无坷唇微动了动, 最终只挤出了一句:“奶奶, 你记得他?”
  奶奶笑了笑:“那孩子长得太俊了, 想不记得都难。”
  沈屹西这人不管在长辈还是同龄人那里,都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次在派出所老太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沈家那小儿子。
  “都大学了,你也长大了,谈恋爱这事儿奶奶不会拦着,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
  奶奶抬起手,摸了摸她头发:“能让我孙女都看上的,那孩子该有多大能耐。”
  路无坷一直看着奶奶,没说话。
  奶奶视线重新落回了她眼睛里:“奶奶知道你如果不喜欢是不会跟人处的,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好好处着,别去想别的苦了自己。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
  这话不知道刺到了路无坷哪一点上。
  她被奶奶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动了动,有点抗拒这个问题:“奶奶,睡吧。”
  放以前老太太肯定不会再提,但今天没有:“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妈妈那事儿是该放下了。奶奶跟你说过了,这辈子啊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把你照顾好,你妈妈要是现在还在世,肯定又要跟奶奶吵架了。”
  说到这奶奶笑了下,眼角却噙上了点泪花:“我把她女儿照顾成现在这副吃不好睡不好的模样,七年了,七年过去了,她该有多难过。”
  路无坷没想她失眠这毛病奶奶一直知道,重新看向了奶奶。
  奶奶说:“你妈妈还在的时候最疼的就是你了,她也不会想看到这些。”
  路无坷沉默着。
  奶奶粗糙的手心摸了摸她的脸,声音里忍着丝哽咽:“孩子,以德报怨吧。”
  “去国外见见世面是好的,但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也不替你做主,”奶奶拍了拍她手,“这钱啊,拿去治治腿也好,把那老毛病都治好了,然后好好去学跳舞。”
  跳舞这个话题在路家同样也是个几乎不会被提起的存在。
  路无坷说:“奶奶,这笔钱怎么用我自己心里有数。”
  老太太毕竟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人,她这笔钱要拿去做什么她怎么会不清楚,不过就用在她身上。
  但她这把老骨头又还能撑多久。
  老太太怕她伤心,没把这话说出来。
  路无坷问她:“困不困?”
  “不困,话还多着呢。”
  今天奶奶好像要把那些她担心的那些都说尽,说完这个又说下个。
  “感情这事儿上也不要委屈自己,以后你要真跟那小子一辈子了,奶奶怕他家欺负你。”
  沈家是什么家庭,她们又是什么家庭,像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家讲的都是门当户对,怎么会接受她们这种以前连吃口饭都是问题的家庭。
  “不过就你这脾气,还有谁能欺负到你。”但即使如此作为奶奶的,还是会担心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的孙女以后过得不好,被人欺负。
  路无坷没打断奶奶,这天晚上奶奶拉着她说了很多,如果不是说到最后眼皮撑不下去了,她估计还有满箩筐的话要说。
  路无坷赶在她睡过去前给她喂了颗药,等奶奶睡过去后帮她掖好被子才离开她房间。
  =
  路无坷出来后拿上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还能听到炮竹烟花声,而她家却冷清到客厅连开个灯都没有。
  路无坷也没去开灯,踩着室内鞋回房间。
  她洗了头,披了条干毛巾在肩膀上,发尾湿哒哒往下淌着水。
  路无坷回到房间里没立即去开灯,带上门后在门前停了会儿,眼睛看着屋里的某个角落。
  几番犹豫后她手才从门把上放了下来,往那边走了过去。
  墙角那儿放了个大纸箱,用胶带封着。
  路无坷走了过去,在那纸箱面前蹲了下来。
  这里头的东西都是高中那会儿留下来的东西,奶奶不舍得扔硬给她留下来的,说留着以后作纪念。
  都是一些习题册,还有她乱涂乱画的本子,甚至连她的草稿本都没放过。
  路无坷在纸箱前蹲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撕纸箱上的胶带,胶带常年贴在上头,撕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打开纸箱,从一堆习题册和小玩意下翻出了一个相框。
  夜色从阳台漫进来,模糊了照片上的人脸。
  但路无坷闭着眼都能知道那张照片长什么样。
  那是小时候妈妈和奶奶带她去公园拍的一张照片。
  那会儿应该是春天,四五岁的她被奶奶抱在手上,妈妈站在奶奶旁边,三个人都是笑着的。
  这张照片原本一直放在她房间里,直到钟映淑去世那年,从那以后就收起来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