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哦,都是你,害我根本忘了这回事。」
「没关系,现在你的身旁多了个得力助手。」欧阳晋拍着胸膛自我推荐。
「是,那就有劳大将军你啰!」这样也好,虽然无法摆脱他的监视,但因此多个助手也不错。
***
「欧阳大哥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猎到如此多的猎物。」里特看向挂在欧阳晋马侧的猎物,再看到自己身旁空无一沕,不禁喟然。
「我看是你根本无心打猎吧?」欧阳晋挑眉道,没道理在比射箭时百步穿杨,在狩猎时却总比猎物慢一步。
「没办法,我不忍心伤害任何动物。虽然我不是吃斋念佛之人,也或许有人会说我是惺惺作态,但我就是无法让任何动物因自己而流血。」里特叹了口气,因为这会让他想到那一幕——
「唉!连对自己的敌人也是一样。」欧阳晋想到当日围攻里特时他受伤的那一幕,深深觉得他确实是和自己迥异的人。
「那如果是你呢?」里特一开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靳草除根!这样省得我日后麻烦。」
果然,里特自他口中得到一个和心里相同的答案。
「可是……你不也救了我?」他终于提出这个埋在心底已久的疑问。
彷佛是在逃避里特的问题,欧阳晋抬头望向天空,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只好假装没听到。
「你看!」他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手指向天空。
里特顺势看去。因太强烈的光线,让他只能微瞇双眼。
只见一只二翅展开有人的双臂长的大鹰,正翱翔于蔚蓝苍穹之下,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急速又优雅的在空中盘旋,犹如天空中的霸者。
即使因为逆光的关系,令人无法看得真切,但里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熟悉的飞翔姿势。
那不是……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射下牠。」欧阳晋举起弓箭瞄准,正要射出。
「等一下!」里特赶忙伸手阻止。
「为什么不让我射下牠?只要有这只猎物,一定可以赢过三弟的。」
「这……你看牠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着,何尝不是一幅美好的画面,你又何忍折下牠的羽翼,剥夺牠的自由呢?」
里特的解释在欧阳晋听来,似乎是在指控自己的自由被剥夺。
「你是在控诉自己没有自由?」欧阳晋沉着脸质问。
「你在说什么啊?」
「难道不是吗?」该死!还不承认?
「天哪!为什么你非得如此曲解我的话呢?难道我们非要一再地为这种事争吵吗?」里特蹙着眉看向欧阳晋。
欧阳晋抓了抓头,为什么他一直觉得里特会离开他?
难道他并不是怕身为敌人的里特脱逃,而是自己根本不想让里特离开,会是这样吗?他陷入了迷思中。
「抱歉,看来我真的误会了。」欧阳晋揉着眉心,非常懊恼的样子。
「算了,刚才你好意要帮我,我竟然还阻止你,这下我们又扯平了吧!」里特释怀道,无意继续刚才的争端;虽然不懂为何一到青风冈上,他和欧阳音的冲突会愈来愈深,不过只要欧阳晋不再注意天上的飞鹰就行了。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爽朗豪放的声音正是华烁。
「怎样,收获如何啊?」华烁自信满满的询问道,也难怪他会如此自负,看他坐骑两侧挂满了许多猎物。
「这……」里特只能以笑掩示,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根本一只猎物也没有。
「收获是不错,你看这些都是里特猎到的。」欧阳晋指着自己坐骑两旁的猎物。
「大哥你可别眶我!这些应该都是你猎的吧!」华烁当然不相信。
怎么有人猎到的猎物会放在别人的坐骑上呢?
「里特,你老实讲吧!」华烁质问。
「华大哥果然英明,一眼就看出不是我猎的。」里特笑着承认。
「拜托!任谁也看得出来。反正,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你仍然有机会赢我。」华烁接着说:「不过,你可不能拿我大哥的来充数,他的那些猎物我会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用手指点数着欧阳晋的猎物。
「唉!真是可惜,早知道我就先一步把那些猎物挂在我这儿就好。」里特摇头唱然,双眼直盯着那些猎物,状似不舍。
「里特!」华烁做出龇牙咧嘴状。
「啊!华大哥,我是开玩笑的啦。」里特微笑着举手投降。
「那就好!我再去狩猎了。」华烁对于胜利非常执着,在探视过敌情后,又策马赶往下一个猎场。
「里特,看来你只能靠自己了。」
「嗯!看来也是。」里特望向欧阳晋微微一笑。
「不过你真的坚持不猎杀吗?这样如何能赢华烁?」欧阳晋满是疑惑。
「呵……没关系,反正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场比赛自己是赢不了华大哥的。」里特更是笑得灿烂,一点也不在乎输赢。
自从来到青风冈后,里特的心情变得特别好,更可说是如鱼得水般的愉悦笑着,或许自己不该太限制他的行动吧?欧阳晋看着正笑停开怀的里特如此想。
但因为他沉浸在思绪中,也就没注意到里特眼中那一丝闪烁的光芒。
***
暗夜里,营区中除了几名守夜的士兵外,其余的人皆已入睡,万籁俱寂中只听得到北风的呼啸声。
完全和几个时辰前有着天壤之别,之前大伙儿尽兴的举办晚会,一群人围着营区中广场上的营火,或歌或舞剑或把酒言欢,欢愉的气氛热闹了原本寂静的夜晚。
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已酩酊大醉,全都沉沉的睡去,就算有风吹草动,一时间也不能立刻反应过来,更不用说是整晚被华烁拉着灌酒的欧阳晋。
因为华烁对于终于能赢过里特感到非常高兴,本来是要找里特喝酒庆祝的,然而里特却以不会喝酒为理由婉拒了,可华烁又执意要里特喝,还说不喝是不给他面子;欧阳晋见状,便相当有义气的帮他挡酒。
更何况,里特已承诺过不会逃跑,就算想,他也早已派兵监守里特的帐棚,心里这么一想,欧阳晋也就很放心的和华烁拼酒,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里特的神色异样。
「呼!好冷!」看守在里特帐棚前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对啊!真想回营帐睡觉,为什么我们非得特别来守这个帐棚呢?」站在另一边的士兵忍不住抱怨,想到自己在早上时被将军指派这个任务,就觉得倒霉。
「听说里面是那个被将军所救的契丹人。」士兵故作神秘的道。
「原来如此,那也只好认了,不过我看帐棚内都熄灯那么久,那人大概也已经就寝了。」说完,士兵伸了个懒腰,松懈的蹲下身,没多久便开始打起困来。
另一名士兵竟也跟着照做。
也因此,他们全然没注意到从营帐后方翻出的身形。
***
里特以轻功神速的远离营区,并注意不去发出任何的声响,或留下任何明显的足迹。
之前里特一进帐棚里,就特意拿出向齐越借来的书籍朗读出声,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藉此来降低帐外士兵的戒心,没多久便吹熄蜡烛假装就寝而眠。他足足躺了一个多时辰,但并未合眼,只是专心的倾听外面的动静,最后在确定看守的士兵松懈后,才翻出帐棚奔离营区。
他终于来到早上狩猎的地方。
里特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对着幽暗无光的夜空吹了声口哨。
须臾,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一只庞然大物飞扑而来,寂静里更清楚的听到牠划破天空的声音。
里特一点也不惧怕的从容伸出右手,好整以暇的等待。
庞然大物飞到里特的头顶上,就有如训练有素的家禽,安分的停在里特的手臂上。
这只不明的庞然大物正是今早欧阳晋发现的大鹰。
「翔威,好久不见了。」里特高兴的以契丹话对猎鹰说着,并摸了摸牠的头。猎鹰就像在撒娇般,头直磨蹭着里特的手,全然和牠的外貌给人的印象不搭轧。
说来倒也好笑,当初是赫尔努王子在野外发现尚是雏鹰的翔威,便带回宫中饲养,然而饲养照顾的工作全推给里特负责;也因此,翔威只听从赫尔劳和里特的话,对其他人可是以攻击应对。
某日在赫尔努的一时兴起下,提议要训练翔威作为传信之用,当时里特还认为太大材小用而坚决反对,没想到现在可真的派上用场了。
今早在看到翔威时,他简直无法置信。因为翔威现在应该是跟在赫尔努王子身边的,但他又非常确定看到的大鹰即是翔威,也就夜半冒险来此一探究竟。
果然在翔威的左脚上发现一张纸条!
里特小心翼翼的解开纸条,心中慷慨激昂的情绪难以平抚,缓缓的摊开纸条,终于在纸上看到熟悉的笔迹。
是赫尔努王子,他果然没事!
里特心里无限的高兴,手指因兴奋过度而微微颤抖着。
只见纸上的契丹字写着——
里特:
忽闻唐军来犯,我们速速整装回国,但为时已晚;听闻你和儿玉被囚禁在幽州城,实令我挂怀。
现今我军藏身于麒麟山别苑中,昨日监视唐军的探子来报,禀告在青风冈上看到你的形影;所以今日我特派翔威在青风冈上盘旋,希冀有机会能与你联络上。
若你看到此信后,请速回音。
赫尔努笔
顿时眼睛蒙上一层薄雾,里特看着赫尔努的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没想到短短的数个月,就已人事全非,现在竟只能如此偷偷摸摸的与赫尔努联络。
虽然心中仍有着对王子之前不准他同行的怨嗔,但在他的心里,赫尔努始终占有相当的分量,毕竟小时候,就是因为赫尔努对他这名孤儿的照顾,才使得他能受到和赫尔努一样的教育、训练。
最重要的是,在契丹王室中,他获得了家庭的温暖。为此,他发誓要誓死效忠契丹。
里特掏出在宴会中趁人不注意时偷藏的木炭,在信背后写着——
殿下,臣与公主一切安好,因顾及目前情势,请恕臣无法多述详情;为便日后联络,请每隔七日,放翔威于幽州城,臣自当予以回复。
里特
里特拍了拍纸,抖落多余的炭灰后,又将纸条绑在翔威的脚上。
「翔威,拜托你了!」里特对着手臂上的猎鹰微笑道。「去吧!」他抬高右手臂,喝了一声。
翔威就此顺势展翅高飞,临去前还在里特的头顶上,依依不舍的盘旋了好几
里特目送翔威朝麒麟上的力向飞去,直至无法看到踪影,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已久,为怕被人发现,便又急忙的运起轻功奔回营区。
第五章
今年的天候甚是怪异,都已进入十二月下旬,竟连一场雪也未曾下过;若是以往的这个时候,可已是一片白雪霭霭的世界,但现在却只有终年吹袭的北风仍无情的肆虐着。
里特抬头望了亭外萧素的景致一眼后,又回头观看正在下棋的华烁和儿玉,而坐在身旁的欧阳晋,只是专心一意地擦拭他的擎天剑。
他们一群人正坐在都督府后花园中的浩然亭里。
浩然亭,位于区隔东、西厢房中庭的正中央,常是都督府私下交谊休憩的绝佳场所。
西厢房,正是目前里特和儿玉所居住的地方,为专供宾客所居住的客房;而东厢房有齐越和华烁居住。
至于身为主人的欧阳晋,他的厢房是单独坐落于东厢房侧边的一处幽静地方。
「哇!太好了,华大哥,你的将军我吃定了。」儿玉拿起自己的炮,直攻取下华烁的将军。
「啊!怎么会?」华烁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棋盘,见自己的黑子已势穷力竭,还凄惨的被儿玉的红子给团团围住,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里特,露出祈求救援的眼神。
看穿了华烁的企图,里特只是微笑摇头,「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华大哥,很抱歉,小弟我是无法帮你了。」
「没错!三弟,有问题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别希冀里特帮你。」欧阳晋打破沉默的说。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我都连输五盘了。」华烁搔着头喃喃的说,对于自己竟然下棋输给一个小女娃,觉得很不是滋味;又想到自己原本是来找里特比武的,没想到却被儿玉拉来下棋,就更觉得不幸。
「那当然啰!因为我的棋艺可都是向里特学来的,虽然我还比不上里特,但也已经很厉害了。」儿玉相当自负的说,随手抓起一把摆在石桌上、张嬷准备的点心往嘴里塞。
「妳是说我的棋艺根本无法与里特相提并论?」又听到一项自己无法胜过里特的事,华烁特别在意的向里特求证。
「啊!不是的,那是公主对我太过夸奖了。」里特忙摇头。
「我和你比一盘吧。」欧阳晋也好奇的放下手中的剑,向里特提出挑战。
「那好!」华烁叫好,连忙将放在面前的棋盘往对面推。
「不行!我们都还没比完呢!」儿玉出声阻止。
但华烁却置之不理,还帮忙整理棋子,实在是因为他不想再吃下一场败战。
之后,里特相欧阳晋便展开了一场厮杀。
「很抱歉,看来我必须打断你们的兴致了。」突然出现的齐越低头看了眼棋盘,随即又道:「看来这盘棋一时之间是无法分出胜负,不过,我私底下有要事与大哥相谈,不知能否就此打住?」
齐越见在场的人都茫然的看着他,便低下身在欧阳晋耳边低语几句。
「我知道了。」欧阳晋点头示意。「真抱歉,看来今天这盘棋只能下到这里。」他起身向里特欠身。
「没关系,反正来日方长,若要下棋有的是机会。」里特笑着点了点头。
欧阳晋得到里特的谅解,笑着致意后,就和齐越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
只是他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里特正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主厢房中的书房内。
「好了,你可以说了。」欧阳晋优闲地半躺在他最钟意的躺椅上。
每次夜半挑灯夜读或研究战略觉得疲累时,他总习惯在这躺椅上小寐。虽然卧室就在书房的隔壁,但只是休息片刻,他往往就睡在躺椅上;而且躺椅的大小正好可容下二人,再加上铺在其上的柔软皮毛,倒也挺舒适的。
「大哥,我有契丹余孽的消息了。」齐越找了个位子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后,看着欧阳晋等待他的反应。
「啧!该不会又是一个幌子吧?二弟,我们可整整被愚弄二次了。」欧阳晋挥了挥手并不以为意,之后也伸上躺椅,闭上眼冥想。
无怪乎欧阳晋有此反应,因为齐越掌管黑旗军的情报管制,负责敌人行动的掌控,藉以彻底消灭敌人,而这项工作他一直做得相当尽职。但最近二次在得到契丹余孽的消息后,欧阳晋丝毫不敢有所延迟,立刻带兵围剿契丹军的藏匿之处,只是那断垣残壁的地力却已不见人影。
一连二次的落空,欧阳晋只能认为契丹军中定有个极为优秀的领导者,且一再地愚弄自己。
「不!其实我前天就收到探子来报,说麒麟山上窝藏着契丹余军,所以我昨天一早就动身前往去一探究竟……」齐越又喝了一口茶,并悠然自得的欣赏手中越州窑的翠玉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