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特半睁的双眼,茫然地注视着欧阳晋,不懂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既然这只是要带给他屈辱的报复行动,他又何必说出这种类似誓言的话呢?
可是意识逐渐消失。里特还来不及求证什么,就陷入沉沉的昏迷之中。
***
「哇!真是累人!」华烁走进大厅内,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怎样,儿玉她怎么了?」齐越好整以暇的坐着,呷着手中杯里的热茶,优闲地看着桌上的书册。
「甭提了,我和张嬷好不容易才哄住她不哭的,现在她可终于睡着了。」华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大口的喝下去,却被热茶烫到。「可恶!」他不禁蹙眉咒骂。
「啊!抱歉,我忘了提醒你,那壶茶是我刚叫仆人沏的。」齐越笑道,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算了!」华烁撇撇嘴,人刺刺的坐在齐越身旁的椅子上。
若是以他之前的个性,绝对早就和齐越吵起架来;但现在府内的怪异气氛,连平时粗枝大叶的他也受到影响。
「二哥,你也想想办法嘛!平常不都是你在出主意的。」
「你所谓何事?」齐越挑眉问,不过心中多少已有个谱。
「我是在说里特啦!儿玉那个小鬼那么久没见到他,现在整天哭着要找他,把大家搞得人仰马翻的,而且……」华烁有点吞吞吐吐的说:「大哥把里特囚禁那么久,又不准任何人去探望他,难道你不担心里特的情况吗?」
「唉!就算我真的关心里特,可是你说我又能怎么办呢?更何况,这件事你应该去找大哥谈才对,因为我一点也做不了主啊!」齐越摇摇头,一样束手无策。
「嗄?找大哥谈?那算了。」华烁挫败的往椅背靠,他识相的不再多说。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是欧阳晋决定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胆去质疑欧阳晋的决定。
说曹操,曹操就到,华烁和齐越才刚说到欧阳晋,就看到欧阳晋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欧阳晋什么话也不多说,急忙抓住齐越的手,「跟我走!」他不由分说的就要齐越跟他走。
「大哥,怎么了?」连华烁也好奇的起身,想跟过去看个究竟。
「华烁,你不用跟来,我只要找齐越而已。」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显然是有意和欧阳晋作对,齐越停在原地,非要欧阳晋当场说个明白。
「这……那个……」面有难色的欧阳晋,很难说出口。
看欧阳晋一副忧心忡忡、有口难言的样子,齐越也不想再为难他,心想现在能令大哥如此失控的人,也就只有里特了,难道是里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唉!罢了,大哥,我这就随你去吧。」
心中担忧里特的情况,齐越连忙随着欧阳晋往他的厢房走去,留下一脸迷惑的华烁。
***
齐越随着欧阳晋进入他的厢房。
才一踏进门,就让齐越皱紧眉头,明明还是白天,室内却因门窗深锁,而显得格外昏暗;再加上密不通风,屋里空气益加混浊。
走进厢房,看到躺在床上的里特,更让齐越眉头深锁,心中充满不平之气,更对因自己的猜测而揭发里特的事感到内疚。
床上的里特,只有脸庞和一小截颈项露出棉被,毫无血色的脸惨白得吓人,原本雪白的颈项,现在布满一个个黑紫的吻痕;而他彷佛是木偶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齐越打抱不平的抓住欧阳晋的领口怒吼:「混帐!你应该知道的,他宁愿被你杀死,也不甘心受你这种对待的!」经过和里特相处的这几个月,齐越深知以里特的个性来说,被人如此的对待,简直比死还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当时他一心求死,而我又因此气得失去理智,结果事情就变成这样……」欧阳晋讷讷地说。
因为他想死,所以才变成这样?齐越愈来愈不懂欧阳晋对于里特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
齐越松开抓着领子的手,「算了,我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哥,这整件事就端看你如何决定,我们旁人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我了解。」欧阳晋默默的注视里特。
今日正午,欧阳晋才从睡梦中醒来,却意外发现身旁的里特竟一脸苍白,任由他如何叫唤都毫无反应;那时他真的感到害怕,就算他气愤里特出卖自己,但他一点也不希望失去他。
「唉!好吧,现在我来看看他的伤势究竟如何?」齐越伸手要掀开被子。
「你做什么?」欧阳晋一把抓住齐越要掀被子的手。
「大哥,我不是说要看伤势吗?不那么做,我又要如何医治呢?」齐越不解的问。
「不行!我不准你那么做!」欧阳晋断然拒绝。开玩笑!现在在棉被底下的里特,可是什么都没穿的全身赤裸呢。
齐越终于会意过来,旋即失笑。
天啊!难道大哥比他所想的更在乎里特?最好是如此,那一切的事情都可圆满解决。
「好吧,我不看总可以了。」齐越举双手投降。
可是,这下子欧阳晋却犹豫了。「但是,里特他……」
「没关系,大哥你稍后到我房里取药,擦在里特的伤处就可以了。」其实不用看,也大概猜得出是怎么回事,齐越苦涩的想。
「就这样?」欧阳晋还是不放心的看着里特。
「当然不!他需要的是多多休息,所以,大哥请你不要『太常』强迫他,而且也不要每次都做得那么『彻底』!」齐越说得再清楚也不过,站在大夫和里特的朋友的立场,他宁愿将一切摊开来讲清楚。
「我知道了。」欧阳晋挑眉,对齐越如此坦白的话,觉得有点刺耳;可是,这一切确实都是他造成的。所以即使觉得他的话太过露骨,自己也只能全然接受。
欧阳晋看着里特微微苦笑。
***
很多事情是只能意会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像最近,里特着实不了解欧阳晋的种种行为,更正确的说,是他的态度已不若先一那么恶劣,言语之间也少了特意加诸在身上的屈辱。
这让里特完全摸不着头绪,他不是说要报复他的吗?而且还说得信誓旦旦的?
只是自从那一次因他粗暴的侵犯而昏迷了三天,他醒来后,竟看到欧阳晋满脸担忧的守在床前。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在他的照顾下,他非常清楚他是在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这种与之前完全背道而驰的态度,反而让里特一时无法接受,甚至开始怀疑这该不会是他的另一个报复手段?
果不其然,在他得以好好休养几天之后,欧阳晋还是对他施以报复的侵犯;可是他的举动再也没有之前的粗暴,更可以说是——温柔。
没错,确实是如此!
他已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再地强迫自己,根本不让他有好好休养的时间;现在,是有几天的休息时间,但只要不被人当作睡枕抱在怀里睡,那就更好了。
欧阳晋对里特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里特更加戒慎恐惧,因为他完全不懂欧阳晋为何改变?
是因为内疚?若真是如此,里特宁愿他不要再来碰他就好,即使他的举动、行为真的都变温柔了,但他每一次的占有,还是令他觉得受到莫大的屈辱;更何况,他温柔的举动,实在令自己觉得心里毛毛的……
就像现在,他对他的笑容可是温柔得诡异。
「里特,你怎么不再多吃一点?」
欧阳晋笑盈盈地对着心思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里特说道。
「唉!我真的吃不下了。」里特终于回神,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筷。
别开玩笑,要他把这一整桌的菜都吃完?这该不会是他的另一个报复手段?把他撑死?而且还要在他的笑容中吃饭,他大概是想让他噎死吧?
「我说你这样下去怎么成呢?」欧阳晋皱眉看向里特碗中还剩一半的饭,而桌上的菜看来也没少多少。
「拜托!我真的吃饱了,而且我怎么可能把全部的菜都吃完?你倒轻松喔,从头到尾只看到你在喝酒而已。」里特不悦地睨了一眼欧阳晋手中的酒杯。
「因为我已经用过膳了,更何况就算要我把这一桌菜全吃完也没问题。」
「我才不信!」别唬人!那么多菜耶!
「哦,是吗?那你看着吧。」一说完,就像要证明给里特看般,欧阳晋举箸向桌上的美味佳肴进攻。
果然真的如欧阳晋所言,没过多久,桌上的碗盘全都盘底朝天。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欧阳晋打了个饱嗝,确实也为难他了,明明已经吃饱,但为了里特的一句不相信,他可是拼了命的把一桌的菜给吃完。
「那是因为你食量惊人,而我吃这样就够了。」他绝不愿认输,尤其是对欧阳晋。里特反击回去。
「只吃那些就够?难怪你会那么瘦。」
「不行吗?我吃多吃少是我家的事,你根本管不着。」
「我当然要管,你那么瘦,我抱起来可一点都不舒服。」欧阳晋看着里特的身材摇了摇头。
「你!」可恶!这家伙分明是在占他便宜。
里特原本是想对他开骂的,但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唉!不过这也难怪我只吃这些而已。」里特大大的叹口气,还摇摇头。
「嗄?」欧阳晋还以为里特会生气的咒骂他。
「你想想看,我每天只能在这个房间活动,整天除了看书之外,什么事都不能做,当然就不用花费什么体力,所以也就吃不了多少,对吧?」
「嗯。」欧阳晋点头附和。
「所以啰,你说我是不是该有个可以好好活动的地方?」眼看猎物就要上钩,里特绽开了笑容。
「是这样没错。」
「所以,你不觉得不应该再这样把我囚禁着?只要我的活动量变多,相对的食量也会增加,不是吗?」虽然笑容满面,但里特可是小心翼翼的一字一字说出口。
欧阳晋一手扠腰,一手放在额头上,垂下的发丝,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且一直沉默不语,这让里特开始担心他的计画是否失败了。
沉默一会儿,欧阳晋终于抬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身边必须要有人跟着。」其实这倒也趁了欧阳晋的心意,他老早就不想再囚禁里特了,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真的?那太好了!」里特雀跃不已的说着,虽然身边会有一个人跟前跟后的,但也总比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好得大多。
「可是,老实说我已经开始后悔我刚才的允诺了。」欧阳晋插嘴打断里特的喜悦,一脸惋惜的样子。
「嗄!不会吧?你都已经答应我了。」里特不满的站了起来,忿忿地瞪视欧阳晋。
「其实我们都忘了,在房里还可以做一项运动的。」欧阳晋咧开邪恶的笑容。
「什么运动啊?」里特一时还无法反应,但随即会意过来,「你……你真是个无赖!」他火冒三丈的咒骂,脸颊因愤怒而涨红。这个无赖,就只会捉弄他而已。
一你不也是很固执?」
「我固执?你又知道了!就算我真的固执,也总比你无赖的个性好大多。」
「真的?」欧阳晋挑眉,接着朗声大笑。
「怪人!你在笑什么啊?」对于眼前笑不可遏的欧阳晋感到怪异,里特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呵,你不觉得我们这段对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呃……好象是吧。」里特耸肩不置可否,但接着又说:「可是,虽说的是同样的话,却是两般的心情。」他微微苦笑。
是的,一切再也无法和当初一样了,即使是一样的对话,但现在两人的恩怨已不像一开始认识时那般单纯,而这个事实真是令人感慨啊!
「是吗?或许是吧。」欧阳晋抬起头看向里特,深深的叹了口气。
是啊!至少现在的他,对里特是多了一份执着……
***
都督府的大厅内——
「里特,你看这是张嬷特地为我缝的新衣服呢!」儿玉眉飞色舞地在里特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展示她的新衣服。
「哇!公主穿起来好漂亮哦,我真羡慕公主有那么美丽的衣服呢。」里特笑着附和,而拿着抹布的手未曾停下擦拭桌椅的动作。
新的一年将近,依照中国人的习俗,都督府上下全笼罩在喜悦的气氛下,并已开始打扫的工作,除旧怖新以迎接新年。
不再被囚禁的里特,眼看全府上下都在为过年而忙碌,而他本来也就闲来无事,便干脆挽起衣袖加入打扫的行列。
「真的很漂亮吧!如果里特喜欢的话,也可以请张嬷替你做一件啊。」被里特如此称赞,儿玉可是喜形于色的咧开笑容。
「喷!那是因为里特他太善良,妳这黄毛丫头,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可爱而已,」泼儿玉冷水的不是别人,正是华烁。今儿个一早他就被欧阳晋指派当里特的跟班,已经够无聊的,还不得不跟着里特一起打扫;不过,才做没多久,他就无趣的扔掉手中的扫把,大剌刺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说什么?你才是老头子咧!」
「老头子?妳看清楚一点!我这二十二岁的英俊相貌,妳竟说我是老头子?」华烁出声大表不满,还不忘摆出一个自认帅气的姿势来左证自己的话。
「英俊?你少自夸了。」儿玉吐舌头向华烁扮了个鬼脸。
「妳这小鬼头!」华烁气得整个脸都涨红了。
赶在这一大一小打起来之前,里特连忙出声劝阻:「好了、好了,都快过年了,拜托你们就别再斗嘴了。」他又接着说:「还有,公主,以后可不要再对华大哥这样没大没小的哦!」
「知道了啦……」儿玉嘟起嘴,双手绞着衣襬,眼看一件新衣裳都快被扭绞得发皱。
另一个当事者华烁,眼看儿玉被训了一顿,可是一副好不得意的模样。
「不只如此,三弟,你也不该老是跟一个小娃儿一般见识。」
像在杀华烁的锐气般,刚踏进大厅看到这一幕的欧阳晋正声道,连身旁的齐越也点头附和。
「是,我知道。」华烁不甚高兴的虚应一句。
「里特,怎么连你也在打扫?这些工作交给仆人来做就可以了啊!」齐越好奇的看了里特手中的抹布一眼。
「喔,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就当作是活动筋骨也不错。」
「是哦,不过我说三弟,你好意思就让里特一个人在这里打扫?」
「我也有帮忙啊!而且我的部分都已经做完了。」华烁脸不红气不喘的撒了个谎。
「才怪!齐大哥,你可别相信他,他把所有的事都推给里特做,逼我可以作证。」儿玉吐槽似的指证历历。
「小鬼!」华烁怒视着正对他做鬼脸的儿玉。
「唉!我说三弟,你就别在小孩面前撒谎了,这也太丢脸了吧!」齐越摇头叹息。
儿玉猛点着头应和,「对啊,好丢脸峨!」
「二哥,怎么连你也和那个小鬼一起对付我?」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齐越和儿玉倒是异口同声,随即二人相视而笑,毫不在意正满脸怒气的瞪着他们的华烁。
里特看在眼里,也跟着一起笑了。
「看来,今年是你第一次过中国年吧!」看着笑容满面的里特,欧阳晋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说真的,他已经好久没看到里特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