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长黎点头:“我将道辰养在意识海中,锁起来了。”
项海葵皱起眉:“您不怕他反攻回来?”
阴长黎:“无妨,以他的神魂之力,与我比较,是蚍蜉撼树。”
说此话时,他脸上没有一丝得意。
语气也是平铺直叙,就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做了不少坏事,但受天仁影响,也救过很多人,算功过相抵了。”但这并不是阴长黎放过道辰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在搜索他记忆之时,发现他父亲是这个世界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项海葵:“谁?”
阴长黎回;“先前与路溪桥的父亲通过符箓交流时,他曾经提过的人,金灵学院剑道院那位太上长老。”
项海葵惊了:“三剑尊之一,荆问?”
学长现在的师父。
项天晴未来的师父。
阴长黎:“是的。”
项海葵纳闷:“听说这位剑尊是单身啊。”
阴长黎摇头:“我搜索不了太多,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只知道辰恨透了他,想要成为这世上最强的剑修,也是为了去打败他,羞辱他。至于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不能杀死道辰。
那位剑尊或许可以感应到。
两人在日头底下传音聊着天,城主府内风声鹤唳的肃杀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面对着项海葵这个“恶魔”,护卫们原本都是捏着把汗的。
可“大师”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走进来,走去她身边为她撑伞,时间一久,瞧着连她都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而在此时,阴长黎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诸位,可否听小僧一言。”
众人都望向他。
阴长黎摸着手腕上正释放仁义剑气的珠串,徐徐说:“项姑娘并不是杀害叶公子的真凶。”
众人面面相觑。
“情况不妙。”孟西楼意识海内的老者提醒,“道辰的威信除了项衡,谁也压不住。您应赶快截住他的话,趁着大家群情激愤,合众人之力名正言顺的将此女抓起来,明日再行虐杀!”
孟西楼:“让你查的佛主查到没?”
老者:“少主您相信我,大小姐是不会有事的!”
孟西楼质问:“你先前还让我相信你,凭你那烂招能将她俘虏,结果?”
老者坚持:“少主,淮灭见您迟迟不行动,为了大小姐,必定是要站出来,万一他死在此女剑下……可是您的影子啊。”
这些世家大少爷们,家族为他们培养的暗卫不少。
但影子却只有一个。
淮灭自孟西楼出生便签了影契,得家族悉心栽培。
孟西楼冷笑:“分|身被诛,顶多本体受创。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擅自行动,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老者:“此女有备而来,手中可能会有高人赠的牵魂锁啊。”
牵魂锁一旦锁住分|身,可以连本体一起诛杀!
“淮灭不像您,没有护持神器……”
孟西楼不屑的打断:“你怎就知道他一定会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老者算是看明白了,事到如今,自家少主还倾向于俘虏此女。
哎,家族让少主下界保护大小姐,同时也是想磨炼他一二。
少主能力是有的,可惜一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老者劝:“少主,您还是放弃这个计划吧,此女您降服不了,此女不喜欢您这类型的。瞧见了吗?方才道辰入内时,她手足无措,她肯定是喜欢道辰这种温柔圣父型的。您没戏了。”
孟西楼脸色一黑。
“少主,我对您真是很失望。”
这话不是老者说的,是淮灭。
孟西楼冷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淮灭叹息:“您忽然改变计划,又与这卑贱凡女这般接近,大小姐,很不开心呀。如今,我都已经制造了机会,大好的局面,又被您给耽搁了……”
孟西楼正要说话,淮灭再道:“既然如此,便让我凭本事杀了她……”
先前淮灭说没把握,只是事关大小姐,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想让孟西楼动手。
却不想孟西楼突然推翻了先前的谋划,让他等着。
不,他等不及了。
两百年,整整两百年,大小姐终于就要踏上功德之路,受万众瞩目了啊……
天狂震颤,项海葵突然起身,手掌一开一合,剑柄入手。
众人正听阴长黎演讲,吓的一激灵,纷纷举起灵弓。
项海葵随便指一个方向:“既然来了,还透出杀意让我感知,又藏头露尾的作甚!”
淮灭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在半空中出现,虚影中,他似乎在看自己漂亮的手:“你不是约战我么?城门?走啊。”
项海葵也看到了他的手。
单是看一眼,那股战栗的感觉便来了。
应该就是他了。
项海葵忽又将剑收回:“明日午时再战,对你好,对我也好。”
明日才是父亲真气运转一个大周天之时。
方便他将自己虐杀。
也方便自己一战过后,父亲的危机恰好解除。
“明日午时,城门之上,不见不散。”他留下一连串怪异的笑声之后,虚影消失。
项海葵扔剑入匣,背在身后,准备去往佛窟待着去。
佛窟四面荒漠,视野开阔,且有佛光之力护持,邪魔不侵。
再一个,由“道辰大师”监视自己,银沙城里里外外都会放心。
“明日太阳落山之后,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项海葵对众人说。
她若能杀掉此人,叶潜之便会想办法出来替自己洗冤。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邀约凶手决战,还真出现一个魔修?
城主府已经关闭了,这魔修是怎么进来的?
众人看向孟西楼。
孟西楼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便让开,由着项海葵跟随“大师”离开城主府。
老者长吁短叹:“少主啊!”
孟西楼转身进屋看妹妹去了:“家族耗费心思培养出来的影子,难道还接不起区区一个凡女的约战?”
老者:“哎!”
……
项海葵一路出城,宛如死囚游街,收获无数仇视的目光。
但因“大师”伴在身侧,没人朝她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有信心么?”阴长黎问他。
“全力以赴。”项海葵说。
这个变态,是她的一个心魔。
好几次从梦中惊醒,都是因为他。
无论出于哪一种原因,她都要全力以赴的战胜他。
阴长黎微笑:“那就好。”
看着他捋了捋袖子,将折起来的向日葵刺绣铺平,项海葵忍不住问:“前辈,您绣向日葵,是因为我的名字有个葵字吗?”
阴长黎略有些赧然,没有回答。
项海葵啧啧嘴:“您没失忆那会儿,可不将我的名字理解成花儿。”
阴长黎好奇:“那理解成什么?”
项海葵便将第一次去做实战训练,被他骗着去打鬣狗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了讲。
“您说我克鬣狗,我以为是我的天狂剑克制鬣狗,满怀自信的飞下去了。”
“结果咧,被鬣狗追的抱头鼠窜。才反应过来,您是说我这种肠腔无肛|门动物‘海葵’,专克爱掏肛的鬣狗,把我气的险些当场去世。”
现在回想起来,又不免有些好笑。
再想想时间,其实只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短短两个月,翻天覆地。
回到佛窟里后,项海葵找了个空房间调息。
将蛟龙灌入项天晴体内,她只是一个尝试,耗费许多灵力。
调息到一半,想起来她得去问白星现索要一个牵魂锁。
她手里其实有一个,怕不够。
此时已是傍晚,白星现坐在佛窟门外的裸岩阶梯上。
项海葵找了半天,问了小和尚才找到他。
“小白。”她打声招呼,也走过去坐下。
白星现却没有理会她。
项海葵捂着嘴打个哈欠,扭头看他双眼呆滞,心头一跳:“怎么了?”
白星现微微侧身,朝她伸出一双白皙细长的手:“小葵妹妹,你帮我把手指头给砍了吧,我自己狠不下心。”
项海葵:?
白星现眼圈红红:“叔叔又让我刺绣了。”
项海葵瞪大眼睛:“是不是让你把植物改成动物了?”
从向日葵改成海葵了?
“项姑娘。”白星现回答之前,她听见阴长黎在身后喊了一声。
扭过头,项海葵那两颗黑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吧唧蹦出来。
老板换了新僧袍,那月牙白的僧袍上,每隔一个拳头的缝隙,就绣着一条黑色的……鬣狗????
阴长黎站在佛窟门口,夕阳笼罩着他,为他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芒。
而他的笑容,也恰好如这夕阳一般,炽热而不浓烈,闪耀而不伤眼。
这是他对着铜镜弯过无数次唇角,才找准的最完美弧度。
“海葵克鬣狗。”阴长黎指了下项海葵,又指了下自己,意味着“你克我”,“项姑娘,先前疾风谷的事情,你能否消气了呢?”
项海葵没有回答。
忽略掉天狂在剑匣里蚂蚱似的狂跳,她像僵尸般嘎嘎扭动脖子,转望身畔的白星现。
“小白,我帮你剁了手指,你帮我割掉舌头吧?”
白星现含着泪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海葵:虽然都是死,但往后被老板一刀捅死和凌迟处死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
今天有点事儿,更晚了。
说一下这篇文哦,环境的确是有点黑暗,但我尽量不让大家感觉到压抑。
还有关于阴总的记忆,肯定是会恢复的啊。
☆、充电宝
“项姑娘?”阴长黎又喊她一声。
左脚向前迈了半步, 不着痕迹的缩了回来。
项海葵背对着他, 听出他的声音中隐隐夹杂着一些不安。
“前辈, 我早就不生气了啊。”漠上的风吹的她脑壳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
“当真?”
“真的。”
“那就好。”阴长黎心中蠢蠢欲动,也想上前加入他们, 和他们排排坐,沟通一下感情,加快下凡速度。
可两人都不回头,瞧着脊背一个比一个绷的直。
看来对他的畏惧并未减少。
“你们是在看夕阳?”阴长黎仰起头, 夕阳余威犹盛, 晒的他眯缝着眼,也要赞叹,“大漠的夕阳很美。”
话音落下半响, 两人根本不接话,丝毫没有邀请他加入的意思。
阴长黎失望的转身。
项海葵和白星现总算是松口气。
岂料他刚进甬道,突然又折返回来,挨着项海葵也在裸岩石阶上坐下了。
项海葵赶紧往白星现身边挪挪屁股,又将背后的剑匣取下来,摆在她与阴长黎中间。
阴长黎听到响动,将手搭在剑匣上:“项姑娘,你的剑怎么一直在撞匣子?”
“哦,是这样的前辈,明日我将与人生死决战,它……兴奋。”
跳的挺欢畅, 可狂意一点没涨,项海葵认为它是在笑话老板。
这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
阴长黎点点头,犹豫再三,诚恳道:“项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来和你道歉的,从前我似乎对你做了许多……缺德事,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项海葵传音:“小白,你说前辈脑子坏掉了吧,他做事也是有逻辑的。可你说他正常吧,怎么好像换了个人?”
像是突然拿了新剧本。
凹出一个新人设。
白星现哪里会知道,摇摇头。
这时候路溪桥咬着甘蔗出来了,瞧见阴长黎的僧袍,双眼顿时一亮:“道辰,你早上出去时一身向日葵,晒一天,怎么变成小狗啦?”
“这么多条狗,您是想干架之时,分散对手注意力?”
“这一共多少条狗啊?”
路溪桥闲着无聊,还真伸出手指,点着那些图案数起来。
阴长黎起身,转头给他一个客气又疏离的笑容:“路公子,我佛曾经曰过,一个人若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太多话,寿命会比较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