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设雪白桌布的大理石餐桌只比多萝西矮上那么一丁点。达米安、布鲁斯、多萝西坐成一排，其他三个人坐对面。
　　杰森拖拽来盘子遮住了达米安踩出来的那一块。
　　提姆伸手支棱住下巴，目光游移到多萝西脸上，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达米安，最后定格在中间的布鲁斯上。
　　当三个人坐在一起时，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家三口。
　　啧，棋差一招。
　　不用追踪小麻烦，多呆一会儿也无妨。提姆拨弄着勺子，后仰靠着椅背，两眼逐渐放空。
　　杰森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他抽出来瞥了一眼，又黑着脸关掉了。
　　但这声响动惊醒了布鲁斯。
　　“杰森，”布鲁斯目光复杂地转向了二儿子，“我很意外……”
　　不知有意无意，最后一个落座的杰森恰巧坐在布鲁斯对面，他手不自在地搁在膝盖上，低头扒拉饭。
　　杰森一股莫名的烦躁涌起，意外？意外什么？他回家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我他妈的……”话未说出口，他看到了多萝西正眨巴眼望着他，于是暴躁男孩硬生生改口，把粗口咽下肚：“咳，我饿了回家吃饭不行吗？”
　　他干巴巴补充：“早安，布鲁斯。”
　　然后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扭头对憋笑的迪基鸟说：“劳烦给我块三明治。”
　　“谢、谢。”
　　语气平稳无一丝波动，捧读一般从牙缝挤了出来。
　　迪克摁住已经饱了的肚子，又喝了一碗，并成功和多萝西笑成一团。
　　提姆捅了捅杰森，刚想打趣，“鸟妈妈的威力果然与众不同。”
　　一转头却发现杰森目不转睛地盯着多萝西，他顿了顿没出声，按下心中疑惑。
　　杰森从多萝西进门起视线就没长时间离开过。
　　提姆捏了捏鼻梁，思索迪克和杰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哒，我超喜欢这个小翅膀。”多萝西和迪克继续话题，她咬开另一包糖纸，一边抱着小甜饼啃。
　　阿福特意给多萝西新做了一盘小甜饼，是的，一人独享一整盘。
　　“我可以叫你小d吗？”多萝西越过布鲁斯问达米安。
　　“当然可以，是吧小d？”迪克轻快抢答，朝达米安眨眨眼。
　　达米安哼了一声。
　　“达米安总是不高兴，”迪克几乎趴在餐桌上了，隔空跟多萝西咬耳朵，“但是他超好哄。”
　　达米安：……我听着呢。
　　她跟吃奥利奥一样把小甜饼放在牛奶里泡了泡。又抱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留下一圈小奶胡子，还沾着点点碎屑。
　　布鲁斯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抹了抹嘴。
　　“多萝西，你跟阿尔弗雷德去看看房间吧。”
　　“好哒。”
　　希望有阳台，她想种萝卜。
　　多萝西跳下椅子，牵着阿福的手走了，拐过门厅时，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布鲁斯朝她挥了挥手。
　　然后她和阿尔弗雷德说说笑笑，蹦跳着穿过走廊，“早安，韦恩庄园。”
　　“你们不觉得吗？她真可爱。”迪克捧着脸。
　　提姆头靠着椅子上，视线从布鲁斯脸上巡视，好像在一个敏锐的侦探在寻觅线索。
　　反而是杰森出声赞同了一下：“……是挺可爱的。”
　　达米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陶德，你脑子有什么问题吗？”
　　提姆重新倒了一杯咖啡，白沫漂浮在咖啡里，他轻轻晃了晃，出声：
　　“承认吧，你只是担心失去父亲的注意力。”
　　达米安气红了脸。
　　提姆继续：“往好处想，你可以摆脱全家最矮的名头了。”
　　布鲁斯抱臂斜倚，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结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集火了。
　　“好了，小小d已经离开了。”
　　杰森低声嘟囔了一句：“小小d又是什么鬼？”
　　“不过，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面色不善的小鸟们虎视眈眈盯住布鲁斯。
　　暂停休战，一致对外。
 
 
第18章 
　　多萝西没能吃完的小甜饼被瓜分一空。
　　迪基鸟仗着离得最近，充分发挥了身体柔韧度优势抢到了唯二的小甜饼之一，另一块进了布鲁斯肚子。
　　“你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关于达米安……”他还想说多萝西，他隐隐觉得这次事件把两个孩子都牵涉了进去。
　　迪克仰头，把小甜饼往上方抛去，张嘴正打算接——
　　杰森伸手闪电般截走，迅速而直接地塞进了自己嘴里，当着迪克的面咬得咯吱咯吱响。
　　“小翅膀！”迪克一脸心碎样。
　　达米安抱胸：“这充分说明花哨动作不可取，格雷森。”
　　达米安相当记仇。
　　即使枪口一致对准布鲁斯，他也不介意作一些“善意”的提醒。
　　但最终小鸟们没能从布鲁斯嘴里撬出想要的信息。
　　布鲁斯避重就轻：“达米安的事我正在调查，已经有眉目了。”
　　他揉了揉眉心，视线从孩子们脸上划过，郑重告诫：“不要插手，这件事牵涉很大，远非你们所想象。”
　　语气中混了一丝严厉的味道，他开始像蝙蝠侠了。
　　达米安不满抗议：“父亲！”
　　“这是我的事！你不能将我排除在外。”
　　蝙蝠侠驳回反对意见，“但事实上，你已经被禁足了。”
　　达米安还必须进行相关后续检查，确定精神层面仍保持稳定状态，里世界……他已经能确定这相当棘手。
　　他被卷入所谓披着游戏皮的里世界，虽然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但蝙蝠侠着实不放心。这些东西，一旦有了牵涉，就很难斩断联系。
　　还有多萝西……蝙蝠侠叹了一口气。
　　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人清楚里世界，但他们毫无例外都对此守口如瓶。不知不问不牵涉，才是最佳方案。
　　但这对他无用，他自己已无法抽身。
　　还有那位神秘的爱丽丝小姐，她身上存在着某种关键。
　　找到她，蝙蝠侠下定决心。
　　于是他强硬起来，带上了大家长的威严：“我会让阿尔弗雷德盯着你，不要想着偷溜出去。”
　　达米安扭过头哼了一声。
　　他缓和了语气：“我会调查清楚的，我保证。”
　　不会说话的蝙蝠侠再次上线，他总能搞砸一切亲子问题。
　　大概唯一不确定的是，能砸到什么程度。
　　气氛隐隐有点火.药味，仿佛能预见不欢而散的情势了。
　　“哦，是吗？”杰森挑眉，他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抱臂，盯住布鲁斯的双眼，隐隐有些得意，还夹着一丝骄傲：“如果我说已经查到一条线索了呢？”
　　“红头罩昨天当街激战，这不是个秘密。”布鲁斯放下刀叉回应了杰森的视线，钴蓝色的双眼携着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锋锐。
　　“猫头鹰法庭残余势力和九头蛇达成合作，谋划重返哥谭。而你认为他们牵扯到了这件事中。”布鲁斯语调平静，“我猜你想说的是这个。”
　　他以肯定句结束，语气不容置疑。
　　杰森怔住了。
　　因为他妈的蝙蝠侠该死的说对了。
　　他猛地转向迪克，陡然拔高声线：“夜翼？”
　　愤怒的红头罩用看叛徒的目光谴责他。昨天收网时夜翼恰巧赶了过来，除了红头罩只有他才知道线索。
　　妈的，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却回家打小报告。
　　“不是我！”迪基鸟叫屈，他差点就激动地跳起来了，“我是偷溜去找你的。”
　　提姆眼观鼻鼻观心，搅拌着眼前的几乎见了底的咖啡，仿佛在研究咖啡色泽和口感与室内温度之间的逻辑关系。
　　杰森气炸了。
　　杰森确实钓出一条大鱼。他当晚从小帮派那里搜查到猫头鹰法庭的痕迹，确定是早已逃离哥谭的残余势力。而顺着痕迹追踪下去，却发现他们与九头蛇相勾结，谋划重归哥谭。
　　猫头鹰法庭自哥谭创立之初便扎根于此，背后是野心勃勃的哥谭家族在暗中操纵，其中不乏有名门望族在列。他们培养利爪充当打手、传播恐怖歌谣控制舆论、私设规矩窃取权利，妄想以此掌控哥谭。
　　虽然他们早已被蝙蝠侠一网打尽，不，还剩下零星散落于境外的势力在仓皇逃窜。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早有绑架达米安的前科。
　　这也正是红头罩锁定目标的原因。
　　杰森盯住布鲁斯，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啊哈，无所不知的蝙蝠侠？”
　　完了，提姆生无可恋的想，希望别打起来。
　　提姆的头越来越低，他看起来想把自己塞到咖啡杯里去。
　　布鲁斯直视杰森：“Because I am Batman。”
　　“放弃追查这件事，这不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布鲁斯最后又强调了一句。
　　“老蝙蝠，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杰森是真的生气了，他觉得自己是被防备了，说不准仍在监视之中。
　　甚至，还有一种被否定的难过。
　　这些刺痛感都夹杂在涌上来的怒火中，一堆一堆地化成燃料。
　　他嗤笑一声，踢开椅子，转身走出去。
　　经过桌沿时，坐在桌边的达米安神情复杂地叫了他一声：“陶德。”
　　“看什么看，恶魔崽子，还不是为了找你。”他头也不回，脑后碎发乱翘，桀骜不驯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迪克欲言又止：“布鲁斯……”
　　最后他无奈扶额，把未说出口的话锁在了舌尖。
　　剩下的四人默然无语，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最后，布鲁斯叹了一口气。
　　“达米安，你跟我过来一下。”
　　*
　　多萝西跟在管家阿尔弗雷德的身后，前去自己的新房间。她的屋子在三楼，从餐厅出来，要穿过走廊，右拐进楼梯。
　　“迪基他人超好，他抱着我举高高和转圈圈！”
　　“小翅膀是不是……”
　　多萝西叽叽喳喳说着话，辫子在空中甩着欢快的弧，蹦跳着踏上一级台阶，然后抓稳了扶手转身去看阿福。
　　阿尔弗雷德西装板直，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银发渐生但仍精神矍铄，仪容优雅，举止间散发着一位英国老绅士的从容。
　　“阿福爷爷！”
　　多萝西歪头眨了眨眼，凑过去，试探性地勾起管家爷爷的大拇指握住了，并毫不吝啬夸赞：“小甜饼超级超级好吃！”
　　她一直到吃不下去才停嘴。
　　多萝西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叽，好撑呀。小小的胃已经努力塞满了每一丢丢空隙。
　　一会儿下来再把剩下的小甜饼吃完，多萝西美滋滋地想。
　　但小可爱还不知道那盘小甜饼已经惨遭瓜分。
　　“多谢赞美。”
　　真是可爱的孩子呀。
　　阿福温和地笑了笑，他牵起多萝西的小手：“事实上，我最拿手的不是小甜饼，而是带孩子。”
　　育儿经验极其丰富，从业几十年，专治家中大小熊孩子。
　　同样，万能的管家侠只用了一早上就将屋子全收拾了出来。
　　房间在走廊尽头，隔壁是杰森的房间，毗邻的房间皆静默无声。
　　这间屋子一直紧锁，直到清早布鲁斯打来一个急促的电话，他才回想起这间长久以来一直被忽视的房间。
　　说起来，这间屋子之前是做什么的？
　　老管家眯了眯眼，人老了，有些记不起来了。
　　经过杰森房间时，阿尔弗雷德下意识地望了一眼。
　　杰森的房间门紧闭。那扇门看上去仿佛是嵌在墙壁上的一副装饰画，无法打开。
　　老管家内心叹了一口气，杰森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
　　他的心结太深，太紧。
　　但阿尔弗雷德面上不露丝毫，取出一大串钥匙，拨出一根对准门锁旋了一圈，推门而入。
　　多萝西仰头盯着他，她觉得钥匙有些眼熟，但转头就被撞入视线的房间吸引了注意力。
　　他立在门侧，嗓音温和，朝多萝西说：“多萝西小姐，希望你喜欢我布置的房间。”
　　“哇！”
　　多萝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她努力踮脚抱了他一下，“谢谢阿福，我超级超级喜欢。”
　　词语匮乏的小多萝西通过强调来表现自己的欢喜。
　　这个房间简直是按她的想象生成的，而且这个房间布置的有些像[多萝西的小窝]。
　　房间呈现暖色调，墙壁粉刷成浅粉色调，弥漫着温馨的氛围，光线良好。头顶是小星球样式的吊灯，银蓝流转，还缀着星星小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