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再看会儿动画片吗？”多萝西从床帘中间钻出小脑袋，又伸出一根小手指头摇了摇，她眨巴眼，“就再看一集。”
　　一集又一集，不熬夜只通宵。
　　“不行，太晚了，睡觉。”杰森转身抱胸，一瞬间仿佛鸟妈妈附身。
　　“好吧。那晚安，杰森。”多萝西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缩了回去，一会儿没动静了。
　　“晚安。”
　　杰森按掉了灯，轻轻关上门。
　　他门前水粉色的稚嫩字迹朝他欢快招手。
　　“你好，新门牌。”他低声呢喃，蹲下沿着门前地毯摸索，找到了布鲁斯藏起来的钥匙。他握着钥匙，心情复杂。
　　他当时心神不宁，随便编了借口偷溜出蝙蝠洞，并无视了提姆打探的目光——杰森觉得这小子可能猜到了什么，但他现在没心思去管——直奔阿尔弗雷德的房间。
　　阿尔弗雷德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耐心地听完杰森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力证自己不在意，只是恰巧有时间就过来问问。
　　阿尔弗雷德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他非常生气：“我真不敢相信，布鲁斯少爷保证过要送到你手里。”
　　亲爱的蝙蝠侠向老管家保证时，恰好是和红头罩几乎不死不休的时候。
　　在杰森极力掩饰但仍流露出的沮丧以及茫然中，阿尔弗雷德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给杰森讲了一件事。
　　在二代罗宾刚出事时那段阴霾笼罩的日子中，夜翼和蝙蝠侠在走廊里或者说杰森房间门口打了起来，很凶的一架。
　　在阿尔弗雷德经过艺术加工后的描述中也能听出其惨烈程度。
　　杰森自动翻译过来就是：从房间扭打到走廊，最后一齐摔下，砸毁了大厅地板，不光是门，连楼梯栏杆都断掉大半。过后从大厅到三楼几乎都修缮了一遍。
　　其中夹杂着懊恼、悔恨与尖利的质问，兴许还有情绪崩溃下歇斯底里的咒骂。
　　也许录下来能直接送蝙蝠侠和夜翼组团出道，一举压下隔壁复联的热度，杰森苦中作乐。
　　——好吧，好吧，这不好笑，最起码杰森现在笑不出来。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即使——是的，即使他脑子终于沦落到要跟夜翼的审美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也能想出他是爆发点。

　　在那样敏感的时间点上。
　　杰森的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刮擦着，视线游移。
　　没人跟他说过这件事，不管是夜翼还是蝙蝠侠，两个人都没有。
　　于是当他发现门锁被换无法进门时，他的选择是一走了之。
　　“……我不知道这件事。”他态度软化了下来，“不过他为什么不换上同一把锁……”
　　还没说完他就噤声了，他也知道这毫无道理可言，谁也不知道人会死而复生，特别是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
　　杰森觉得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老人包容地注视着他：“我不否认沉默是金，但我想，坦诚交流在大多数情况下更惹人喜爱。”
　　杰森扭了扭肩膀，故作轻松道：“不如扣掉他一周的小甜饼？”
　　“好主意，”阿尔弗雷德笑了笑，“那么它们都归你了，杰森少爷。”
　　“希望你每天都能在餐桌上吃完。”他暗示。
　　“当然。”杰森转身抱了下阿尔弗雷德，“我打算住下，鉴于我的白痴……一位队友私自挪光了我的账户。”
　　阿尔弗雷德贴心地没有揭穿杰森的小心思，“乐意效劳。”
　　“我相信，多萝西小姐也会高兴的。”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是被扣掉一周小甜饼的蝙蝠侠，但他最终会开心的，阿尔弗雷德欣慰地想。
　　杰森一进门就把自己扔进了床铺上，柔软的触感裹着他。
　　他本想努力的理清思绪，解决古怪感终于从精神降临到现实的疑惑。
　　“最起码说明我没疯。”他嘟囔着。
　　但困意席卷而来，全身软和了下来的红头罩无法抵挡。
　　明天吧，一切都明天再说，他迷迷糊糊的想着。
　　他坠入梦乡。
　　杰森关灯离开后，多萝西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接着一阵轻微的钥匙旋进锁眼的开门声传来，随着门轻轻地一磕，走廊重归宁静。
　　多萝西趴在被窝里支棱起耳朵听，直到走廊中再无一丝声音响起，她悄咪咪睁开眼，掀开床帘看了一眼。
　　一切安全，无意外状况。
　　然后她迅速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平板，插上耳机，然后扯过被角蒙头盖住，把自己裹成一个小团团。
　　小多萝西婴儿肥的脸上满是严肃。
　　门，床帘，被子，三层防护更持久。
　　动画片，启动！
　　*
　　布鲁斯拖着疲惫的身躯归来，他在楼梯上打了个转，立在杰森门外停留片刻。
　　阿尔弗雷德在他夜巡时通知了杰森住下的消息。
　　蝙蝠侠抓回了三个阿卡姆在逃罪犯，并且从戈登那得知了一个模仿蝙蝠侠的小鬼，叫“catman”。
　　“不管管你的狂热小粉丝吗？他都想让GCPD踹掉你了。”
　　“我始终不赞成孩子当义警这种事。”
　　戈登站在蝙蝠灯旁絮絮叨叨，调侃性地抱怨他跟蝙蝠侠一样转头没。但后面一句话直接拨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他把疯帽子送来了。”
　　擅长洗脑和控制的疯帽子无疑不是善茬，几次从蝙蝠侠手中逃脱，但疯帽子不会做无意义的事，特别是正在被蝙蝠侠追捕中，引诱他冒险下手的最大因素是——他心目中的“爱丽丝”。
　　脑后勺重击，抵抗精神控制，或许还是金发女孩，蝙蝠侠确定了目标。
　　他重返阿卡姆审问，事实如他所想，疯帽子叫她“爱丽丝”。
　　——是“她”，不是“他”。
　　catman是爱丽丝，跟罗宾一同从里世界出来的爱丽丝。
　　除此之外疯帽子闭口不谈，拒不合作。
　　蝙蝠侠使了手段。
　　“那是我的小爱丽丝，老蝙蝠，你可不能跟我抢！”疯帽子疯癫地更厉害了，他嘟嘟囔囔。蝙蝠侠耐心地从疯言疯语中寻觅线索。
　　获悉疯帽子没见过爱丽丝的长相后，他转而调查起他们相遇的地点。
　　没关系，蝙蝠侠总会查出来的。
　　惊鸿一现的“catman”今晚没有出现，蹲守在寒风中蝙蝠侠没有逮到人。
　　他让戈登留心这位“catman”的行踪，打道回府，——比平常早了那么一点。
　　他从蝙蝠洞直接赶了上来，黑色制服还没脱下，这让蝙蝠侠看起来像藏在阴影里。
　　新贴的门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隔着战术手套蝙蝠侠轻轻地蹭了蹭。
　　很温柔。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杰森房外的门把上，但门锁住了，蝙蝠侠身上有钥匙，但他没有开。
　　也许餐桌上来一句“早安”是一个不错选择。
　　蝙蝠侠走向了多萝西的屋子，她的房门是被杰森往外关上的，没有内锁。
　　多萝西正经历从熬夜到通宵的艰难攻关，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遮蔽了她灵敏的听觉。
　　看得正起劲的多萝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从滚动成一团的被被里钻出小脑袋，手里的平板上还放着动画片。
　　月光洒了下来，床帘被人掀开了，巨大的阴影投在了多萝西身上。
　　她僵硬地抬头，一身漆黑的蝙蝠侠矗立在她床边，正死死盯住她。
　　“爸爸，救命！！！”
　　一声尖叫响彻韦恩庄园，杰森被惊地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22章 
　　“我是真的看见了！”
　　小多萝西盘腿坐在床上，床前围了一圈人，她小奶音都急成了连吧嘴。跟含了块糖一样，压在舌尖上的话语咕噜噜冒着泡泡。
　　因为赶来的所有人都肯定地告诉她，并没有什么蝙蝠侠，也没人见到过一个黑影。
　　“你肯定是看错了。”全家人笃定。
　　她蔫哒哒地裹着小毯子，圆滚滚的，只露出毛绒绒的小脑袋。
　　小多萝西捏紧了角角，晃荡着站起，踩在比地面高出一大截的高架床上，探出手手举过头顶：“这么高！”
　　然后她把毯子搭在头上，小胳膊奋力往外一划，心有余悸：“这么壮！”
　　看一眼太掉SAN值了。
　　直面蝙蝠侠视线冲击的多萝西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杰森已经冲到了她面前，长手一伸把她揽在怀里。
　　动作熟练，怀抱温暖，就是……胸肌有点硬，多萝西捂住小鼻尖揉了揉。
　　不过还是比红头罩的软一点。
　　红头罩制服：……你的错觉，我很软，谢谢。
　　小毯子从头顶垂落下来一直搭到床上，像是一条小披风。
　　杰森的手扶在床栏杆上，斜在众人前面。他听得一愣一愣地，下意识瞥了身旁的布鲁斯一眼，没那么又高又壮吧。
　　听这描述还以为是贝恩又逃出阿卡姆了。
　　但紧接着被挡在布鲁斯身前的达米安瞪回去了。
　　杰森：……恶魔崽子，你那小身板顶多能挡住多萝西。
　　“然后一眨眼就不见了！”多萝西一想起蝙蝠侠的目光就是一个激灵，一下子蹦了起来。
　　小毯子抖落，掉在床上。
　　杰森转回注意力：“小心点，别撞到头。”
　　“我怀疑他不是人类。”多萝西像是在分享一个大秘密那样压低了小奶音，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满是郑重。
　　并坚定地点着小脑袋瓜。
　　游戏最伟大的玩家怎么会害怕一个人类呢QAQ
　　提姆缩在多萝西的小椅子上，仗着前面有人挡着，他低头捂脸，肩膀发抖到一拱一拱的。
　　“提米？”她放下揪头发的手，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又犹豫地补充了一句：“你在害怕吗？”
　　多萝西对此忧心忡忡。
　　这个小哥哥身体不太好，她还记得刚到家时提姆的虚弱模样，吐出的咖啡溅到了达米安身上。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吓到提姆了。
　　极力憋笑到发抖的红罗宾突然被点名。
　　一般来讲，当所有人一齐出现时，红罗宾从来都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位。一被点名简直是猝不及防。
　　“呃，这是真的吗？”提姆反应迅速，他受到惊吓一般捂住了胸口，瞳孔微微睁大，声音飘忽到哽咽：“天啊，这真是太可怕了。”
　　别怀疑，靠谱的红罗宾永远演技在线。
　　——事实上，就凭着熬夜出来的憔悴苍白脸色，在赶来的前一秒还在处理韦恩公务的提姆就像个十成十的病患。更确切地说，像是个被资本家无情压榨到猝死边缘的小可怜鬼。
　　多萝西恍然发觉，她好像不应该把提姆他们卷进来。
　　愧疚的潮水陡然涌起，多萝西咬住下唇，小手无意识地绞住衣角。
　　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而她则是玩家。
　　——这对他们不公平。
　　她拾起毯子卷了卷搭在胳膊上，扶住栏杆时小腿还在打颤，从梯柜上走下来差点把自己绊倒。多亏杰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把她抱到地上。
　　多萝西蹭了蹭他，然后踮脚盖在提姆身上。
　　淡粉毯子暖乎乎的，把提姆裹在了那。
　　“呃，谢谢。”
　　提姆愣住了，他颇有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攥紧了毯子角。
　　他突然觉得在寒夜里盖着毯子喝咖啡，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布鲁斯若有所思。
　　“小翅膀？”多萝西扭头转向最先赶来的杰森，拽住衣角仰头看他：“你确定没看见吗？”
　　多萝西的蓝眼睛雾蒙蒙的，她想确认杰森的回答，如果他真的没看见……
　　杰森顷刻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布鲁斯握拳抵在唇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咳嗽，提醒杰森。
　　“……我没看见。”杰森昧着良心，艰难地扯出一句话帮糟心老爸打掩护。
　　多么伟大的孝心，军火库都能感动到哭泣，天知道他刚刚才被布鲁斯坑过。
　　这声咳嗽同样让多萝西转移了注意力，她抱膝坐在梯柜上抬头望向布鲁斯。
　　布鲁斯衣衫凌乱，腰带松松垮垮地绕在睡袍中间，衣襟大敞，从中能看到他白皙的胸膛。头发与睡袍一样凌乱，眼角一抹疲惫的青色浮现，靠搭在达米安肩膀上的手支撑着身体。
　　漂亮又可爱的布鲁西爸爸脸色苍白，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总是在生气的达米安右胳膊上还绑着绷带，但他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