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算下来要七万多,确实不便宜,如果带上衬衫和刚才店员拿来搭配的首饰,轻松突破十万,简佩问,“你刷家里的卡还是自己买?”
曲琮其实名牌衣服是有的,曲妈妈不亏待她,甚至可以说很舍得为女儿花钱,只是完全不符合曲琮自己的审美,也是因此,她现在卡里余钱买得起这一套合自己心意的好衣服时,才会这么心动,而又因为囊中羞涩而却步,单价三五万的衣服不是一个初入行的非诉律师消费得起的。
她说,“我肯定花自己的钱,所以才纠结。你觉得该买吗,佩姐。”
“花家里的钱我不讲什么,你自己的钱的话,建议不买一整套。”简佩讲,“你办公不可能穿这样衣服的,这种套装是给名媛准备的,没有人穿着它去见客户,搬砖要有搬砖的样子,它的社交语言不一样。”
她叫曲琮单买一件外套,“外套么,配牛仔裤也很俏皮,你出去约会可以穿的。但办公很不适合,包括他家的鞋子,也不是给白领准备的,我上班的时候如果没有重大会议,一般穿Crk's,那就是设计给我们这些劳动阶级穿的鞋子。食利阶级的品牌产品,除了包之外,大多不适合社畜。”
纪荭已结好帐走过来,她说,“你们在说什么?”
问明白情况,她讲,“要是我,我就买。”
“买来干嘛,她不可能穿着去开会去敲键盘吧,更别说有时候还要挽起袖子搬资料箱。”简佩不同意。
“确实实用性不强,对她来说也贵了点——完全花自己积蓄的话,是有点吃力是吧?”纪荭观点不同,“但我买这套衣服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今年我买得起十万的套装,明年我就能买得起一百万的手表。这套衣服可以穿很多年啊,是经典款式,并不是说买了就一点用都没有了,买个心气无所谓值不值。我告诉你,Stacy——”
“你又要来了。”简佩呻吟一声,曲琮好奇地看来看起,纪荭不理她,对曲琮说道,“我刚读大学的时候很穷,戴一副100块钱的眼镜,从高中带来的,度数加深了要去换,那时候我打工攒了3000块钱,看上三副眼镜,一副就200多,一副么,400多,还有一副700块。我手里这3000块要用到年底的,才3月份,还有9个月要过,要是你,你选哪副?”
曲琮从未如此困窘过,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元黛也走过来,手搭在纪荭椅背上,抢着说,“我会选400多,所以你纪总监总笑话我没心气。”
纪荭说,“是不是没心气呀?总也就相差300块钱,还有九个月,哪里赚不回来这300?我就选了700那副,我就是要告诉自己,我可以没有钱,但不能没有拥有好东西的自信,穷人总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好东西,我买下那副眼镜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五年以后,十年以后,我可以戴得起七千、七万的眼镜,年轻人就是要有这样的豪气。”
她笑着对曲琮说,“你只选一个便宜的包要我送你,其实再送你一套衣服也没问题,不过我不会送的,你要自己很想要一样东西又舍不得,这样才会更要进步,更有野心。”
她口中便宜的包也要四万多,是今年新出的19bag,曲琮选它一来是自己喜欢,二来也不想选更贵价的,去拿H家的款式,第一显得她贪婪,第二,曲琮头顶只有元黛不假,可职级比她高的女律师却有很多,一般也就背背C、D、Y这些牌子,曲琮也不想狂热追求比前辈们好太多的包。她总是不自觉在审时度势,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位置。
这大概就是她和纪荭的区别了,曲琮看看纪荭,又看看元黛,再看看简佩,感觉这已经不是一套衣服的问题,她想想,问元黛,“黛姐,你说我买不买?”
两个女王都给过自己的意见了,元黛没表态——她是真的最圆滑了,被问到头上才似笑非笑地说,“我不好开口啊,她们讲的都是建议——她们不知道你赚多少钱,我知道呀。”
也就是说,元黛只要开口给了建议,另外两人就能猜出曲琮的收入了,毕竟她们都很了解元黛的消费观,曲琮买这套衣服,是有点奢侈还是过于奢侈,又或者是天方夜谭,已足以猜出她的收入,甚至简佩就可以说出她赚得是不是比普通的一年级律师多上许多。
曲琮真觉得脑子有点跟不上,但又清楚知道这种彼此刺探,对三个姐姐来说只是娱乐而已,你有这样聪明自然能成为她们的朋友,脑子转得太慢就算能勉强弄明白也会觉得负担。她还在努力适应,不过总算要比之前好得多了。
“那么我要好好算算账了。”她找个借口脱身出来,“我要计算一下今年的预期收入和花销,才晓得这是不是一副700块的眼镜。”
三个女人都笑起来,纪荭点一下元黛,“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手下个个都和你一样,滑溜得像一尾鱼。”
她们拎着大包小包,移步下一家店,纪荭去挑眼镜——她有几百副贵价眼镜,但其实早做了视力矫正手术,这都只是平光的装饰眼镜。她还想买几件外套,元黛也要更新自己的衬衫了,衬衫实在是很容易折损的衣服,一件几千块的衬衫只有确实很有钱的人才能常穿得起。
曲琮不敢看衣服了,万一又看上了怎么办?她坐在那里看购物袋,又忍不住想起之前那套粗花呢,撑着下巴很是惆怅,偶尔一回头,纪荭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拿手点一点曲琮,示意自己对她的纠结心中有数。
曲琮心里一动,走过去站到纪荭身边,低声叫,“荭姐。”
纪荭笑着说,“干嘛,你不至于真想叫我给你买吧?”
曲琮自然不可能这么做,她叫妈妈买、叫喻星远买都不会叫纪荭买,但实际上她也不想叫母亲和男朋友买单——哪怕是在想象中,这件衣服如果不是她自己买下,也就顿时变得没意思了。她摇摇头,说道,“您都那样说了,我求也没用啊——再说我也犯不着。”
一套华服那还是收买不了曲琮这样的女孩子的,会被这种诱惑直接摧毁自尊,那也有些太浅薄了。曲琮想要的比这个多,她说,“不过,您说得对——一个四万的包,对您的人情来说是便宜了点。我选它不是低估了荭姐,而是我还有事想要求你。”
她这是用花言巧语装点自己的贪婪,实际上曲琮之前就觉得选那个包各方面都合适,纪荭要送她包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她送她从第一个家去了第二个家,之前那些都是利益交换,她不欠情,但那一次不是。一趟路费而已,四万块够贵了。——这话术完全是临时起意,纪荭应当是看出来了,她笑了一下,兴味盎然,“什么事?说来听听?”
“其实我也一直犹豫要不要对你提……我很想买那套衣服。”曲琮说,“但是我的收入不够那个层次的消费,我也想多赚点钱——”
她亮出底牌,“2月就是晋升月,荭姐……我,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很想要那套衣服。”
想要晋升,还得从纪荭身上找,实际上曲琮隐隐也在想,纪荭是不是在鼓励她培养奢侈消费的爱好,道理很简单——人要有奢侈的需求才会有野心,她刚才甚至公开讲给曲琮听。
曲琮的确有物欲,好东西谁不爱?她做出一副被诱惑到的样子,心想纪荭一定很喜欢,她活得越像纪荭,纪荭自然越开心,有欲望的人会很好摆布,而纪荭更清楚该怎么对付自己。
她也的确很喜欢那套粗花呢,也很有野心,这都是事实,曲琮只掺了一分的表演在里面,‘被激发野心,做出原本举棋不定的冒险决策,更向纪荭靠拢一步’,这出戏应该很有说服力,而且会让纪荭欣喜,毕竟这是她勾动手指,诱惑曲琮走出的一步。——不过她还是定睛细看了曲琮几眼,像是在探究曲琮的内心。
曲琮温顺地低下头,由她去看,她不让自己太紧张——但也不能不紧张,毕竟这也是个很冒险的举动,她应该要害怕纪荭可能提出的条件。
“好,我可以帮你。”
没想到的是,纪荭答应得很爽快,而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她回头瞥了元黛一眼,凑得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只要有缺,我可以叫黛黛提你上去——但,你也要帮自己。”
“华锦的人事我了解,编制是定死了的,没人走就永远不会有空额给底下的人竞争。只要有这个缺,它就一定是你的。”
曲琮心里已知道纪荭要说什么了,她不禁一声暗叹——确实,纪荭怕什么?她堂堂正正,根本不怕曲琮的小心思。只要曲琮想要她说的那些东西,她有得是办法让曲琮变成她的样子。
纪荭轻声说。“但,这个缺口,你得自己制造出来。”
“你想要弄走谁呢?”
第51章 升职
“朱律。”曲琮走过来放下餐盘,“这么巧啊,你也来吃食堂?”
说是食堂有些开玩笑的味道了,不过中心大厦附近这家大食代确实是最实惠的饭堂了,一顿饭二三十块钱,早饭全家随便买点对付一下,中饭如果不想叫外卖(叫外卖意味着一吃完就可能被上司叫去派别的活),很多节俭的员工都会到大食代来吃饭——朱律师自然是最节俭的一个,有哪天中午他不在大食代,那就肯定是出外勤去了,或者是薅到了外卖APP的羊毛。
“曲律——我吃食堂这很正常,你吃食堂才是稀奇,怎么,今天元律没带你出去吃饭?”
朱律师倒不是在内涵她,曲琮是元黛宠儿,这一点在华锦已成为共识,既然大家已习惯,就没什么好酸的了。曲琮肯定有背景,只是大家问不出来罢了,她能力不差,也会做人,大多数同事终究还是选择和她打好关系,而不是得罪老板身边的亲信。
“现在还哪有时间出去摸鱼啊。”曲琮叹口气,“昨晚加到12点,今早8点就来了,要不是茶水间那边坐不下了,我就在办公室吃个外卖算了——你要不要喝咖啡,朱律,我这里买一送一,刚好点了吃完下楼去拿。”
华锦当然有免费咖啡提供,不过最近豆子消耗太快,暂时只有速溶提供,朱律师听说是买一送一,欣然说,“好啊,我要焦糖拿铁,加一个shot。”
“我也觉得不加浓不行了。”曲琮一边吃米线一边按太阳穴,“刚我看文件都有点重影,你说这样下去会不会猝死啊?”
“这才哪到哪。”
朱律师本来对她要客气多了,距离感也比以前强,但听到这样天真的问题,还是不禁跳出来做老师,“你要有心理准备,这肯定是今年的常态了,而且这个时间段还算是比较轻松的——刚年初,别的公司业务还没进来呢。等到年中年尾,工作量可能会再加一倍,但新人可没那么好找,很有可能一个能做事的都找不来。”
曲琮现在已不是新人了,自然明白朱律师的意思——新人来了,对老人来说还要分神去带,在工作压力极大的现在,他们宁可自己多做点,也不愿意耗费心力去教新人,给人擦屁股要比自己多干点烦心多了。
“到时候还能睡觉吗?该不会以律所为家吧?”她咋舌。“我是还好,就住公司附近,朱律你怎么办啊?我记得你回家要一小时的。”
“滴滴上睡一下吧,只能这样了。”
没活慌,活多了又怕自己累到暴毙,这就是非诉律师的写照。而且朱律师本来就焦虑,他很容易为未来的一些小细节担心,曲琮随便说一句他就跟着烦躁起来,也不顾她和老板关系密切了,抱怨道,“工资不涨,工作量猛涨,很可能到年底奖金也没戏,能和去年维持一个数就差不多了。”
曲琮就怕他不抱怨,她说,“毕竟我们也不是红圈所,没办法,我听元律说……”
她压低声音,满脸神秘,“接下来要过几年苦日子了,说不定要裁员的。”
她是老板身边近人,而且说的都是员工群里传过的话,朱律师哪有不信的?饭也不吃了,赶紧低声追问,“是不是打算等这个项目结束之前裁员?他妈的,资本家都一个黑心套路。”
计费工时和项目奖金是两回事,大项目结束之后按理都会有一笔奖金发放,行情好的时候,就算在项目期间离职,只要给项目做过活,都会被列入到奖金公式里,补充发放,行情不好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尤其华锦还不算是大所,规矩比较含糊。曲琮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这个项目这么长,有多多少人能坚持到做完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