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御井烹香
御井烹香  发于:202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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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女友都大笑起来,简佩半真半假,“说得好,旁观你精彩情史那么多年,眼馋太久了——老林找你闹真是有道理,你绝对是我离婚重要原因,至少5%。阿荭你不晓得,之前去苏州,看润信那个小李总,人群里直直走到阿黛面前,那么偶像剧,我酸了酸了酸了。——看到你和李铮跳舞的样子,你脸上的光彩——我想,总不能到老了也没有一次这样的感觉吧,当时我就觉得,不行,不能继续下去了,得和老林离婚了。”
  她们都是成熟社会人,自然知道何时调节气氛,沮丧一会,现在到鼓劲环节了,大家一起疯狂消费林天宇也自我消费,这样的酒比昨晚的闷酒好喝,不知不觉三瓶都喝完了,喝到这个地步,代驾都不敢叫,元黛叫司机先把两个朋友送回家,自己回家洗澡收拾,半夜两三点才睡下,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嗓子疼头疼,心里有点不妙预感——连着喝两天酒,又吹了冷风,真感冒了。
  管家已来上班,可以让她买药烧水,也可以让她转告司机,和张秘说一声今天不进所里了,还好,这两天没什么非去不可的会……元黛倒在床上,捂着脸一动不动,连这几句话都不想说。
  宿醉又病了,她的脑子转得迟钝,很多莫名的思绪浮现,不成逻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时而想到林天宇在地上扭成一团的样子(真是狼狈又可怜),时而又想到小曲,忽然又想到昨晚送完纪荭,简佩在车里握着她的手,推心置腹断断续续说的呓语。
  “我觉得挺愧疚的,阿黛,我对不起孩子。”
  不是因为离婚——当然也因为离婚,但还有更多深层情绪,简佩低声讲,“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小孩,我没什么母性,有时候,有时候我有点恨她们,我觉得孩子在剥削我,从我身上吸了血……”
  “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心虚,孩子对我的爱是没保留的,我又觉得他们耽误了我,又把他们当成我的支柱。”
  “你说这些年的婚姻,我到底后不后悔,其实我也不后悔,我没法转行了——要养孩子转什么行,可到底我又有两个宝宝,我心里始终是有伴的,有时候我很无助,可我又其实并不孤独……”
  她心底对孩子是有歉疚的,毕竟,孩子是在她的安排下出生,可她的动机是出于‘合适’而不是想要,简佩不是对孩子全心全意的母亲,她有时很介意孩子阻碍她攀登的脚步,这些元黛都能明白,她也并不是就忽然开始想要小孩了,甚至客观地讲,她很同情两个孩子,他们的物质条件很丰裕,可不能说有一对很好的父母。
  只是,只是——
  元黛在床上翻了个身,痛苦地支撑住自己,慢慢坐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的思绪混沌又缓慢。
  她打开手机,找到李铮的名字,给他发一条微信。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凭本能莽撞行事,大多数时候元黛总能理智,但现在,她渐渐发现自己其实也只是人性的奴隶。
  【我病了】
  她说,发了十几个哭哭表情过去。
  【我现在好难受哦】
 
 
第27章 坦白
  曲琮最近有点酸,因为润信的李经理最近经常往S市跑,而且老板好像又恋爱了。
  “老板恋爱三大征兆,1,她每周会有一到两天准点下班。”
  午饭期间,朱律师升起手指给新进科普,“2,她上班期间去健身房的次数会变多。”
  理论上,华锦鼓励雇员注意健康,楼下的健身中心也给华锦雇员优惠价,不过目前为止曲琮还没去过一次,年轻人新陈代谢旺盛,她们不用运动也不会变胖。
  “3,老板会经常戴领巾。”
  朱律师压低嗓音,有一点暧昧——这一点懂得都懂,他不必说太多。
  几个新人都配合地露出笑意,成少春撞了曲琮一下,“你和老板走得近,怎么样,啥情况,这次可能结婚吗?”
  作为组员,他们自然关心老板的私生活——结婚还好,怀孕生子肯定是耽误正常工作的,到时候他们可能会被临时分配到别的组去,由于元律师就是华锦的最大腿,大家并不期待这种事发生,最好老板化身业务机器,工作都给新人做,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年底分钱。
  当然,工作不可能完全都给新人做,业务太多也会让人怀疑人生,不过在这个世道下,如果老板还跑去生孩子,他们这个组可能就要开始裁员了,朱律师也因此异常积极地打探小道消息,附和成少春,“对啊,啥情况啊,哎说起来你是不是最近也恋爱着呢?”
  曲琮心想她也并没有戴领巾,朱律师怎么能这么肯定,她有点不情愿——之前听到的八卦就是拉信用卡,现在到还账的时候了,没有谁是心甘情愿付账的。
  “我什么都没听说,应该才刚开始吧。你们知道老板的,神秘主义者。”
  她讲实话,又找补几句,免得被踢出八卦小圈子,“有机会肯定问——我猜疑是润信的小李总,不过如果是他,老板更加不会讲了。”
  做他们这行的,就好像搞金融投行的一样,和客户搞在一起很常见,但也很不体面,一般都不太会有结果,聪明人都会低调处理,而元律师当然再聪明不过了。
  虽然之前多少也有些风声,但曲琮这句话还是如冷水滴入沸油,在人群中激起一阵乱跳的耳语,大家都很兴奋,压低声音讲着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推敲小李总和老板的关系,曲琮侧耳细听,这正是她想要的——虽然这么做也很愚蠢,李铮就算没和元黛在一起,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更何况她和喻星远的关系也在稳步推进中。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这句话在从前的曲琮看来,简直是浸透了暮气,但工作以后她以快得离谱的速度发现这句话的哲理,无论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也总是在继续,没有什么跨不过的坎,脸皮一老,该干嘛就干嘛,喻星远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条后路无非因为怯懦,本该让她很难堪甚至自责,但逃避总是可耻又有用,曲琮现在渐渐感到真香,一个有钱、温顺、有趣,有大把时间吃喝玩乐的男友,是不是少女的梦不知道,但一定是九亿社畜的梦。

  最近她一直在想,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她也不算是没有运气,至少第一个相亲对象就能让很多人羡慕。曲琮不否认自己的工作动力有点没以前那么足了,但她没有完全放下警惕,时不时还一个机灵——曲妈妈这就是在温水煮青蛙,那晚的争吵,曲琮虽然扬眉吐气,但如果她放任自己的惰性,总有一天,曲妈妈会取得最终胜利。
  不可否认,曲琮最近算是进入第一个迷茫期,她想获得一些前辈的指点,每个职业女性的道路上可能都曾有过一些出口,至少元律师肯定有,她想知道元律师为什么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又为什么忽然违背自己的原则,和李铮搞在一起——曲琮已知道,所有人都会有软弱的一刻,但她很好奇,元黛是否会为曾经的选择后悔,这一点对她有重要参考价值。
  “最近林教授好像挺忙的。”
  她找机会向老板汇报,顺便混顿午饭吃,“我们这边有些业务要往沛宇推进,但是林教授经常不在公司,搞得好多事情都停滞在那里,办不下去。”
  “他忙着打离婚官司,哪来的时间管融资前自查——如果资本是纪荭的人脉给他找的,其实自查不自查也没事,就那点小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资本投的公司有问题的多了去了,主要还是看潜力是否独一无二。”
  自从有了秘密,曲琮就觉得呆在老板身边有些别扭,平白就有点心虚,不过元黛对她的小秘密应该一无所知,她确实是对曲琮不错,兴致一来就拉曲琮吃人均大几百的品蟹套餐,蟹粉豆腐、蟹黄包子,秃黄油拌饭,一人再来一只四两多的母蟹,配着蟹八件细敲细打,元黛自己不怎么吃,托腮看曲琮吃,好像觉得这样挺有趣的,曲琮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一条蟹腿肉要送进嘴里又迟疑了,元黛冲她笑笑,让她继续吃,“我好久没和小朋友一起吃饭了,年轻真好,吃东西都香。”
  曲琮暗想,元黛大概因为和两个好朋友最近都有些裂痕在,所以也寂寞些,她和李铮的关系说不定也是因此加温。
  想到李铮,突然间,她吃大闸蟹都不用再蘸醋,曲琮缓了一下才问,“婚能离得成吗?”
  “佩佩不是那种把离婚挂嘴边的怨妇,人家只玩真实。”元黛摇摇头,“大致都按我们想的步调走,天宇一开始挽留,之后恼羞成怒,想吵架,佩佩当然也不会和他吵,现在大概走到第三步。”
  “第三步是?”
  “就双方家人介入,劝和的同时分家产、抢孩子呗。”元律师用淡淡的语气说,显示出她对这种事的熟稔。这也对,曲琮想她肯定见证过太多离婚案。“还好,两家都是言情书网,没上演太狗血的事件,不至于影响孩子学习。”
  这当然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现在的中产阶级对孩子的培养早已精确到分秒。曲琮想想简佩现在面临的压力,不禁不寒而栗,彻底明白为什么之前元黛说过简佩离婚成本太高。她问,“不知道佩姐是怎么下定决心的?”
  “就想通了吧,想多为自己活一些。”
  简佩的隐私,做朋友的当然不好多说,曲琮也不细问,她胃口渐渐没那么好了,慢慢放下手里的螃蟹,喝口热茶,元黛问,“那你呢,和小男朋友发展得不好,还是发展得太好?”
  她猜心实在是准,大概也因为看过太多女律师在同样的问题面前迷惘,曲琮咬住下唇,半吐半露,“发展得还不错,他条件蛮好的。但是……”
  但是,曲琮实在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一点本来无需那么明显的,但没办法,她恰好在差不多的时候遇到了李铮。
  “这是你妈妈介绍的对象吗?”
  元律师真的什么都算到了!
  曲琮不好意思主动提起家事,这个台子搭得她很舒服,她借势说,“嗯,我妈妈不是一直反对我在华锦上班吗,她现在不想让我辞职读博了,给我介绍个条件很好的男孩子,大概是指望我谈起恋爱就不想多加班了。”
  不加班不就意味着被华锦淘汰?元律师笑了,“曲太太套路是深的。”
  她看穿曲琮的犹豫,“但你也觉得做阔太太也不错,是不是?毕竟,在华锦做生做死,不也是为了钱吗?难道谁还是真的爱工作本身不成?”
  曲琮承认这份工作和想象不同,成就感远远比不上无穷无尽的文书带来的心理压力,元黛已是个很宽松的老板,但说实话,她有时候还是会对手机感到恐惧,现代人一般都有微信依赖症,曲琮恰恰相反,永远看不完的群消息让她窒息,而来自老板的微信消息如果不在十分钟内回复,又是严重罪名,这种矛盾让微信成为一种折磨,她现在每天早上睁眼的时候都觉得起床很抑郁,这不仅仅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租的房子里又没有地暖。
  “有时候我确实觉得婚姻是条出路。”
  沛宇事件确实有拉近她和元黛的距离,曲琮不再羞于展现自己的小算盘,“我只是想要摆脱我妈的控制罢了——我妈妈是很厉害的,但那个男孩子他——”
  “而且,和他的婚姻也能让你妈妈满意,不是吗?她又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控制住你了,这一次她给的甜头也会比以前多。”
  元黛有个很突出的优点,就是她几乎从不去Judge,总是很客观地在聊,好像所有出于人性的选择都很自然,这有效地消解掉曲琮心底给自己的道德压力,她觉得和元律师谈天真的很舒服,比和纪总聊天要放松多了。
  她点点头,默认元黛的推测,元律师说,“这想法其实不假,你可以这样想,和他结婚以后,你可以接触到更多的资产——就算日子过不下去,曲太太的年纪也会越来越大,父母终究会老,想要从他们那里搞钱来花的话,总有办法的。”
  这是曲琮从未想过的点,她不禁一怔,本能想反驳,元黛又说,“我不是说你会这么做,只是,你这样出身的女孩子,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其实有很多种办法能赚,未必一定要在华锦上班。”
  有什么方法赚钱?想想确实多得是,曲家在她结婚的时候肯定要给一笔陪嫁,曲妈妈的控制在婚后也必然会放松,毕竟喻家财力不弱,也没太多仰仗曲家的地方,没理由让岳母干涉太多,曲琮可以从中做很多手脚。有了那几百万的陪嫁,她可以保守理财也可以投资生意,上班只是一种选择而已——曲琮确实被元黛描绘的远景吸引,但又很抗拒,她皱眉说,“我是个这么差的下属吗?黛老师,我怎么感觉你隐隐在劝我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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