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御井烹香
御井烹香  发于:202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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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她可能付出一切,她的能力,足以让她成功吗?
  她知道世上还有很多人比她更不幸,但这一刻曲琮还是忍不住埋怨自己的坏运气,这世上有许多个家庭可以开明地支持孩子的选择,甚至是把她宠坏,但她偏偏就遇上了这样的母亲。
  “我当然想——”她说,最终还是没把话说死,狡狯地掩饰着自己,“但是,我也怕妈妈伤心……她毕竟是妈妈呀!”
  曲爸爸却似乎看穿了她的伪装,他笑了笑,在曲琮肩膀上按了一下,转头走开去。
  这天晚上,曲琮失眠了,她在床头辗转反侧,几次拿起手机,最终还是给喻星远发了消息。
  【你也玩自走棋吗?(朋友圈截图),来点版本强势阵容啊!】
 
 
第20章 犹豫
  李铮也在带元黛玩自走棋,只是喻星远玩的是云顶之弈,像是李铮和元黛这样的老年人,却只能玩点更简单也更快捷的王者模拟战了。
  “归根到底都是概率问题。”元黛对游戏并没有从前那样弃若敝履——其实游戏的魅力当然是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但年轻的时候她总是很忙,也会选择更经济的方式来娱乐自己,譬如说健身,这是个很好的习惯,排解压力、疏松筋骨,只是需要一点意志力来坚持,不过,成功人士总是不缺乏意志力的。
  和李铮的接触,就像是如今对游戏的迷恋一样,都带了点放纵的味道,她已经足够成功,而其他的自我犒赏都显得有些无聊,和客户擦边球式的接触,对网络游戏的浅尝辄止,就像是年幼时偷看带□□站的少年一样,明知不该,但却有点儿跨过界限的窃喜。“不过还挺好玩的——至少比陪客户打麻将好。”
  “你需要陪客户打麻将吗?”
  “没有,不过我实习的那年,老板经常陪法院的老同学打麻将。”元黛说,“他是做诉讼业务的——而且其实陪客户打麻将又比陪客户参加酒会要来得有意思多了。”
  她这是在说两人第一次碰面的场所,李铮笑了,细细碎碎的,他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蒙上一层电波的面纱,似乎更加磁性,“我要卡你一手牌了。”
  “又来偷窥我的阵容!”元黛轻微不悦,赶紧也点去李铮的页面观察他手里拿着什么牌,“你经常打游戏吗?”
  “人总要有点爱好,”李铮说,“其实我也喜欢爬山、健身和游泳,演唱会、音乐会和读书会也不在话下,具体看你喜欢什么。”
  大体来说,他们的相处还是较平和,像朋友闲聊,但李铮时不时会提醒一下元黛,他还是个追求者,不让两人的关系往安全的朋友方向滑落。元黛不否认他确实讨喜,而且追女生很有一套,没有那种戏剧化且让人难堪的总裁式追求,李铮好像不动声色地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却又极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并不因一时的冷落而气馁。
  元黛的上一段恋情已经结束两三个月了,李铮正在变得越来越可口,她知道这多少和她空无一人的住处有关,简佩很多次提到自己回家后窒息的感觉——她的别墅里住了保姆、管家,两个孩子还有她和林天宇,有时候还有双方父母,简佩不是不爱家庭,但她很理解为什么中年男人到家之后喜欢在车里发一会呆。
  元黛不需要在车里发呆,她的所有空余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她可以尽情地做自己,但,问题是,从她35岁开始,以前那些可以有效地填充空余时间,甚至让她感到乐此不疲的爱好,吸引力渐渐衰退——但这份空虚还没大到让她绝望得逃避进婚姻和生育的地步,恋爱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重要,它是为数不多还能让元黛乐在其中的小小爱好,当然,还有网游。
  李铮和她一样,去过世界上许多地方,他们在卡内基听过古典音乐会,去过林肯中心看格局,也在百老汇看过音乐剧(这三种艺术形式里,元黛只喜欢音乐剧,她一向不是很高雅),他也规律健身,除了篮球以外还学过射箭,但并不狂热爱好,元黛在想,他或许也和她一样,没能培养起什么狂热的爱好——在事业上也注定超越不了父亲,只能听凭家里的安排,空余时间只好一个接一个地去征服些难搞的女性,至少还有个寄托。
  “我的爱好不太多。”她想直接问问李铮的情史,但其实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元黛转而讲点自己的事情,“好多都腻味了,以前喜欢徒步,还迷过攀岩,后来都淡了。”
  对体育运动的热爱淡去有一部分原因是体力下降,毕竟她的本职工作依旧忙碌,而年华易逝,早已不是通宵工作后小睡三五小时还能起来跑步的年纪。元黛又一次忍不住在想,她每年的被动收入都已经有两三百万,是什么让她依旧在岗工作?
  “游戏都是朋友带着玩的,”在追求者面前,终究不想强调年纪,元黛说,“她在公司上班,比我们闲,又没有小孩,大把时间要打发。爱好很年轻化——不但玩各种游戏,她还看直播,打赏小主播,追体育比赛,电竞的、传统的,什么都追,有一年突然喜欢足球,光是我都飞去马德里六次。”
  “光为了陪她看球?”
  元黛没提性别,李铮也没问,淡然地当同性处理,这是他老练的一面,元黛不禁一笑,她说,“哇,你还卡我的婉儿?——可是我已经三星了呀——不是,当然是过去找她谈业务的,不然公司怎么报销路费。”
  李铮大笑,“我能不能也假公济私一把?”
  他没在S市,这大概也是选择带她玩手游的原因,润信的办公总部在江苏,虽然近,但没有太多事情李铮也不会频繁过来,元黛说,“两小时车程,有什么差旅费要报销吗?还不是尽量当天往返。”
  但她没否定两人可以借公事见面的提议,距离终究在一点点拉近,一盘棋下完,李铮险之又险地1血吃鸡,元黛排名第三,晚上10点不到,他们又开了一盘,元黛不具名地把密友的一些事情说给他听,“游戏也是她带着玩的,刚开始是打王者,靠实力最多打到钻石就上不去了,我朋友气不过找了陪玩,好几个赛季都是荣耀王者。最近开始下棋,她又拉我玩。”
  “那你呢,也找陪玩了吗?”
  “没,我上到星曜就失去兴趣,刚好她又带我去玩抽卡手游。”元黛跟纪荭一起玩了至少二十几个游戏,纪荭氪了上百万在里面,她还好,跟风几万,陪一陪而已,“她很喜欢玩新游戏,我也能理解,平时工作都是做得熟透了的,游戏这么红是有道理的,它提供的挑战恰到好处,稍微学一学就懂,懂了立刻能带来娱乐,可以让她释放过剩的智力。”
  “听起来,聪明的律师可以合理化任何行为。”李铮又笑了,“总是在本能地分析,是不是?”
  他也是法律人,所以语调中些微的嘲讽并不冒犯,反而透着风趣,元黛也笑了,“但,有趣的是,分析得再好,也难免跳入人性的陷阱,不是吗?”
  “只要能享受乐趣又不过分上瘾,就不算是跌入陷阱。”李铮说。
  但其实元黛这句话并非只是针对游戏——看透了也还是忍不住跳下去的人性陷阱,又何止游戏?李铮始终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他已经30多岁了,但心理年龄却还很年轻。
  这样也好,城府不够深,更能让她放心讲些敏感的事情,元黛心里封锁了太多秘密,偶尔她也会想要倾诉,只是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工作中结识的朋友太危险,而她的男朋友们大多数并不真的感兴趣。说实话,男人基本上对女人的什么事都没太多兴趣,除非那些事情和他们交叉——也就是性。

  “朋友还好,不算太多吧,工作太忙,很难维系。”
  他们断断续续地交换着彼此的常识,李铮的朋友也不太多,他很早就过上留学生活,当年的同学如今散落世界,李家生意越做越大,小时候结识的朋友不少已破产,富家子弟的生活是复杂的,友情很容易因为境遇的变迁而冷漠。曾经亲密无间的发小,现在过的是两种生活,坐下来都不知道谈什么。
  同样的事当然也发生在元黛身上,她没李铮那么富裕,不过资产也在人群前5%,这些年来她渐渐发觉,这样的资产,让她已无法交到什么没有利益纠葛的朋友,大多数时候,秘密会让女人更美丽,但有时候她也不堪重负,比如现在,她的一个好朋友可能绿了另一个好朋友,而元黛想了一整周都不知道该如何得体地处理。
  “我想要保护这段友情——最好能让两个朋友都不受伤,当然,也不要伤害到我。”她对李铮说,当然,没有提到朋友的名字,李铮也不知道她和简、纪两人的关系。这又是秘密的好处,保持低调,在很多时候都能避免麻烦。“但这很难做到。”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怎么能伤害到你?”李铮很敏感。
  元黛沉默不语,再说下去就很容易被猜到了,李铮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而问,“你更想维护哪个朋友?”
  这的确是问题的本质,元黛已经考虑很多天了,她没有一个人讨论,此时真的遏制不住自己,“结果上来说,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对三个人都有好处,但是,这样会伤害到A的尊严……这样会让我觉得她很可怜。”
  “她确实有知情权。”
  “但告诉她会毁掉很多东西,她只能在自尊和失去友情、家庭和事业中选。她选择摊牌的话可能三者都没有了,如果选择隐瞒的话……在我面前她就没有尊严了。”
  当然,还有在曲琮面前——以及保持沉默一样有风险,可能会让她在曲琮眼中的光辉形象失色,元黛对曲琮的崇拜心中有数,通常情况下,她不会太在乎,但曲琮身份比较特别,关联了纪荭,目前她还不知道纪荭安排曲琮进华锦到底有什么意图。
  “你和两个朋友的友情,她们彼此的友情,以及你们共同的利益,都可能受到威胁。”李铮为她整理,“在这件事里你最看重哪个?”
  “……”元黛沉默了一会,还是说,“我首先希望我自己的利益不被影响。”
  这么说并不光彩,但元黛已经装够了,简佩说得对,她们这些大律师,平时长袖善舞,对所有人都在说适当的话,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人设。元黛还不能那么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自私,但她能意识到它的存在,曲琮对她的崇拜其实多少源自无知——又或者,等她坐到元黛这个位置的时候,她也会自然而然变得自私。
  李铮似乎也有些吃惊,但他没停顿太久,“那么你就保持沉默吧。”
  “但是……”元黛又纠结了。“这件事……”
  这件事很可能瞒也瞒不了多久的,漏风的点太多了,还有曲琮这个不可控因素在——如果林天宇越做越大,纪荭决定正式上位呢?到那时候简佩该怎么办?更重要的是她该如何继续和简佩相处?
  假设性可能有很多,她不可能一一阐明,李铮没有再问,他突然天马行空地来了一句,“你知道吗,你的性格有一个缺点。”
  元黛不是没被人否定过,不过近些年这样的事当然是越来越少发生,这几年她最多的挫折感都来自于纪荭(对此元黛甚至都习惯了),李铮的话让她一愣,“嗯?”
  “你太习惯于逃避了。”李铮说,他的语调有些锐利,就像是指出合同上的疏漏,“在我看来,你一直在逃避成长,你性格始终有一面停留在很幼稚的阶段,你很逃避失去,也很逃避改变。”
  元黛很少被人说得哑口无言,但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口张了几次才笑出来,“那我也能指出你的一个缺点吗?”
  “请说。”
  “你太想当然了。”元黛说,这倒不是气话。“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点,事实上,在你这个年纪,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律师,不应该上手就想踢掉常年法律顾问——你既不知道自己在公司是什么处境,也不知道好的法务经理该怎么办公。考虑到你身边就有一个对润信了如指掌的大佬,这个人恰好还是你的父亲,你的能力,是很有待商榷的。”
  从身家上来说,元黛当然比不过李铮——的父亲,但能力而言,两人并无法比较,其实在她看来,李铮和曲琮很像,他们都来自太良好的家庭,也被保护得非常到位,以至于对业务本身缺乏客观认识,不过曲琮尚且谦逊,李铮却被养得太傲慢,而且曲琮还年轻,李铮却已经过30岁了。元黛在这个年纪已经见识过太多客户的狗血,自己找到了不少案源,这些经历远不是在伦敦办公室里做文书的李铮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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