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依旧穿着朴素,街道两边零星的商铺鲜有人问津,只有街头的供销社比较火热,但赵星河知道,很快在这片土地上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星河跟着高远阔进了供销社,发现胡莉莉竟在供销社上班,她依旧是穿着艳丽,但气色很好,完全看不出是宿醉。
“买点什么?”胡莉莉拄着柜台看着他俩笑,“小两口这是要串门儿去?”
赵星河勉强扯出一丝笑,算是回应。
高远阔最后选了一瓶白酒,两盒烟,还有一条女士丝巾,又挑了两包点心包好,赵星河觉得他还真是舍得,他一个月一百多块钱的工资,这一下子就花出去二十。
去王秀芝家的路上赵星河一直在看手里的丝巾,说实话,土,可架不住现在流行,高远阔选的颜色也适合中老年妇女。
赵星河偷偷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他傻好,还是说他实在好,原主一家摆明了拿他当提款机,他好像还不自知。
在王秀芝家楼下,赵星河看见了原主的妈宝哥赵军阳,他很瘦,又有些驼背,手里拎着菜,正要上楼。
赵星河别过头想装看不见,可赵军阳注意到他二人。
“星河和远阔来了。”赵军阳停下来等他们。
高远阔点点头,叫了声大哥,赵星河躲不过去,也喊了声哥,
王秀芝见到高远阔十分热情,那感觉就像见到了行走的人民币,嘴上说着“到自己家还拎什么东西”,可手却很诚实的快速接了过去。
赵星河被她的假热情恶心的直起鸡皮疙瘩,本想躲远一些,可却被王秀芝以帮忙做饭为由拽进了厨房。
进了厨房,王秀芝立马换了副表情。
哎呦呵,赵星河心想,小老太太你还有两副面孔?
王秀芝伸手,赵星河不明白。
“钱呢。”她不耐烦道。
“什么钱?”赵星河疑惑。
“你少给我装,我听国海说高远阔升了副厂长,那工资肯定也得涨,以后你必须每个月往家里拿五十块钱。”
王国海是他家邻居,跟高远阔一个厂子,小个不高满脸麻子,当初原主能嫁给高远阔还多亏他从中搭线。
赵星河地铁老头看手机表情,“凭什么?”
高远阔一个月一百一十块钱的工资,她一张嘴要去一半,人家四口人喝西北风啊?
王秀芝显然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闺女会质问她,她冷哼一声,十分不要脸道:“凭我是你妈!”
“哦。”赵星河面无表情道:“那不如我和高远阔离婚你嫁给他吧,他的工资都是你的。”
啪!
赵星河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高远阔:敢打我媳妇?憋走,磨刀呢
第5章
“怎么回事?”赵德义听见声音进了厨房,后面跟着高远阔。
见赵星河捂着脸,赵德仪埋怨王秀芝,“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
高远阔过来,拿开赵星河的手。她皮肤白嫩,平时碰一下都爱出红印子,更何况王秀芝如此用力的一巴掌。
看着赵星河脸上清晰的手指印,高远阔敛眉,声音听不出情绪:“疼吗?”
当着提款机的面王秀芝不好发作,她换上一副贤妻良母的表情,但还是有些尴尬道:“娘俩哪有不置气的,好了好了没事了。”说着她伸手去揽赵星河的肩膀。
赵星河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
高远阔看着她,又问了一遍:“疼吗?”
这一问赵星河忍不住了,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她,眼里顿时含了一包眼泪,抬头看着高远阔点点头。
“疼……”
高云阔心疼了。
“爸,妈,我们先回去了。”高云阔看了二人一眼,牵着赵星河的手往外走。
“马上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赵德义跟出来,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的王秀芝。
“不了。”高远阔点点头算是告别。
一直走出好远,赵星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一直被高远阔牵着。
母胎单身的赵星河有点不好意思,可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你妈为什么打你?”高远阔握得更紧了。
赵星河想说实话,可她现在是王秀芝的女儿,说了又怕高远阔会对她有什么看法。
但转念一想有看法又怎么了,她又不是原来的赵星河。
逻辑怪圈。
“她让我以后每个月往家里拿五十块钱。”赵星河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好。”高远阔十分平静。
“好?”赵星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她可是要了一半!”
“我知道。”高远阔捏了捏她纤细的手,“可她是你妈。”
“我妈多个……啥。”她差点没忍住爆粗口,“她这次管你要五十,下次就是一百,那你要喝西北风吗?”
“不会。”高远阔看了她一眼,“她要你就给,省得你回去为难。”
赵星河突然不说话了。
这个傻子原来是怕不给钱她回娘家会为难?
“那我就不回去了。”赵星河说轻松,可高远阔听起来却像是在赌气一样。
高远阔看了看赵星河,她额头的伤还没好,这会儿脸上又多了个巴掌印,看样好像还肿了,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赵星河被他看的另一半脸也热了,趁机抽出手,快走了两步,假装看风景。
“今天的天可真蓝啊!”她指着树说。
高远阔看着满天的乌云,笑了笑。
他的小媳妇确实是变了不少。
变得更可爱了。
——
原主没有工作,加上赵星河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这几天她就一直在家呆着,感觉自己都要长毛了。
白吃白住的赵星河有些过意不去,决定来个大扫除。
她多少有些强迫症,从前写剧本遇到瓶颈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大扫除,还必须配上凤凰传奇的音乐才得劲。
自从二婶变好了,帅帅和美美总是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见赵星河收拾屋子,便自告奋勇的非要帮忙。
赵星河找来两张旧报纸,一人叠了一个小帽子给他们戴在头上,又找了两件旧衣服给换上,然后一人发了一块小抹布,让他们擦能够得着的地方。
小孩子没长性,擦了一会儿就不知道把抹布扔哪去了,然后就你追我赶的满屋子跑。
地刚擦完,水渍还没干,有些滑,赵星河怕他们摔倒,就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蹲下来平视他们。
“不是说要帮二婶干活嘛,怎么都跑了呢?”赵星河装作很委屈的样子,“二婶好累呀。”说着还假装捶捶腰。
帅帅和美美互相看了一眼,很有眼力见的赶紧帮着锤腰,美美还用她脏兮兮的小手替赵星河擦着额头的汗,汗水和污渍混合,赵星河也和两个孩子一样变成了花猫。
”二婶是小花猫。”美美咯咯的笑。
赵星河给两人戴上跑掉的纸帽子,“二婶教你们唱歌还不好?”
见二人连连点头,赵星河一人递了一块抹布,“唱歌要配上舞蹈动作哦。”
赵星河的儿歌储备量不多,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一首很有年代感的《劳动最光荣》。
高远阔回来的时候,赵星河正一边唱歌一边领着两个孩子收拾屋子。
甜美的女声加上稚嫩的童声,美好的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之前鸡飞狗跳的家。
脑袋磕一下真能把人的性格都磕变了?
赵星河看着杵在门口不知道想什么的高远阔,捏了捏手里的抹布,打了声招呼。
“你回来了。”
“嗯。”
高远阔走过来,见她脸上沾着灰,很自然的替她擦掉。
赵星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反应过来揪着抹布眼神乱飘不看他,但一想人家是夫妻,擦个灰不过分,不用大惊小怪。
都是成年人,成熟一点。
女人的皮肤光滑细腻,高远阔捻了捻手指。
“给你。”高远阔递给她一个纸包。
“什么东西。”赵星河打开,里面方方正正躺着一条丝巾。
大粉色。
赵星河大囧,看样式好像是前几天给王秀芝买的那个。
“这个……”赵星河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这个身体虽然刚二十岁,可她心理年龄年龄已经二十七了,要比高远阔还大一岁,早就过了喜欢粉色的年纪。
况且她也不怎么喜欢丝巾。
“胡莉莉说你会喜欢粉色。”高远阔以为她不喜欢这个颜色。
赵星河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拿着那条给王秀芝的丝巾吐槽一路,高远阔八成是以为她喜欢,才会买给她。
“喜、喜欢……”赵星河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有心给买了,虽然不是给她,但也不能扫了人家面子。
“谢谢。”她摸着丝巾说道。
她果然喜欢,高远阔心里有点高兴。
“那戴上吧。”高远阔看着她,认真说道。
赵星河:“……”
作者有话要说: 高远阔:媳妇喜欢粉色,以后还买
赵星河:球球你,摇了我吧
第6章
“二婶头上的洞已经好了,白色的布拿掉了,她说不疼了,那就好。二婶给我和美美做饭,洗衣服,还买了好多吃的,二婶怎么这么好呢。她不骂二叔了,也不哭了,我和宋奶奶说,奶奶说二婶要和二叔好好过日子了,可啥是日子呀?”———《帅帅的日记》
——
赵星河当了半个多月的家庭主妇,生活节奏突然慢了下来。
从前她为了生活,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不合眼的忙碌,连睡觉都在构思剧本。
高负荷的工作让她的身体有些透支,腰不好,胃不好,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堆,她甚至觉得,就算她不见义勇为,也会猝死在电脑前。
如今到了1979年,一切返璞归真,民风淳朴,空气清新,万物可爱,她又能去感受生活。
但她知道不能一直这样稀里糊涂的混下去,她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经济来源。
对于写了七八年剧本的赵星河来说,写作是她最熟悉的领域,况且这个时代有太多可以记录的人和事。
70年代末到80年代,是一个全民阅读的时代,人们似乎都有一个心愿,就是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大家急于改变命运,重塑人生,那么读书便成了一个重要途径。
很多世界文学名著开始解禁,各种文学刊物相继复刊,她之前看过一个报道,八十年代很多报纸杂志的稿件大多来自投稿。她之前看过一篇介绍过去120年稿费变迁的文章,里面写到1977年开始恢复了废除了10年的稿费制度,还会根据作品的质量和字数一次付给稿费,每千字大概是2元至7元,到1980年就会提高到3元到10元,而到了1984年就是每千字6元到20元。
现在没有电脑只能手写,按照一天三千字来算,最少也有六七块钱,除去笔和纸的成本,还有投稿邮寄费用,顺利的话一个月怎么也能剩下一百五左右,再说她最擅长的就是写长篇故事。而且相较于新媒体,她更喜欢纸媒,看着自己写的文字变成铅字,特别有成就感,只是她生活的时代纸媒日渐式微,更多人会选择内容更丰富,传播更新速度快的新媒体。
赵星河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有目标,这就是最好的时代。
家里的盐没有了,赵星河领着两个孩子去供销社。
盐一毛五一斤,她买了二斤。两个孩子喜欢吃糖醋鸡蛋,她又买了三斤鸡蛋,花了三块。
两个小家伙看见好吃的走不动路,一人抱着她一条大腿撒娇,赵星河用高远阔的钱做人情,给他俩买了不少吃的,哄的他俩二婶长二婶短的时间喊的她耳朵都要起茧子。
胡莉莉给她拿东西的时候笑道:“你这二婶当的快赶上妈了。”
赵星河笑了笑,“小孩子可爱,讨人喜欢。”
胡莉莉看着两个吃糖的孩子,打趣道:“就孩子讨人喜欢吗?我看孩子的二叔也不赖嘛。”
赵星河有点尴尬,胡莉莉以为她是害羞了,抿嘴笑道:“你这脸皮儿怎么跟纸薄似的,说一句就不好意思了。”
“没有。”赵星河知道胡莉莉就是爱开玩笑的性格,自然不会生气。
“前几天他来我这买丝巾,正好赶上没货了,那天货一到他就赶过来,还特意问我你会喜欢什么颜色,这年头会送媳妇礼物的男人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