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年来回一倒腾终于发挥了点作用。
问清楚看金丝雀的摄像头与会所其他高清摄像头确实不在一条线上,是专门给老板看的。
他跟人差点聊出忘年感情来,自然很快联系上。
监控辗转发到他们邮箱已经是后半夜。
金丝雀养在门廊下,对着金丝雀的镜头虽不是高清,但足以把廊下动静照得一清二楚。
谢行看着裴芷和徐北一起进大堂,十几分钟后徐北叠抱两箱礼盒出现。他和唐嘉年当时确实没注意,与他擦边而过。没多久,裴芷开车出现。
发生在门廊下的事很短暂,他几乎相信徐北想掩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在此列。
耐着性子放慢节奏再看时,突然发现其中一处诡异。
谢行叫来简一则一起,盯着中间几帧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确认他和唐嘉年擦身而过后,徐北迅速低头按了几下手机。
虽然有纸箱挡着,但还是能看到,他手里那台手机是白色的。
而当他站到台阶上拨电话时,握着的明明又是黑色。
谢行记得裴芷没换手机,是白的。
联想到服务生说的——裴小姐进来以后丢了手机——就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他把视频导到自己手机上,思索片刻打开裴芷的聊天框。
目光在触及到抬头显示的两点五十三分时间时,揉着眉心退出。
忽地垂下手腕就笑了。
怎么过去那么久,还清晰记得她起床气好重。
作者有话要说: 唐嘉年:没想到吧,老子瞎几把聊天还能有这个效果
唐嘉年:今天的我不是废物,我要回到23章给金丝雀敲重点 (唐式骄傲脸.jpg
一条永远活在回忆里的疯狗,着实惨。
妈妈爱你。
【一更往前翻,二更达成√】
☆、答案
徐北约的是一家粤菜馆。
他到得很早。在裴芷提前二十分钟抵达餐厅时, 他已经坐下点好了菜。见她来了, 把菜单推过去, 问:“还要加点什么?”
他今天穿一身铅灰色休闲西装, 样貌端正五官出众,温声说话的样子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裴芷别有心思垂下眼,扫了一眼菜单, 适她口味的都打上了小勾。
昨晚在内心对峙的两股力量又开始冒头, 拧巴着扭打在一起。
她不动声色, 只是摇头:“不用了,你点就行。”
徐北不是话多的人,但会把握时机和节奏。聊到话题了,他静静聆听时刻偏多, 快冷场时又会适时抛出下一个话题。
这样的人对任何事情掌控力很强, 相处多了会发现其实节奏一直在对方手里。但又不会让人很快察觉,有点儿温水煮青蛙的意思。
裴芷心里装着事儿, 格外在意每个细节。
好不容易话题转到工作, 她装作不在意地提起:“你知道我爸这几天都在和谁应酬么?昨晚那堆礼盒拿回去, 贵重得我以为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和A创。”徐北笑笑, “但没有你想的那么精彩。只是普通往来。”
“普通往来么。”裴芷狐疑地拧着眉, “出手可真大方。”
指尖漫不经心在桌面上划过,她像为他打抱不平道:“我爸之前还说都是你在跟进。要我说,该送也是送你。他就当一吉祥物坐镇,有什么资格收东西啊。”
话点到即止,裴芷抬起眼皮去看徐北。
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完全没被她话里刻意带出的情绪影响到。半晌,柔和一笑:“你爸是领导,应该的。”
徐北的脾气看似是一团棉花,怎么敲打都能以柔克刚内部消化,压根不给反馈。
真试探起来,更惊讶于他的自身防御固若金汤,根本不给你可趁之机。
裴芷撇了撇嘴:“我倒是不认同你这观念。虽然现在大环境是这样,但我还是倾向于谁干的实事功劳该归谁。好处都给领导吃了,那还有什么动力啊。”
没想到她能这么说,徐北微感诧异:“我怎么觉着我领导不是你亲爸?”
“是我亲爸我才敢这么说。”裴芷撑着下颌歪向窗边,随口问道:“我回来以后看你一直挺忙的,怎么还叫你接合作项啊?”
话题被一点点打开,徐北顺势而接:“本来不是我的,临时和别组同事换过。”
“才换啊?”
“嗯,差不多你回来前后。”
倒都和裴忠南说的对上了。
都说君子坦荡荡,他半点儿不加掩藏把旁敲侧击完美掰回。裴芷几乎相信自己就是疑神疑鬼,胡乱给对方套帽子。
一顿饭吃得费尽心机。
结完账,她手机一震收到新信息。等扣费到账的空档,她点进去一看,是谢行发来的。
昨日争吵仿佛还在眼前,但他却把情绪隐得很好,只问她有没有时间,想约见面。
想到昨天他说会找出调走副主编的人,她还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今天这场对徐北的试探无功而返,只期待他能查出点什么,于是回道:【在哪】
那头似乎盯着屏幕等消息,回复飞快:【dreamer。你过来吗,还是我去找你?】
裴芷低头敲着【我过去】三个字,对方又发来一个表情。
——小狗睁着圆眼可怜巴巴期待的图。
她怔了一下,去看联系人抬头。没错,是谢行。倒是第一次见他发这种往日极其不屑的卖萌表情包。
于是【我过去】三个字后还追加了一个句号。
回完消息,徐北刚好出现,问她:“去哪儿?我送你?”
裴芷从包里取出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我自己开车了。”
“回家吗?”他问。
明明是去dreamer,指腹摩挲着车钥匙上几个按钮,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话到嘴边一拐:“对啊,回家。”
“嗯好,那路上小心。”
裴芷发现自己有当特务的潜质,车子驶出停车坪,还真往家的方向拐了过去。她这出行为毫无缘由但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直到下个路口才转回主路。
就好像信任破裂一条细小的裂缝,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在此期间所有行为,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像是防着谁,又像是只为让自己安心。
裴芷抵达dreamer没通知江瑞枝,进门直接往紧闭的会议室走。
迎头就撞上了捧着快递盒的小吴。
这幅样子让她陡然记起消失在dreamer的不知名快递。于是捎带驻足,问道:“小吴,后来有看到我那快递了吗?”
小吴摇头:“还没有。奇怪了,上回来的时候还心急火燎的。我当时说您约莫一周回来,到现在也没再见他送来。要不等等,我给快递公司打个电话。问到跟您说。”
凭空出现又消失的东西着实令人在意。不过眼下只好如此。
裴芷留了个心眼,问他:“你还记得当时是谁送的么?”
“不是常送咱们这儿片区的小哥。不过大概还有点印象。”小吴细细回忆了一下,认真道:“他下次来我准能记的。”
裴芷叮嘱着多留意,在小吴愕然的视线注视下敲响会议室的门。
连请进都没听到,门从里边被拉开,带动些许风声。
谢行站在门框内,身量挺拔,依旧需要她抬眼去够,却削减了少年人的风发意气。碎发散乱在额前,覆下一片阴影,眉间尽是疲惫倦意。连昨日眼下的乌青也更浓郁一些。
她不再看他的脸,垂眸。视线经由自然下垂的手腕时一震。昨天她留下的、被碎玻璃划过的伤口褪去鲜亮血红,就这么深褐一层暴露在空气中。
这人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模样。
内心滋生起烦躁,她开口:“不是说有事吗?”
“嗯。”
他点头,声音沙得厉害:“我给你看点东西。”
关门声落在身后,裴芷没管公共开间打量的眼神紧跟其后。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即将面对的比外间探究的目光重要得多。
放在她面前的是一小段视频,很眼熟。正是昨天在会所发生的事。
只不过存在他手机里的这段,与之前在监控室看的角度不太相同。
视频进行到徐北在廊下等她之时,谢行欠身凑到她身边点下暂停。裴芷不解,仰头看他:“怎么了?”
“你看他手里。”
裴芷依言放大画面,隐约察觉到徐北手里握着的白色手机格外眼熟。
“你的,是吗?”他在耳边问。
气息拂过耳廓,带着温热的躁意。
裴芷不着痕迹偏移角度,反复又看了几遍,心里有了答案嘴上依然保守:“不确定。”
他不介意她的态度,重新点下播放键:“继续往下看,你就知道了。”
画面再次暂停是在徐北帮她找手机时拨电话的样子,他偏身站在台阶上,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台黑色手机。
“不奇怪吗?他身上有一黑一白两部手机。”
裴芷稍稍蹙眉,就听他继续嘲讽道:“其中一部还那么巧,和你的一模一样。”
“所以最后手机是谁找到的呢?是他吗?或者,是他和谁一起?”
谢行了解她,句句发问都踩在她最敏感之处。
一层一层质疑像在剥丝抽茧,要把最里边隐藏的东西生生揪出来。
与他说的一样,手机确实是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被徐北和服务生一起找出来的。或许最终由服务生发现,也是为了避免猜忌刻意为之。
摧毁信任只需须臾,重铸却要花费千万倍的工夫。
对谢行是,对徐北也是。
从昨晚和裴忠南谈话过后,心底隐隐有个想法正在呼之欲出。这颗怀疑的种子不需要刻意浇灌,它自己会汲取力量茁壮成长。
裴芷觉得心惊,潜意识觉得徐北藏她手机的动作显得多余。
他刻意引导自己去找手机的必要在哪里,他想做什么呢。
她看向谢行,心里倏地就有了答案。
——或许,徐北的最终目的是,让她去看监控。间接发现谢行和唐嘉年的关系。
他也在埋下怀疑和猜忌,不过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刻意插手她和谢行之间的事。
背后沁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裴芷第一次察觉到徐北温柔无争的背后,竟然包藏祸心。也后怕他这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机如此幽深。
倘若没发现呢。
后果是怎样,她不敢想象。
见她凝神深思,谢行知道她必然已经想到这一层,冷静客观地、不是以一个受害者而是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与她说:“另外,昨天会所所有监控记录都被人删了。人要是心里没鬼,何必删这么干净。”
裴芷放下手机:“那这段呢?”
“门廊下的金丝雀记得么。养鸟的人自己装的。”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我问过白天在监控室的保安,他发誓绝不知情。不过有意思的是,监控消失之前,徐北叫他出去一起抽过烟。”
该说的话点到即止。
手机只是一个引子,裴芷心里不再是简单猜测,怀疑滋生,让她已经把其他接二连三的事都与徐北钉死在一起。
愧疚和不安交织在一起。
她忍不住蹙眉,提道:“A创那件事,对方应该欠徐北一个人情。”
话不能说太满,毕竟凡事讲求证据。
谢行与她相隔半张沙发,闻言僵了两秒,手背抵着额猝然轻笑。
“你在信我。”
他用的是陈述句。陈述一个光是说就能让自己由衷感到高兴的事实。
裴芷微愣,很快打断:“我只是在找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那也不错。”
他垂下手,情绪汹涌的眸底朝她撕开笑意:“至于A创,所有高管都能作证,那个姓副的跳过去和唐妩无关。”
裴芷蹙眉:“他不姓副。”
“好,随他姓什么。”谢行看着她的眼,认真道:“和我无关。”
不知怎的,裴芷想到了他发来的表情包——眼神湿漉漉又明亮的小狗。再开口,声音似无奈:“这次没说不信。”
只破开一个缺口,他就满意了。
蓦地从沙发上起身,几步后俯身,单膝跪地半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
明明在说别人坏话,眼睛却亮得不像话:“徐北那人阴险得很,托关系把人搞进去也不直来直去。辗转了四五道关系,才打听到确实是电视台对接项目那儿推荐的人。”
他眼下乌青一片,仿佛好几宿没睡过整觉。
眉眼是憔悴的,但眼神却在发光,好像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