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被‘客气’的请出了医院,医院的大门当着他的面关闭,几分钟后,黑弗灵医院贴出一张公告:为配合本地治安官的工作,黑弗灵将暂时不收治新的病人,并且谢绝参观。
邱宫和黑弗灵医院像个铁桶一般,没有丝毫破绽,但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远去,事实上,疯癫病随着年纪增长最终使人完全疯癫,这才是最大的隐患。一旦日后国王陷入永久的疯癫,达西先生不能再次成功治愈他,那么这就会成为人们攻击他的借口。
伊丽莎白和达西两个人现在只能把全部心力用在应付眼前的关头上,暂且无暇顾及未来。
但不满国王日渐康复谋划落空的一部分人的动作,却给整件事带来了转机。
4月10日,复活节当天,一个好似昏了头的小贵族当众责问达西先生,说他犯了欺骗国王、残害国王身体的大罪。“国王陛下早已康复,也没有旧病复发,但这个可恶的人利用上个月国王淋雨导致发烧的根由,欺骗王后相信国王要复发病症,成功挤走了前任御医自己上位。他想通过这样靠近国王,获得陛下的信任,必然还有更大的阴谋目的!”
‘国王没有病’成了达西先生的罪证。但这和乔治三世本人以及夏洛特王后努力的方向相同,决意要把靠谱的达西弄走并要借机撒气的幕后人算准了这一点。
费兹威廉·达西要脱罪,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国王本人为他担保,表示信任他,二是他证明国王犯病了。可这两条路看起来,一个不通。在政治凶险,接任小皮特担任首相的阿丁顿首相不能默契配合国王行使权力的情况下,乔治三世不可能冒险为一个“医生顾问”作保,这无疑戳破了他隐瞒病情的谎言。事实上,在达西的罪名被提起后,乔治三世保持沉默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和宽厚。而后者,无疑自寻死路,“谋害国王”的罪名会让他上绞刑架。
4月15日,德比郡的绅士费兹威廉·达西被暂时关入白塔。
白塔作为伦敦塔的一部分,不仅珍藏着无数王室珍宝,它的地下室也被无数上层人士的鲜血染红,这儿是王室斗争和宫廷政治斗争失败者的坟墓。达西先生作为国王的御医顾问,被暂时关进了这做辉煌和血腥交织的地方——他没资格关入曾经住过女王、前任王后、公爵和伯爵的地下牢房,只是辟出一间小屋子暂时关着他。
达西家族在德比郡权势非凡,他的亲舅父亨利伯爵是上议院的一员,姨母德·包尔家族也是肯特郡的望族,未婚妻伊丽莎白·班纳特出身附近的绅士之家,她本人很受明国使官府和安妮女爵看重,这位小姐名下的产业与明国大商人安东尼合作密切……东安格利亚地区的霍利斯伯爵和骑士家族乔治、手握不列颠最大的缝纫机厂的大商人贾里德、部分国教会的长老、下议院六位议员都开始参与这件事。
4月18日,伊丽莎白作为最亲密的“未婚妻”获准探望达西先生,而亨利伯爵、议员和律师们则被拒绝。就算知道这位未婚妻小姐拥有不菲的产业,很被大人物们看重,可大多数人仍然下意识的看轻女性,认为这么一个年轻小姐无足轻重,根本没用。
伊丽莎白见到了有些落拓、憔悴的先生。
就算在亨利舅舅和律师那里,他们也认为这个罪名已难以洗刷,所有人能做的仅仅是从量刑和待遇上努力,最好的结果大概是转到一座比较新、管治宽松的监狱,可能得在监狱里度过两年时间。大家现在在用力保全达西的财产,避免法院像对待其他罪犯那样,对他进行破产调查。这些事情,就算不见律师和亨利舅舅,达西先生也能猜的出来,他一力担下了所有,把共同拥有黑弗灵医院的伊丽莎白完全撇出去。
达西先生并不后悔,他不会邀功,也绝不会违心的装作大度,放开他心爱小姐的手。
绅士握着伊丽莎白的手,凌乱的头发带着别样颓废的俊美,温暖的眼睛如一口深潭,情谊几乎把小姐溺在里面:“或许两年,或许三年,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那时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你是个固执长情的人,我清楚你的脾性,因此我直白的请求你,”达西先生说,他对未来长达两三年时间里莉齐的感情不报一丝怀疑,还试图安慰消瘦的心上人:“不要难过,你的存在,足以冲淡一切阴影。我每天思念你都会让时间不够用,再给我一些书,我想我会轻松的度过这段时光——我打算多看些诗歌,以便能写出优美的十四行诗寄给你。”
小姐的眼泪夺眶而出,本来的计划全忘记了。这一刻,伊丽莎白才突然发觉,眼前的人只是她爱的人,无关那位只存在于她脑海里的达西夫人。这位先生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是那个在互相影响下,越来越合适的独一无二的伴侣。
“我愿意!”小姐回答。
达西先生满足温暖的笑起来。
随即就被像水做的小姐打败了,他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笨拙的为她理顺头发。
最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绅士轻声说:“就像我们从前写信那样,当做我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这次我想做你的‘威廉先生’。好吗,莉齐小姐?”
伊丽莎白鼻子酸极了,要不是手被握在达西的大手里,简直要抱着他放声大哭。
“好啦,回去吧。审判过后会调换地方,在这之前,别到这儿来了。”达西先生忍着不舍,开始撵小姐回去。伦敦塔按照防御工事那样修建,高、陡并且不透阳光,有‘血塔’的称呼,有过很多恐怖传闻,绅士唯恐吓到了心爱的人,纵然他知道莉齐没那么胆小。
小姐依依不舍、傻乎乎的被推到门口,从狭窄的门框里射进来的一小束阳光终于使这个傻姑娘清醒。
“不,不是……”
“我为什么要走?”伊丽莎白脸上的泪痕未干,她转过身:“我是来同你商量的,我想到了一件事能使罪名不成立,大概你不用坐牢。”
“……”达西先生半揽着她,惊呆了。
他对不用坐牢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很深的体会,绅士环顾这间狭小、阴暗的囚室,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在这里求婚了!
——并且小姐答应了求婚。
计划中的彭伯利的“伊丽莎白花园”、花丛中的华尔兹、浪漫的拥吻……到哪里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达西先生的浪漫准备都喂了g……
第一次约会在伯利恒疯人院,第一次正式求婚在伦敦塔监狱……
鱼是亲妈,姜糖小甜饼,又甜又爽~
第101章 绝境逆转
这件事的转机就在于伊丽莎白想起后世对于乔治三世疯癫病的猜测, 不少人都猜测这位可圈可点的汉诺威国王患有一种罕见的血液病:卟啉病(注)。
乔治三世作为英国历史中中颇传奇性的一代国王, 又处于大变革时代,后世关于的研究、传记、乃至于荧幕作品有不少。关于他发病的原因, 更是从他还在世时就争论不休, 一百多年后,一种“卟啉病”的说法得到不少人的认同。后世又有学者从乔治三世留存在世的头发中检验处高含量砒.霜,砒.霜是卟啉病的诱因之一(注②)——国王生命的最后十年完全疯癫很可能是砒.霜在他体内积累过多导致。
但这无关宫廷政治斗争,也并非有人暗害国王, 而是国王长期服用的治疗药物提炼技术尚不发达的原因。
卟啉病有可能是先天遗传性的, 也有可能是后天出现。
正是因为伊丽莎白回想起了这件事,真正的转机才到来了。
“这种病是间歇发作的,国王所患的并不是人们所认为的疯癫病,而是由另一种疾病发作时导致他有些失常。”达西在法庭上说, “我并非医生, 更不会残害国王的身体。只不过像任何一个关系陛下健康的子民,想要我们的国王更健康——所以我推荐了一位技术高明的医生为国王调养身体。”
**官法庭上,头戴白色假发, 身穿丝绸长袍、黑色披风的法官和律师们惊奇的看向他。
法庭召集的12位陪审团成员也诧异极了。
成扇形将法官、陪审团和律师们拱围在中间的听众们议论纷纷, 这些有座位的听众不同于站在二楼围栏后的平民们, 他们要么是有身份的议员, 要么是达西先生的亲眷,或者同时身负这两种身份。
其中就有达西先生的舅父亨利伯爵,伯爵显然知道内情,他端坐在座椅上, 沉稳的回视向他投射过来的各种目光。指认达西有罪的小贵族慌张极了,亨利伯爵越是胸有成竹就越使他害怕。
显然这件事不在大家的认知里头,就算是贵族们,也不乏偷偷称呼国王是“疯王”的人在,“陛下犯病时和伯利恒的疯子们没什么两样,区别只在于王室不会把发病的国王关进笼子”,这是人们默认的事实。现在居然有人公然说国王患的不是疯癫病,这可真是件奇事,不管怎么样,这瞬间引起了公众的兴趣。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了这则消息。
此时伦敦尚在社交季,春末夏初的天气也极为舒服,正是这座城市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什么新鲜事都传的飞快。于是4月25日的重新开庭审判达西先生成了最近最受关注的事情。
被告人可以证明自己无罪这是法律赋予被告人的权利和责任,达西先生作为一位体面的绅士,他又有上议院的舅父支持,议会上院能够受理来自**院的上诉案,达西先生的上诉变得理所当然。(注③)
在乔治三世从邱园搬回圣詹姆斯宫后,“国王”这个称号带来的巨大影响不容忽视,尽管乔治三世并不曾在公开场合表示对费兹威廉·达西的信任和援助,可他关心这桩案件的态度无疑说明了很多。掌控不列颠多年的国王与只被部分辉格党拥戴的威尔士亲王相比,健康的国王不动声色便收回了权利,使风向大变。
国王在民众的眼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宽厚仁慈的形象,这次也不例外,乔治三世甚至允许了达西提出的冒犯国王威严的方法:把不列颠陛下的尿暴露在公众视线下。
4月25日,伦敦法庭宽敞的广场上甚至都挤不下那么多的人,卫兵驱赶了一部分才维持下秩序。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置于中央高台上的托盘,那里面有一些液体。这时候,就连娇弱端庄的淑女们也不顾用手帕掩住口鼻,她们在仆人的保护下伸长脖子想看到托盘里面的情形。
今天的阳光不错,可没有一位小姐打起漂亮的伞,广场实在太挤了,能靠近的当中的全是有强壮仆人保护的绅士和淑女,小姐们只顾着自己华丽的大帽子不受殃及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
半个小时后,在两名官员见了鬼的目光下,那盘无色的国王的尿液变成了酒红色。
此时,法庭上的人正紧张的等待犯人的自证。
慌张的跑进来的官员们显然表明犯人提供的证据居然是真的。
国王真的患的不是疯癫病?!
这场仅仅持续一个小时的审判再次搁置,法官难以决断,陪审团各执己见。有的认为达西无罪,相反有功劳;有的认为这是人们没发现的疯癫症的症状而已。当然大部分人都不敢怀疑国王陛下甘心为一个小小的顾问作假,况且无法解释有什么手段能使尿在半个小时后在变色呢。
当天,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偷偷接了自己的尿,放在阳光下晒,就算被熏的难受也要亲眼看一看是否变色——当然,这种罕见的疾病没有找上他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也包含尊贵的国王和王太子。国王的结果仍旧是那样,无色的尿在眼皮底下变成暗红色,而威尔士亲王逃过一劫。但还没等亲王殿下松口气,他唯一的、合法、非私生的女儿,不列颠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的贴身侍从惊慌失措的来禀报,夏洛特公主的在阳光下呈现了淡红色。(注④)
没有比这更恐怖的消息,不管是对威尔士亲王,还是对国王本人——因为夏洛特公主不仅是亲王唯一合法的女儿,也是国王现有的唯一非私生的、能通过《王室婚姻法》《王位继承法》有继承权的孙儿。可以这样说,夏洛特公主是王室中地位最稳固的继承人,就算她的父亲没活过祖父,她也能像乔治三世那样,从祖父那里直接接过王位,将汉诺威王朝延续。
这是王朝延续的希望,现在这个希望很可能同他的祖父一样,患有罕见的会导致发疯的疾病,国王和威尔士亲王不约而同地放下宫廷内部的争斗,威尔士亲王本人甚至迁怒为他出谋划策陷害达西的幕僚,他要求马上释放费兹威廉·达西。
幸好国王理智尚在,《权利法案》保证国王不能终止法律,在法庭尚未作出判决之前,达西至少还得在伦敦塔多待两天。
4月30日,法官和陪审团一直通过费兹威廉·达西无罪,当庭释放。
可达西先生并未有机会和家人、恋人团聚,他被簇拥着进了温莎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