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傅棠舟隔空对视一眼,他眼底浮了一层清朗的笑意,她别扭地转过头。
接下来的这顿早餐,顾新橙全程都没和傅棠舟说一句话。
她的脚趾蜷缩着刨地,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
他神态自若,一直夸秦雪岚买的早餐好吃,颇有点儿拍马屁的意思。
吃完饭,秦雪岚让他俩出去,给顾承望留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她一人留下来服侍病人就够了。
顾新橙来到走廊,vip病房的门被关上,她才反应过来——秦雪岚这是在给她和傅棠舟创造独处的时间。
她顿感无语,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网上不是说,爸妈看闺女带男朋友回家,都像防止白菜被猪拱了一样防着么?哪有主动把白菜送给猪拱的?
傅棠舟眉梢轻佻,忍俊不禁道:“走吧,女朋友。”
她第一次从傅棠舟口中听到“女朋友”这个词,尴尬和羞恼一并涌上心头,嗔怪道:“叫谁呢……”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片,唯有二人的身影,被金色的阳光拉得很长。
顾新橙这几天寝食难安,这下得了空,也不敢走太远,生怕忽然有事情叫她回去。
正巧这医院离黄浦江挺近,站在高层的窗边,能远远地看到滚滚流逝的江水。
两人迎风站立,猎猎晨风穿透窗户,扑面而来。
浑浊的江水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向东奔腾。
顾新橙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胸也随着这幅景致变得辽阔起来。
她侧头去看傅棠舟,他双手搭在窗上,阳光在他的侧脸勾勒出金色的边缘。他抿着唇,无情无欲的脸上,偏有一双深邃的眼眸,藏匿着他全部的柔情。
“傅棠舟,”顾新橙说,“谢谢。”
“新橙,”他扭过头看她,“咱俩没那么生分。”
男女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呢?何况这是她的爸爸。
“可我想告诉你。”
远处宽阔的江面上有繁忙的轮渡,悠长的汽笛声传来。
时至今日,顾新橙依旧没有办法做到能与他比肩的地步,可她不再固执。
傅棠舟身后有强大的家庭做支撑,妄图以她一人之力扯平几代人积累下的鸿沟是不现实的。
她钦慕他,但不再有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因为他给她的感情,消弭了这种差距,让她觉得这是值得的。
这种感情……是爱情吧?
女人总会固执地想听那句“我爱你”,仿佛少了这句话,就少了一种仪式感。
可是,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爱你的人也许从不会宣之于口,不爱你的人也可能对你重复千百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不禁去思考这个问题。
带她去故宫看雪的时候?教她一步步成长变强大的时候?还是护送着她穿过一片蛙鸣的时候?
或者说,更早。
即使到现在,她也捉摸不透他全部的心思。
可是不要紧,因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彼此属于彼此。
思及至此,顾新橙问傅棠舟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像我这样无助过?”
前几天,她的至亲之人命悬一线,这种感觉太绝望了。
傅棠舟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一切局面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中,她从未见过他慌乱无措的样子。
是他太强大,还是他将情绪掩藏得太好呢?
傅棠舟望着涛涛江水,仰起头,思索片刻,忽而一笑,说:“有。”
顾新橙想探听他内心的隐秘,却又觉得这样戳他心窝子不好。
谁知,他主动告诉她:“你出国的那一年。”
那一年间,升幂资本的规模在短短一两年内扩大了近一倍,他在生意场上意气风发,内心却愈发空虚。
鲜花、掌声、金钱织成的虚荣外衣总是在回到家的那一刻被硬生生地扯下。
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不去想她。可是他的心像是空了一块,什么东西都没法儿填补。
他想去美国找她,又怕打扰她的生活。他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回国,也不知道她回来了两人还有没有缘分再见面。
纵然见面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真的不知道。
他想知道她的消息,却又不敢知道。
他怕她交了新男友,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开始新生活;又担心她沉溺在他曾经带给她的痛苦中走不出来,孤身一人在国外,遇到什么事儿只能一个人扛。
他想,也许他真的失去她了。
这或许只是一场阵痛,像牙疼一样,总会好的。
整整一年过去,这种痛不但没有被治愈,反而侵蚀入骨髓。
他沉淀了一年,试着去收敛锋芒。
他像是一只老鹰,在岩石上磨喙。可磨好了喙,又没有意义,因为他心仪的猎物早已不在他的掌控中了。
那是他最无助的时刻。
失去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感情里,缘分太重要。
好在上天眷顾,阴差阳错地又将她送回到他身边。
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吗?”顾新橙问。
傅棠舟莞尔一笑,摇摇头,“没发生什么。”
他不会在她面前展露出无助,不是关乎面子,而是因为他不能被打倒。
狼狈落魄的那一面,自己知道就行。他得给她一个坚实的臂弯,呵护她走过风风雨雨。
“新橙,我没你想得那么强大,但是……”傅棠舟顿了顿,“你信我,护着你足够了。”
他从来不相信一句“我爱你”,能留住心爱的女人,即使现在也一样。
“你信我吗?”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软又细腻,而他的手温暖又宽厚。
顾新橙久久地凝望着他,然后将头靠上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晚点还有一更哈,不要等,明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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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发
Chapter 93
顾新橙在上海待了一周, 傅棠舟也陪了她一周。
确定顾承望没有大碍以后,她必须要启程回北京了。
时间紧、任务重,她耽搁不起。
下了飞机, 傅棠舟将她送回住处。
她要走,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新橙, 是时候搬家了。”
他指的是搬来和他同住。
“你住我那儿,每天通勤时间得少两个小时, ”傅棠舟说, “这样的话……”
顾新橙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那我可以花更多时间加班了。”
傅棠舟:“……”
他想说的是,他俩可以有更多时间相处。谁知道她那么热爱工作?
和工作抢爱人,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明明心里不舒坦, 还不得不给工作让步。
答应傅棠舟后, 顾新橙没有拖泥带水。她和学姐简要说明了情况:“我要和男朋友一块儿住了。”
过了两天, 傅棠舟派了两个司机来给她搬家。他们一口一个“顾小姐”, 态度恭敬极了。
学姐不禁好奇,“这俩是什么人?”
顾新橙说:“我男朋友的司机。”
“他有两个司机?”学姐惊讶,光是配备司机这一条就知道她男朋友身份不简单,配俩司机得是什么人啊……
“三个, ”顾新橙眨了下眼,“还有一个今天给他开车,没过来。”
学姐:“……”
吓得不敢说话。
顾新橙收拾到晚上快九点还没搞定。
女人零零散散的东西很多,她这两天工作又忙,也就今晚才开始收拾。
傅棠舟的电话到了, 顾新橙按了免提,然后继续往纸箱里叠衣服。
“还没好吗?”
“东西太多,恐怕要收拾到十二点。”
傅棠舟沉吟片刻,说:“我过去看看。”
“哎——”不等顾新橙拒绝,他就挂了电话,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来。
半小时后,学姐靠着阳台向下张望,只见一辆白色保时捷出现在居民楼下。
车灯熄灭后,司机先行下车,绕至后车厢,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
一个男人从后座走下,他身型修长,夜色也挡不住他举手投足间矜贵沉稳的气质。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楼层,学姐连忙闪进室内。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晃一晃正在给纸箱打包的顾新橙,问她是从哪儿钓来这种极品男人。
三分钟后,门铃响了,顾新橙去开门,只见傅棠舟拎了个纸袋站在门口,他说:“给你带了点儿宵夜。”
顾新橙接过纸袋一看,里面是一块提拉米苏。
“大晚上吃这个会发胖的……”她嘴上这么嘟哝着,心底却甜滋滋的。
“你前段时间瘦了不少,补一补。”傅棠舟一进门,便瞧见客厅里和她合租的学姐,“抱歉,深夜打扰了。”
学姐愣了几秒,才回过神,“不打扰。”
他走进顾新橙的卧室,她把这里收拾得四下乱糟糟一片,可整洁的被褥似乎在告诉别人,房间主人平时挺爱干净的。
她这儿大包小包,里面什么都有。
“这个别带了,”傅棠舟指了指一箱锅碗瓢盆,“我那儿都有。”
“那也不能扔这儿啊?”
“留给你室友不就行了。”
“……”
“这些被褥,你也打算带过去?”
“不行吗?”
“我那儿床大,”傅棠舟语气甚是慵懒,“你这铺不满。”
“万一以后有用呢?”
“来了还指望搬出去?”
“……”
“还有这个——”
不等傅棠舟说完,顾新橙当机立断:“送送送!”
傅棠舟莅临指导一番,顾新橙最后竟然只用带三个纸箱。
她猜他一定看过《断舍离》这本书,否则扔东西时怎么那么豪爽。
学姐收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说:“好像吃鸡在舔包一样。”
*
十一点,两人回到银泰中心。
司机帮忙搬运顾新橙的纸箱,她躺进沙发里,累得够呛。
忽然,她注意到电视墙旁边摆了一株仙人掌。
这仙人掌长得快有半米高,她隐约记起之前傅棠舟办公室里也有一株。
当时她还纳闷,他也会养这种低级植物吗?
“这仙人掌哪儿来的?”顾新橙问,“上次来的时候没看见啊。”
“从办公室搬回来的,”傅棠舟说,“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这是你的东西。”
顾新橙在脑子搜寻许久,也不记得自己名下什么时候登记了一株仙人掌。
傅棠舟不得不提醒她:“你上次搬家时落下来的,真不记得了?”
顾新橙左思右想,终于从记忆里找出零星的片段。
“这不是我的仙人掌,”她说,“这是我同事离职时候给我的,我就顺便拿回来了。”
这话莫名有点儿扎心,辛辛苦苦养了三年,竟然不是她的东西。
就好像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不是亲生的一样。
顾新橙伸出一只手掌冲他比划了一下,“还有啊,我记得那时候它就这么一点点大,你怎么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傅棠舟:“……”
感觉她不是很满意?
“长大了,不好么?”傅棠舟环住她的腰,将下巴靠上她的肩膀,“怎么可能一直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