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橙望着悬挂在车内的和田玉吊坠,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她决心去创业,去挑战自己的天花板,其实也和傅棠舟有一点点关系。
她在他身边时,总觉得自己低微到了尘土里,她想破土而出,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而不是成为他的附庸。
她本以为创业成功能达到这个目的,可现在……她做不到了。
兜兜转转了几年,她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顾新橙,”傅棠舟说,“这两年你学到了什么?”
“很多。”从一穷二白开始创业,中间经历的苦楚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傅棠舟偏过头看她,郑重说道:“你长大了。”
顾新橙没有作声,有时候她觉得她成长了、强大了,可现实往往会给予她一记重击。
“我刚刚开车过来,在想一个问题。”傅棠舟说。
“什么问题?”
“一会儿你要是哭了,我该怎么哄你。”
顾新橙莞尔一笑,说:“为什么要哭?”
还有……他为什么要哄她呢?
当初分手的时候,她哭了整整一夜,她长那么大还没有经受过这样难过的事情,那一夜她成长得很多。
可后来,她慢慢懂得,很多事情只能打碎牙齿含着血和泪咽进肚里。
忍住不哭的那一夜,才是成长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剧情一直觉得处理得不是特别理想,目前暂时这么放着。
11点以后还有一更,结束这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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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发
Chapter 70
夕阳逐渐西坠, 远处的地平线晕染开一抹红,大厦的玻璃外墙上倒映着夕霞。
暮色四合,这座庞大的城市笼罩在如血的残阳之下。
保时捷犹如一只白色羽箭, 在柏油马路上飞驰而过。
“你以前不是会哭么?”傅棠舟侧过头,眼底盛着温柔的波光。
“以前辞职我也没哭啊。”顾新橙碎碎地念了一句, 最多只是难过罢了。
现在她心里也不好受,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这种难受不再令她难以消化——做出辞职决定的那一刻起, 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几个月以来,她的工作处处受阻。
她不是没有试图修补过她和季成然之间的龃龉, 可是他既然下了狠心要将她放逐, 那她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
季成然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想让她离开公司, 甚至到了最后一刻还在董事会面前装好人挽回她——仿佛在说她现在提离职是不顾大局, 是她太任性。
她在校园里学习了那么多知识, 却很少有一门课告诉她如何去揣摩人心。
人心本就是善变的,这种东西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懂。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休息一阵子。”
“也好,出去旅旅游,放松放松心情。有能力在, 不怕没工作。”
傅棠舟把她送回她的小区,停车以后,顾新橙打开车门,道一声“谢谢”。
她绕到另一侧要上楼,傅棠舟却降下车窗, 叫住她。
“傅总。”顾新橙顿下脚步,等他开口。
“内心强大起来,成不成功没有那么重要。”傅棠舟说。
傅棠舟忽然给她喂了一口心灵鸡汤,兴许真是怕她想不开吧。
顾新橙“嗯”了一声,跟他摆摆手,转身上楼了。
*
顾新橙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旅游了,之前她会去各个城市出差。然而她工作忙碌,连出酒店转转的工夫都没有。
现在她彻底放空了。
她清点自己目前的资产,她在致成干了快两年,存款已经有二三十万。
她手里还有致成的股份,按照致成目前的估值,套现能套出好几千万——前提是她能将手头的股权变现。
几千万……
这个数目对她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规规矩矩地在大公司干上一辈子,恐怕也就挣那么多了吧。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致成能从那么多创业公司里杀出一条血路,着实不容易。
果然,话出来都是冠冕堂皇的。
一想到自己要变成存款几千万的小富婆,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她暂时没有告诉父母她离职的事,打算过年回家再说。
顾新橙在网上看了旅游攻略,现在是北半球的冬季,她决定去赤道拥抱阳光。
她订了去新马泰的旅行团,时间不长不短,正好七天,还能赶上回北京过圣诞。
难得出来旅游,顾新橙每天会挑一两张风景照放在朋友圈。
傅棠舟每次都会给她点赞,偶尔还会评论一两句。
旅游能让人忘却很多,却忘不掉中国的美食。
顾新橙的胃和东南亚菜系合不太来,马来西亚的娘惹菜吃到嘴里,简直是在问候她的天灵盖。
晚上回到酒店,傅棠舟给她发微信。
【傅棠舟:今天玩得开心吗?】
【顾新橙:还行,就是旅行团的饭不太好吃。】
【傅棠舟:你现在在吉隆坡?】
【顾新橙:嗯。】
傅棠舟给她推荐了一家吉隆坡的中餐厅,说味道和国内几无二致。
【顾新橙:在哪儿?】
【傅棠舟:双子塔。】
一听就很贵,不过现在她好像也不是吃不起。
【傅棠舟:你一个人别去。】
【顾新橙:?】
【傅棠舟:吉隆坡治安不太好。】
【顾新橙:……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傅棠舟:以后我带你去。】
OK,话题终结于此。
顾新橙没傻到要去问“以后”是什么时候,更不会问为什么他要带她去。
七天的旅行下来,顾新橙得出一个结论——旅游真是花钱买罪受。
她掉进了商家的消费主义陷阱!
回家之后,她脱了鞋子站上电子秤。
她体重掉了几斤,直接跌破九十。望着那个数字,她脑门一阵眩晕。
但愿重点部位没掉肉……当初好不容易长上去的。
提到这件事,顾新橙莫名有些臊。
她二十岁时,还没长开。她那个时候太喜欢傅棠舟,在意他对她的每一点看法,包括她的身体。
有一天晚上,她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儿小?”
“二十岁,小吗?”傅棠舟不以为意。
“不是说年纪……”顾新橙的声音小了下去。
话题拐到了这里,傅棠舟怎么会不懂呢?
他笑道:“是有点儿。”
顾新橙急了:“那怎么办?”
他懒散地靠在枕头上,笑得很坏:“还能怎么办?”
顾新橙的脸红到耳根,她用胳膊挡住,不给他看了。
他直接把她抱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
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后来连着好几天,他一回家,就往沙发上一坐,拍拍腿,对她说:“过来,帮你揉揉。”
他好像只是好心在帮她,实则——哎,不提也罢。
跟他在一块儿一年多,效果的确显著,她直接跃升两个杯。
顾新橙决定不再多想,然而,傅棠舟已经来了电话。
“回国了?”
“嗯。”
“明天有空吗?帮你改善伙食。”
将手机收回兜里之前,顾新橙瞥了一眼日期。
今天12月23日,明天是平安夜?
一晃眼,四年过去了,陪她在平安夜吃饭的那个男人还是他。
傅棠舟没有约她晚上吃饭,而是约在了中午。
如果在晚上,她可能会拒绝。
早晨起床对着镜子化妆的那一刻,顾新橙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化完妆,她这才拉开卧室的窗帘。
窗外天光大白,雪飘如絮,小区光秃秃的玉兰树枝上,落了一层绒绒的雪花,一夜之间仿佛开满了梨花。
北京下雪了。
这时,一辆保时捷停在楼下。
车内的人下了车,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漫天大雪。
这才九点半,他来得太早了。
顾新橙下楼,靴子踩着鹅毛被一般的路面,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傅棠舟见了她,将指尖的烟掐灭。
他说:“这么早?”
她道:“你不是也来得很早?”
傅棠舟笑了一下,说:“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从西四环一路开到长安街,顾新橙靠着椅背,隔着棕褐色的车窗看银装素裹的北京城。
时光匆匆变迁,这座城市多了几分繁华与喧闹。一场雪,就能将它带回六百年前。
到了地方,两人下车。
顾新橙踏着柔软的白雪,仰头看向这座位于北京城正中央的皇家建筑。
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历经沧桑的故宫,在大雪的装点下,多了几分雍容和诗意。
今天是工作日,这里人流稀少。
神龙在汉白玉华表盘旋而上,金水桥下水凝成冰。
飞檐上的龙九子威风凛凛,雪花扑上红墙青砖和琉璃瓦,一朝梦回紫禁城。
两人肩并肩,踏入朱红色的宫门。偌大的太和殿前,白雪皑皑。
冬日阳光在雪景下,透出几分素寒和轻盈。
顾新橙站在冷风中,发丝翩翩。
她蓦然回首,傅棠舟站在距她咫尺之遥的地方。
漫天飞舞的雪花下,他迎风而立,睥睨这幅雪中盛景。
顾新橙喉头微微哽咽,“你还记得。”
他牵起她冰凉的手,说:“你以为我忘了?”
她没有抽开自己的手。
“顾新橙,”傅棠舟郑重地叫她的名字,“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一片晶莹的雪花落上顾新橙纤长的睫毛,她眨了下眼,雪花抖落。
她的鼻尖儿被冻得透出一点儿粉色,问:“怎么开始?”
“我从今天开始追你,”傅棠舟说,“如果我追到你,你就和我结婚。我给你一段婚姻,一个家庭。”
这和她想象中的深情告白不太一样,她喃喃道:“没见过追人之前还要说宣言的。”
傅棠舟振振有词:“第一次,体谅一下。”
顾新橙:“……”
那以前那些又算什么呢?
“过去的事情,也许对你来说永远都过不去。”傅棠舟唇间溢出一缕白色雾气,“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忘掉那段不愉快,不是让你原谅我,我只是想看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了,哪天你要是想起来,不高兴了,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他顿了顿嗓,“别离开我。”
“给个机会,行吗?”傅棠舟垂眸看她,他的眼底映着洁白的雪花和她清秀的面庞。
顾新橙思绪万千。
她成功了吗?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好像还没有。
她想要的生活是现在这样吗?好像也不是。
她现在能拿得起这份感情吗?她不知道。
她脑中忽然想起她辞职那天,傅棠舟对她说的话:“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乎你成功还是失败。”
谁不爱她光鲜时的模样呢?可光鲜背后那一面的落魄,又有谁会在意呢?
顾新橙挪开视线,重新看向幽蓝的天空和苍茫的大地。她问:“为什么又是我呢?”
明明得到过一次,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呢?
傅棠舟缄默片刻,这才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长,我得用下半生来告诉你。”
说罢,他笑了笑:“前提是你给我一个答题的机会。”
顾新橙伸出手,一片六边形的雪花落入掌心,很快又融化不见。
她将手心攥紧,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