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橙立刻从码放整齐的文件里找出她的资料,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扫。”
女主管笑笑,说:“不着急,你忙你的,一会儿给我就行。”
突如其来的温柔令顾新橙浑身不自在。
午休时,顾新橙去洗手间,她生理期,肚子疼。
一想到过两天傅棠舟要回来,她如临大敌。
她捂着肚子坐了很久,疼痛稍有缓解。
顾新橙刚想起身,忽地听见外面洗手池处有说话声。
“真是那种关系啊?”
“嗨,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
“不然你说为什么不让实习生背锅,非得让孙文茹走啊。”
“现在的女大学生啊,啧啧,你想想我们那会儿,哪儿有这些心思?”
“可不是嘛!你说A大的高材生,图个什么哦?”
“A大又怎么了?北京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隔壁组小陈,也是A大毕业,还不是连学区房都买不起,儿子刚送回老家念书。”
“她比小陈聪明多了,跟他一两年,还怕赚不到一套房?”
“得了吧,现在有钱人精明着呢,随便打发一下得了。北京一套房,想什么呢?”
“哎,这个社会,但凡有点儿姿色,谁还想老老实实地干?有捷径谁不想走啊。”
……
即使没有指名道姓,顾新橙也知道说的是她。
她捏着门把手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门和外面的人对峙。
她不是傅棠舟包养的小情人,在外人眼里却和小情人无异。
谁让她只是一个实习生呢?而且长得还挺漂亮。
没有人相信她爱他,他们只认为她虚荣,企图不劳而获。
傅棠舟的存在让她免于祸事,却也让她深陷旋涡。
顾新橙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成为公司某些人党同伐异的一枚棋子,私底下还要被说三道四评头论足。
她一直安分守己,没有从傅棠舟那里占过什么不该占的便宜。
现在想想,原来只要她和他在一起,就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
*
顾新橙提出离职的时候,吴组长问她:“不是说要做半年吗?”
她答得很简单:“导师催毕业论文,我暂时没空实习了。”
吴组长没挽留,给她签了字,问:“需要开实习证明吗?”
她摇摇头,说:“不用。”
听说消息,冯晴特地过来找她:“你要离职?”
顾新橙“嗯”了一声,说:“下学期挺忙的。”
“这实习资格不好拿的……”冯晴忽然顿住,宽慰她说,“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也无所谓吧。”
顾新橙收拾东西的手一滞,这句“无所谓”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了想,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
跟同事道别后,顾新橙走出大厦的玻璃旋转门,风卷起了她的长发。
她抬头望了望藏蓝色的天空,只有寥寥一轮皎洁的孤月高悬,找不到星星的影子。
是月亮太耀眼,还是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呢?
顾新橙上了出租车,恹恹地回到银泰中心。
傅棠舟不在,她抱着膝坐在落地窗前,眼底映着窗外流动的光芒。
她的指尖抚上玻璃,眼前的这座城市在光影中变幻莫测,陌生又遥远。
那些璀璨的灯火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只能隔着玻璃远观,却触碰不到。
傅棠舟回家已是深夜,他瞥了一眼矮几,那里放了一只小纸箱,里面零零散散装了点儿小物件,旁边还摆着一盆弱不禁风的仙人掌。
顾新橙像是一只候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迁徙。
傅棠舟问:“你离职了?”
顾新橙微微颔首。
傅棠舟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也好,留点儿时间做别的。”
顾新橙抬起眼睫看他,忽然说道:“我觉得你说的话不对。”
傅棠舟问:“哪儿不对了?”
“规则和话语权确实掌握在强者手里,”顾新橙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我不想服从。”
她较真的模样让傅棠舟不禁莞尔,他把她拥在臂弯里,贴着她的耳朵,问:“那你想变得比他们更强?”
顾新橙摇了摇头,说:“我想,可我暂时还做不到。”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坚定,“我可以选择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了一下。
ps:文中这个案例有现实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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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Chapter 11
夜色如一张黑色巨网,铺天盖地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玻璃幕墙上霓虹闪烁,光之海里浮动着点点鱼鳞般的涟漪。
傅棠舟闻言嘴角一挑,说:“你倒是会讲话,把逃避说得那么好听。”
顾新橙犹如一只幼兽,不服气地说:“我看不惯他们的做法。”
傅棠舟单手撑着她身后的落地窗,微微俯身,和她对视。
顾新橙眼睫微颤,琥珀棕色的眼眸澄澈见底。
她生得一双漂亮的眼睛,通透又温柔,像浸在江南烟雨里的一弯浅月。
傅棠舟眼底藏着一道冷锋,问她:“那你以后打算去哪儿工作?”
“哪里都行,”顾新橙说,“银行、券商、基金、事务所……能去的地方很多,又不是只能待在一家公司。”
“这些地方就干净了?”傅棠舟反问。
顾新橙愣怔片刻,脸上忽地有些燥。可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傅棠舟问住,反将一军:“你们公司也是这样吗?”
傅棠舟眉梢微抬,似笑非笑地问:“你想来?”
顾新橙摇头,说:“我才不去。”
她不像傅棠舟,男女关系的桃色话题对他的风评没有半点儿影响。他不在意这种风评,旁人也不敢嚼他的舌根。
可是顾新橙脸皮薄,心理承受不住。她不想听到旁人对他们的关系指指点点——多半还是说她想走捷径,妄图从他这里捞好处。
傅棠舟言语间多了一丝暧昧:“怕人家说你被我潜规则?”
他箍着她的腰往上一提,顾新橙踮着脚,被他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那处滚烫令她脸红心跳,她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傅棠舟说:“太阳底下没有干净地儿,哪儿都一样。”
顾新橙破罐破摔,说:“反正我已经辞职了。”
“这次辞就辞了,下次再碰到这事儿,也辞?”傅棠舟的口气甚是揶揄,“你目标挺远大,这是打算去各大公司集邮呢?”
顾新橙不说话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顾新橙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她只是没法说服自己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罢了。
“所以我说了,要么服从,要么变强,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傅棠舟说得掷地有声,“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顾新橙抬起眼睫看他,他逆着光,脸部线条被光线勾勒得极为清晰。颀长的身躯几乎整个罩住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傅棠舟很少和她讲这种话,今天这么严肃,是因为她刚刚在挑战他的权威吗?
顾新橙轻咬下唇,眼波流转,心中甚是委屈。
明明今天她离职很不开心,他却还要这样教育她,仿佛都是她的错。
傅棠舟收回手,状似无意地扯了一下领带——和小孩儿讲这些干嘛,她被吓着了。
他敛去眼底的冷霜,扯开她塞在A字裙里的衬衫下摆,手游进去,顺势往上,娴熟地松开她的内衣搭扣。
顾新橙身子略僵,纤细的腰肢躲开他的手,小声发出抗议:“今天不可以……”
傅棠舟眼角有一抹稍纵即逝的缱绻之色,问:“怎么了?”
顾新橙又羞又恼地说:“就是不可以。”
她的身体不太方便,心理也有点儿抗拒。
傅棠舟默了一秒,懂了。
她的日子不太固定,想来他是记不住的。
顾新橙想推开他,谁知却被傅棠舟拦腰抵上落地窗。她惊呼,手指瞬间抓紧他的胳膊,攀附着他。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她没涂口红,薄樱色的嘴唇柔软得如同暗夜里的玫瑰。
傅棠舟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问:“还用我教吗?”
这是掌控一切的上位者特有的姿态,不容许任何辩驳。
顾新橙愕然摇头。
傅棠舟恢复惯常的口吻,说:“去床上等我。”
醉生忘死的一夜。
*
顾新橙第一次坐飞机是在小学毕业的暑假,父母带她去北京玩。
她记得飞机升空那一瞬间带来的失重感,令人头晕目眩。
看遍北京城的名胜古迹和高楼大厦,顾新橙对这里便有了憧憬。
每天清晨,这座城市在国歌声中苏醒,五星红旗高高飘扬,这里的风光与任何地方都不同。
顾承望问:“六年以后你还想不想再到北京来?”
顾新橙说:“好呀,到时候再来旅游。”
顾承望宠溺地摸摸女儿的脑袋,说:“让你来旅游的啊?让你考大学的。”
自那以后,顾新橙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她想去北京。
家乡发展虽不错,但装不下顾新橙对未来的向往,而北京可以。
顾新橙坐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
她想起当年那么一小段插曲,不禁嘴角微翘。
她盼望着回家,又盼望着回来。
顾承望特地来机场接顾新橙,他接过行李箱,问她:“怎么就带这么点儿东西?”
顾新橙说:“初六就得走了。”
顾承望把轻盈的行李箱放进汽车后备箱,说:“你们公司对实习生要求那么严格,初七就得上岗啊?”
顾新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是啊,不然领导不高兴。”
她想早点儿回北京,当然不是因为实习,而是因为傅棠舟要过生日。
父女俩一路寒暄着开车回家,顾新橙进家门边换鞋子边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橙橙回来啦。”秦雪岚正在厨房忙碌,她放下锅铲,手指在围裙上揩了几下,忙不迭地走出来。
秦雪岚打量了女儿一眼,说:“怎么胖了?北京的东西是不是比家里好吃哦?”
“我没胖,”顾新橙争辩道,“衣服太厚了!”
“哪里胖了?”顾承望把车钥匙搁到桌上,坐下来说,“我还嫌她太瘦呢。”
顾承望在税务部门工作,秦雪岚是当地中学的语文老师。
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却也称得上安稳和睦。
现在寒门难出贵子,公务员和教师家庭相对好一些,和其他群体相比,他们更重视对孩子的教育。
顾新橙就是典型的例子。
秦雪岚忙活了一桌子菜,都是顾新橙爱吃的。
她给顾新橙拿了一只大闸蟹,又端了一小碟醋,里面细细切了些姜丝,“你舅舅送的,阳澄湖的,蟹黄可多了。”
顾新橙看着这只五花大绑的螃蟹,问:“冬天还有大闸蟹啊?”
秦雪岚说:“怎么没有了?这又不是北京,吃螃蟹还得挑季节。”
顾新橙剥着螃蟹,秦雪岚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学不上的?”
顾新橙说:“妈,我都大四了。”
言下之意,大四课业很轻松,不用问这种话题。
“你不是参加那个什么金融分析师的考试嘛,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快了。”
“有没有把握?”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