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到全盘托出后,徐浩回头看程又年:“程哥,你想怎么做?”
程又年思索了几秒钟,抬头淡淡地说:“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徐浩:“?”
卢思礼:“?”
两人都很困惑,却听程又年说:“很感谢你们愿意挺身而出,但你们这么做,不只是将功赎罪吧。如果把林述一做的事情曝光,你们算是违反职业操守,对吗?”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程又年:“不能连累你们。”
卢思礼急了,“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这行本来就是昧着良心赚钱,以后不想这么过了。算不上连累!”
徐浩点头:“我们不怕被连累。”
“并不是不接受你们的帮助。我的意思是——”程又年笑笑,心下已有了决断,“有一个办法,可以既符合你们的职业操守,又把事情解决好。”
“什么办法?”
“你们还是做你们的老本行,当娱记,爆新闻。只是这次,主雇方是我,爆料对象是林述一。”
徐浩和卢思礼眼睛一亮。
程又年微微一笑,“我看过的八卦比较少,前些日子才知道,有的知名娱记爆明星的大新闻时,会采用视频的形式,配上图文、声音与视频信息加以佐证。你们能做这个吗?”
“雕虫小技,怎么可能不会?”卢思礼眉飞色舞。
徐浩也笑了,不好意思里又带了点骄傲,“说出来不怕你笑,前几年好几个最大的瓜,视频就是我俩做的……”
*
下午两点,程又年从网咖出来,与两人告别。
卢思礼和徐浩望着他的背影,还在喃喃道:“居然不是包工头……”
“居然是地科院……”
“本科清华,硕博连读麻省理工……”
“别说网民看了视频会爆炸,我他妈这会儿就能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我不止想爆炸,我还想当众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两人默默回味片刻。
徐浩感慨:“之前还不懂CP有什么好磕的,这会儿只想说一句,真香。”
卢思礼:“咋的,你也粉上我的西柚CP了?”
徐浩:“你不觉得他很宠吗?明明这事儿让昭夕上镜掉个眼泪哭诉一下,会更有效果,美人落雨梨花,观众才会一起帮她声讨坏蛋。可学神一句‘让她多休息,我来解决’,我,的,妈!我当时就觉得我在看韩剧!”
卢思礼沾沾自喜:“看,我就说我目光如炬,一早看出了这对CP的甜美。”
说着,又傲慢地瞥了徐浩一眼,“我是CP祖宗,你是后来的,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以后给我放尊重点!”
徐浩给了他一脚。
“闭嘴吧你,赶紧回去把视频再剪剪,后期做得萌一点,有趣一点,最好要有那种幽默中又令人潸然泪下的感觉。看完一定要引发大家的共情,一起唾弃林述一,达到最好的反转效果!”
卢思礼一怔:“等等,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虽然爆的是林述一,但我想把程又年和昭夕在医院的画面,还有斗嘴的片段弄进去。”
“弄进去干嘛?”
卢思礼嘿嘿一笑,挺胸:“我要给全世界安利我最好的西柚CP!”
*
昭夕正在睡午觉时,忽然被门铃吵醒。
她打开可视门铃,却看见屏幕上有个戴棒球帽的男人,一身黑色卫衣,头也不抬站在单元门前。
“谁啊?”她疑惑地问。
那人依然没抬头,只淡淡地说了句:“送外卖的。”
昭夕蓦然一愣。
等等。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她呆呆地望着屏幕,不可置信地叫了声:“程又年?”
画面里,那人慢慢抬起头来,摘下帽子,冲她弯起嘴角。
他说:“昭夕,我回来了。”
昭夕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手忙脚乱替他开了单元门,又是如何穿着拖鞋、小熊睡衣,就这么素面朝天、披头散发冲出了门。
她甚至没有顾得上戴口罩,冲进电梯就猛按一楼。
电梯在十层停了下来,有个小姑娘含着棒棒糖走上来,看见她的时候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姐姐,你是明星吗?”
昭夕心花怒放,笑靥如花,“……算是吧。”
“我就说你很眼熟。”小姑娘咬着糖,细细思索,“上次电影频道好像放过你的电影,你演的花木兰对吗?”
“对。”
她的笑意无限扩大,胸腔里仿佛有颗气球,带着整个人飘飘荡荡往上升,明明电梯在下降。
公寓的电梯是高端配置,速度也很快,可昭夕从未觉得它如此慢。
像蜗牛在爬。
怎么还没到啊?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一楼。
昭夕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却在电梯门开的一刹那,像是公主抱着裙子,闪耀地冲向她的王子。
程又年就在电梯门外,看见她的一瞬间,她就像颗小炮弹一样,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她明明在笑,脸埋在他的颈窝,却有滚烫湿意迅速浸透了他的卫衣。
谁也没说话。
一旁的小姑娘目瞪口呆,咬着糖果望着他们。
昭夕小声呜咽着,紧紧搂住他的腰。
程又年也用力回抱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
回顶楼的电梯里,程又年替昭夕擦着仿佛永不干涸的泪。
越擦越多,索性不再擦。
他捧住她的脸,吻住了那些滚烫细碎的热泪。
电梯停在十二层,门开了又合,他们始终没有分开。
后来终于回到家。
昭夕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怎么变这么丑了啊……”
她爱美,玄关处的墙壁上还挂着一面复工的铜镜,每次出门前都会照照镜子。
程又年抬头打量,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黑了好几个度,额间、面颊还有晒伤的红痕,鼻尖尚在脱皮。
他笑笑,坦诚:“是丑多了。”
再抬眼看她,无奈道:“跟你越发不搭了。”
昭夕一时不语。
他瘦了很多,眼下有浓浓的淤青,肤色被晒得像熟透的小麦。
她抬手很轻很轻地碰了碰面颊上的红色伤痕。
“疼吗?”
“不疼。”
……已经疼过了。
“你是去外太空逛了一圈吗?什么紫外线能把人晒成这样?”她喃喃地说。
“昭夕,如果人去了外太空,就不是晒伤的问题了。”程又年低声笑道,“没有防护服的情况下,我恐怕会灰飞烟灭。”
她气笑了:“程又年,你怎么还是这样?”
“哪样?”
“还是这么会煞风景,好好的气氛非要弄成程老师课堂开讲了!”
程又年又笑了。
昭夕忽然转身,一路小跑回到衣帽间,十来秒后捧着一盒芦荟胶和一支防晒霜冲了出来。
“晒伤的地方抹点这个,会舒服点。”
再把防晒霜塞进他怀里。
“这个你收着,下次再去外太空,记得抹厚厚一层!”
程又年收拢十指,握住了那支防晒霜,微微一笑:“好。”
“坐下,现在涂芦荟胶。”
“好。”他从善如流。
纤细的手指卷了一圈芦荟膏,触到面颊时,一阵清凉之意散开。
昭夕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动作放得极轻,生怕一眨眼都会弄碎了他。
程又年垂眸看她。
她的眼神无比专注,一边涂,一边蹙起眉心,神情凝重得令他怀疑自己不是轻微晒伤,而是重度烧伤。
唇边笑意渐浓。
昭夕注意到了,生气地说:“还笑。晒成这样,你很高兴?”
程又年:“看你心疼,是挺高兴。”
昭夕怒目而视,却在那样的眼神里又消散了怒气,只剩下柔软的思念,和美梦成真的惊喜。
她问:“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今天回来?”
“说了就不惊喜了。”
她嘀咕:“说了我就好好化个妆了,谁知道这么久没见面,一见面我就这个邋遢样子。”
“这样不好吗?正好跟变丑的我很配。”
“呸。我就是素面朝天,也比你现在这模样好看多了。”
程又年目光温和望着她,点头说:“对。你怎么样都好看。”
昭夕像克制住嘴角的笑意,却最终没能如愿,笑意像星星点点的光芒散开,照亮了整张面庞。
她望着他,他望着她。
明明是白昼时分,窗外却好像有星光。
他们在客厅里亲吻彼此,心跳都融为一体。
谁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我想你”,可是每一寸呼吸、每一个眼神都在描摹情意。
从前以为爱情只有欢笑和打闹,偶尔吃醋与撒娇,即便冷战,也会迎来更甜蜜的和好。
可是如今才知道,爱一个人时也有辛酸苦恼。
还有此刻,即便欢欣雀跃,即便满心欢喜,眼里仍有热泪不休。
第65章 第六十五幕戏
午后的太阳像融化的奶糖,空气里都是淡淡的甜香。
两人坐在沙发上讲话,有营养的,没营养的,杂七杂八,琐碎平常。
程又年冲了杯速溶咖啡,重新落座时,说:“现在可以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昭夕盘腿坐在沙发上,细细思索:“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说起。”
“就从你离开塔里木那天说起吧。”
程又年捧着热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一夜未眠,整个上午都忙着和两位娱记筹备,此刻无比疲倦。
但还不到睡的时候。
他凝神听,即便昭夕所说他已从娱记口中了解得差不多,但站在她的角度,他重新听了一遍事态进展。
她时有生气愤慨,扬手气咻咻的,程又年便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便没再松开。
“你都不知道爷爷让我跪下的时候,我心都要碎——”
某个瞬间,昭夕忽然噤声。
原因是她抱怨到一半,忽然回头,才发现程又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一怔。
落地窗的窗帘并未合上,一地盛放的日光。
他的面容也沉浸在光线里,眉心微微蹙着,想来是日光刺眼。
昭夕悄悄地起身,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又蹑手蹑脚回到沙发旁。
程又年素来爱整洁,哪怕平日在项目上,也是工装一换,衬衣永远笔挺。此刻难得穿着卫衣与运动裤,衣角与领口,包括肩膀处都有长坐后留下的褶皱。
她又扫了眼玄关的鞋柜上放置的那只超大登山包,心知肚明,他一回北京,就先来国贸了。
昭夕坐在他身旁,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沿着他眼睑处的淤青轻轻勾勒,没有碰到,只是描绘轮廓。
……这样重的黑眼圈,不知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手指落在眉心,眉头蹙着,中间有几道若隐若现的川字纹。
……睡着了都这样不安稳,看来心事重重。
是因为她吗?
昭夕又沿着刀削似的面庞往下勾勒,在那些晒伤的皮肤上停留片刻。
……一定很疼吧。
她有些懊恼,只顾着说自己的遭遇,却完全没有想到他的疲惫。连夜奔波回到北京,觉都没顾得上睡。
她收回手,又轻手轻脚回到卧室,抱了一床薄毯出来,俯身替他搭上。
不料这点细微的动静也能惊醒他。
程又年睫毛微动,下一秒,睁眼对上她的视线。
从浅眠状态中醒来,他的眼神有一刹那的迷茫,漆黑透亮,像不染尘世的婴孩,随即与她四目相对,回过神来。
昭夕赶紧说:“我吵醒你了?”
程又年支着沙发坐直了,“没有,是我不留神睡着了……刚才说到哪了?”
“晚点再说吧,你先睡一会儿。”
“不碍事,喝了咖啡,不困。”
“……”
昭夕啼笑皆非,“不困?那刚才怎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