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个原因,穷疯了。
因为穷,穷是一种病,他是来治病的,“程先生,如果你拿到这笔钱,程太太的病也许可以治好,我们可以找最好的肿瘤医生来做手术化疗,而且协助你们能再有一个孩子,无论是试管还是领养都可以。”
“听说,程太太妹妹身体也不好,也是癌症,你们家很缺钱,不是吗?”
他轻声说着,蹲下来把钱捡起来,“钱能救命,不是吗?”
穷人,总要学会低头的。
不低头的后果,就是这样的,只能从窗户上跳下来,依然会有很多人骂。
程满直接报警了。
关婷身体不好,还没有做手术,因为钱一直没到位,她已经哭得眼都坏了,“怪我,如果不是我病了,他不会一个人来这边要债的。我该死,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如果早点死了,就不会逼着孩子走到这一步。
多难啊。
她一想到孩子被逼的跳楼,浑身都是伤口啊,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们俩就是不活了,也要讨回来一个公道。”她咬着牙,她儿子没了,她这辈子完蛋了,那谁也别想好过,官司就是输了,她也要拉着彭宴去死,就这样。
在这边请人打官司,律师都不愿意接,听说彭宴美国请来了一个辩护团,酬金600万美金,势在必得。
程满咬着牙请好的,她发动筹款,就在写字楼门口,拉着横幅,谁要是拉她,她就玩命,记者媒体疯了一样的报道,盯着彭宴的事情死死的。
但是这边的人,CBD区域的,没有人敢去招惹彭家的,说白了这么大的一点地方,就是几家说了算的,经济都被把握在几个寡头手里面,彭家在里面也是举足轻重的,多少人靠着彭家吃饭,谁敢得罪呢。
“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不如回去打官司,也有人肯帮帮我们。”程满觉得很绝望,他们在这边,人家看他们就跟看乞丐一样。
就连巡逻的保安都讲了,“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而已,还要我们专门在这里盯着你们,这样的事情,在这边太多了,不能引起轰动的,你以为这些记者时候主持公道的吗?”
太天真了,堵在CBD区域有什么意思呢?
没有人会关注的,媒体拍的也是因为要报道彭宴,报道一下豪门风波而已,死不死人的,不在乎。
庞广白带着人,抱着一束白菊花,放在写字楼的门口,她呢,最看重死者为大了。
坠楼的地方实在是太不凑巧了,正好是蟾宫大厦跟彭氏地产中间,隔壁就是蟾宫大厦,她今天第一次上门收租,难免要来去一去煞气。
不敢去看遗照,放下来鞠躬就要走。
关婷见她体面,又是第一个敢来送花的,捂着嘴一下子扑倒在她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
语无伦次,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庞广白吓了一跳,她退后两步,要说怕彭宴她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她也不会插手,“你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眼看着人走了,关婷还跪在那里,庞广白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只回去找庞京墨出主意。
“我看她可怜,你看看今天的报纸啊,都在讲彭氏公关,只有这么一点是提到这个案子的,我想帮帮她啊。”
她皱着眉头,死人的事情她也不想遇到,觉得不好,刘妈知道她去了现场,这会儿拿着粗盐洒在屋子东北角,又去外面把车子车轱辘都撒上粗盐,去阴气。
“你女孩子,本来就身体虚弱,干嘛还要往哪里靠近呢,要送花喊人送去不就好了,气死了被你。”
庞广白也说不好,“送花总要自己去的嘛。”
刘妈恨不得把她埋在粗盐里面去,洗洗脑子好了。
庞京墨被她絮叨的没办法,老实说,这次彭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逃得过的,牵扯到一些政治问题,两地关系一定要和谐的。
他看着上面的报道,庞广白伸出来手指头指着关婷给他看,“诺,你看哪,就是这个女的,一下子就跪到我面前了,求我帮她讨回公道的,我当时不好说什么,可是是想帮她的,诺,钱不是问题,我今天刚好收租那么多,可以做好事行善积德了。”
庞京墨看着她指着的照片,目光一下子瑟缩,他下意识挪来眼,刘妈在后面站着一起看,体谅天下慈母心,“真是好可怜啊,都要过年了,还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最难过的啊,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妈妈的心里怎么能受得了呢。”
“七姐儿说得对,我们可以帮一下的,听说有名的律师都不接的,我们不如啊,出钱也从国外请个律师好了,这样子也不用我们露面,还能做好事了。”
这要是以前,庞广白拿着钱这样当善人,刘妈第一个要打断她的狗腿,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要去帮别人。
可是现在啊,她日子过得顺心,今天一天物业进账就要几千万啊,钱来的太容易,她反而觉得要做点好事才好。
很标准的富生仁心,有钱了很有时间考虑一下回报社会去了。
无论是庞广白还是刘妈,两个人办事都很有特点,在一些大面问题上,很传统很讲规矩。
关婷整晚整晚睡不着,半夜起来,突然想起来关悦,“赶紧起来,我想起来了,当初跟关悦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边的?”
“哪个人啊?”
“就是关悦生下来孩子的那个,最后不是给了一笔钱,把孩子接走了吗?”关婷咬着牙,“我们试试吧,试着联系一下,那个人据说很有钱的,当初来的时候,还带着司机跟助理,我们去找小妹啊,让小妹看着联系一下,能不能帮帮我们啊。”
程满犹豫,“不要打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人家把孩子接走又给钱又给朱杰治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肯定是没有联系的,你又何苦去揭小妹伤疤呢。”
“算了吧。”
关婷怎么可能算了呢,“我儿子没了,我都这样了,我还能顾忌谁啊,我谁也不顾及,你不打我打,我去求她,她不能看着我死吧。”
关悦自从知道程峰没了,心里就一突一突的,睡着睡着半夜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大,越来越害怕,就跟被人捏住了心脏一样。
这会儿听到电话响,浑身就冒冷汗,起不来床,喊着丈夫,“你去接电话,电话响了。”
丈夫听她一喊,就赶紧起来了,“你等着,别起来着凉了,我去。”
光着脚就去了,就怕是孩子大姨打来的电话,没想到接起来,还真的是孩子大姨电话。
“你让关悦接电话。”关婷喊着。
“唉,好。”他把电话放在一边,刚起来就顿住了,“他大姨,你打手机,她在床上不好起来,接座机不方便。”
他家里就一直有座机,座机跟手机还有电视都是连着的,这样每年的话费还有有线电视全用网就可以了,省钱。
关婷挂了电话,都什么时候了,家里还用座机,她有时候真的是很看不上,真的很看不上的那种。
关悦坐起来,丈夫就给披上大棉袄了,“大姐,事情怎么样了?”
后面的话,就全是关婷在说,最后就求她,“你试着联系一下看看吧,真的,我们要被逼死了,有权有势真好,钱可以买命啊小妹。”
是啊,有钱有势真好,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因为钱,真的可以买命。
“我真的没有——”她忍不住咳嗽,“如果有的话,我这么多年,不能不去看看他的,大姐。”
第32章 少女情怀总是别扭
“怎么能没有呢, 当初给你们联系的时候不是有名片吗?不是那个人亲自来的吗?”
觉得不可能的,一定有电话的,“小妹,你仔细想想看啊, 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我要被逼死了,他们家的人一直在威胁我们。”
关悦听着就突突的冒冷汗, 浑身都虚, 她难受的喘不动气了, 朱春华赶紧进过来电话,“他大姨, 真没有,有的话我们不能不联系的, 你看看要不回来算了,回来我们人多, 一起想想办法,而且内地的法律要比那边好一点的。”
“我明天早上去律师事务所问问,他们在那边势力大,来这边就不一定了, 总有人肯帮我们的。”
关婷挂了电话, 很失望,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帮帮自己呢,她不睡了,自己跑到程峰坠楼的地方去, 就在那里烧纸,一沓子一沓子的烧纸。
她回去有什么用呢?
程满家里恨不得十八代单传,亲戚都没有几个,她娘家姐妹倒是多了,一个比一个穷。
这边没有死刑,内地是有死刑的,法律确实严厉,但是没有人也是盘根错节的,牵扯到很多年前的事情,领导班子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
“真的,我们当初就不应该动这个心思,如果一直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地上已经被洗涮的干干净净的,程峰却一直停在太平间里面,床单都包不住的血,一遍一遍的擦,关婷请最好的修容师来,可是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只喊着对程满说,“不是啊,不是啊,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儿子啊,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样苍白的棱角,跟冻肉一样的。
程满亲自推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一点点骨头渣子,他都要收起来,干干净净的。
庞京墨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一直等着人出来,这边没有葬礼,骨头渣子都带回去。
看着关婷出来,即使人很憔悴,他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看着突然红了眼。
低着头,想很久。
太久了,记不清了,一开始还记得什么样子,原以为永远不会忘。
可是后来,慢慢就记不清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总以为一辈子的人,一辈子的记住,可是越想记住就越是记不清。
但是遇到的时候,总是突然就能想起来,就是这样的。
庞京墨很孝顺的,他那时候是家里长子,老二比他年纪小,那时候家里穷啊,关悦身体不好,生了孩子就一直在家里养着,她工作也没干,病歪歪的。
家里就朱春华一个人干活,朱春华是干什么的呢?
他就是一个扛大包的,就是每天开着一辆小三轮车,在街口上等着,有人搬家搬东西的,他就去给人家搬家,个子不高的一个人,背着比自己还要高的箱子,用绳子捆起来一个摞着一个的上楼下楼,搬一上午三五十块钱,那时候真穷啊。
庞京墨淡淡的想着,三五十块钱就能养家糊口,他帮着干家务,帮着带弟弟,他弟弟有点问题的,他就讨厌他傻兮兮的,很嫌弃,弟弟总是笑着看着他找他玩。
他抹了一把脸,转头回家。
人看着脸色就很那看,庞广白在拆箱子,坐在地毯上莲花座,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头上的发箍是豹纹的,“唉,事情怎么样了,我看今天的新闻啊,说是彭氏地产财务问题很严重,他们好像在做假账啊。”
庞京墨没有说话,径自上去了。
刘妈也没敢打招呼,只跟庞广白说,“七姐儿啊,大概是他心情不好,遇到事情了,要他自己待会好了。”
又犹豫着说,“你看我们现在也有钱了,一直住在这边也不好,不如啊,我们重新搬出去好了,一直住在一起也不方便,你看看家里都是你的东西,犄角疙瘩都是。大少爷也到年纪了,到时候要交女朋友的,被看到也不好。”
庞广白气的翻白眼,反问一句,“他哪儿来的女朋友啊?”
还不是跟我一样,单身狗。
“那可不一定啊,我看新闻啊,拍到他跟那个女主持人在一起吃饭啊,叫什么来着?”刘妈拍了拍脑袋,记不清了,“贺真,对了是贺真。”
“刘妈啊——”庞广白拉着声音,“记者的嘴巴你都要信,你不如信我喽,里面的消息捕风捉影的,不过是吃顿饭就是了,跟个女的吃饭难道就都是女朋友了吗?”
“不是啊,”刘妈记得报纸单独放在一边的,特意找出来,“你看啊,这个女孩子很漂亮的,跟大少在一起也是蛮配的。”
配个鬼,庞广白扯过来报纸,看着贺真的脸,然后嗖一下扔在一边去了,跟刘妈讲道理,“做人呢,是要看内在的,不要那么肤浅。”
刘妈不知道她哪根神经不对,下午拉着她出去看房子。
庞广白兴致缺缺,换好衣服上楼,还带着黑纱小礼帽,人呢走到哪儿都亮眼精致,纳闷庞京墨一定是有事,不然和这个点不可能在家里的。
清了清嗓子,“嗯——”
庞京墨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我一会要出去看房子,大哥呢你眼光好,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啊。我呢,打算买好就搬出去住了,省的在这里碍眼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