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说话啊,吓傻了?”那边的年轻狼妖宁越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神,想往前靠近一些阮秋秋指着她鼻子骂,又好像有所顾忌一样,不敢上前。
阮秋秋看了眼哪怕盛怒之下也依旧只是言语威胁、并没有真的把狼爪招呼到她身上的谢羽,结合一边宁越似乎也十分顾忌的样子,心底的猜想被证实的更清晰。
同时心里也觉得更加可笑。
哪怕大灰狼先生现在已经伤成了这样,他们也作出了抛弃这种下作的事情,但却还是因为“族巫”的话,因为“诅咒”而害怕他。
甚至和她猜的一样,不敢靠近疑似被传染了诅咒的她。
阮秋秋觉得他们简直可笑至极。
但也正是由于他们的这种“惧怕”和“盲目”,才给了她反击脱身的机会。
直接打她肯定是打不过这么多妖的,但是……
阮秋秋脑海里划过一个最有可能、也是最安全的脱身办法,脸却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若是这些狼妖知道她同大灰狼先生亲密过了,恐怕会更加不敢动她吧。
尽管她这么讲,很对不起大灰狼先生的“清誉”,也有些难为情。
但阮秋秋扯了扯身上的兽皮,还是慢条斯理的说,“你如果不怕我身上的诅咒,就动手,也许你再往前靠半米,就要被诅咒了。”
“毕竟我和夫君,也就亲热了那么七八回。”
阮秋秋的话掷地有声,盘旋在安静的雪地里,几乎是瞬间就让所有妖和人都变了脸色。
那头一直在冷嘲热讽的雌妖整个懵了,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那废物狼伤的那么重,怎么还有能力……”
她说完就立刻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她记得渊诀是最冷漠的,和莫得感情的狼妖一样,任何生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就算以前他还是炎狼部落的首领,居住的山洞也在最靠里,远离群妖的山崖附近。
以前她们部落里不是没有雌妖胆子大,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试图靠近渊诀示好。
但那头雌妖还没靠近渊诀周围,就被打了出来,还因为太莽,冲到了距离那头变态大灰狼一米的范围内,回来就口吐白沫,差点没了。
到现在那雌妖也没好,说话也不怎么利索。
这样的妖,这样的大灰狼,这样一头伤的那么重的残疾狼妖,会和阮秋秋一个人类亲热那么多次?她实在无法相信,但又诡异的觉得很有道理,在心里更加佩服起族巫来。
果然族巫说的是对的,只有阮秋秋这个人类,会替他们炎狼部落承受所有的诅咒。
周围的狼妖们大都和雌妖一个想法,全都脸色诡异,又怒又觉得族巫真是厉害。
而站在谢羽身边,张牙舞爪的年轻狼妖宁越更是一脸痴呆,直接被阮秋秋的话弄的语塞至极。
“你、你……不、不是,那、那狼……”
他都快傻了,磕磕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阮秋秋有点同情的看着这倒霉孩子,想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虎狼之词,脸也一点点的红了——
其实她和大灰狼先生什么都没做,她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但她也没说错,如果她单方面薅狼尾巴毛算是亲热的话,那确实也有七八回了。
谢羽在听到阮秋秋的话后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他很想冲上去撕了这个人族,但又确确实实被她戳中了软肋。
他确实不敢离她太近,现在他们隔了两三米他都能隐隐嗅到从阮秋秋身上传来的前任首领的味道,也许她现在真的已经背负了和那头狼一样的诅咒。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丝隐隐的魔物的气息。
想到渊诀以前居住过的山洞附近,那寸草不生的场景,谢羽又确实不敢赌。
他好不容易等到那头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大灰狼变成残废,登上了部落年轻一辈第一的宝座,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不知轻重的话冒险。
但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呵呵。”谢羽干笑两声,脸上和手臂上青筋暴起,阴测测的看向阮秋秋,余光却瞥见了她放在背包一侧的矛刺。
上面兽皮半开,露出了内里尖利的魔物的爪子。
谢羽神色猛地一变,心头惊骇——
阮秋秋身后背着的那个形状奇怪的兽皮背包里,分明就放着一头快三阶魔物的利爪。
三阶的魔物,实力与他现在相近,根本不是阮秋秋一个普通人类打得过的。
——难道说,是渊诀?
但那头狼明明已经伤成那样了。
他还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吗?
要是真如同阮秋秋说的那样,那头狼很喜欢她。
他如果动了阮秋秋,渊诀会不会拼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报复他们?
谢羽情绪非常复杂,他很想就此收手,但被那么多狼妖看着,又有些下不来台。
——阮秋秋心跳的很快,她仔细观察着面前狼妖的神色,当看见他十分愤怒但又好像有些退缩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很可能赌赢了。
可谢羽的脸色又有些阴晴不定,阮秋秋下意识想从背包里掏出了矛刺,做好最坏的、要战斗的打算。
但她手里都是汗,没拿稳,只拿起了兽皮。
被做成矛刺的魔物的爪子掉在了雪地里,发出了沉闷的“砰”声。
阮秋秋一下紧张起来,她面上不露,望向其他的妖们,却发现他们好像比她更……紧张?
阮秋秋仔细确认了一下,发现她真的没看错,魔爪掉出来的瞬间,不仅是谢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其他狼妖们的脸色也瞬间扭曲起来。
年轻狼妖宁越简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看向阮秋秋,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宁越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短短的一周多,之前那个一路上沉默寡言、看起来弱小无比的人族会变成现在这样。
阮秋秋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她握紧手里的兽皮,心里微动,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
“……”谢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郁的属于渊诀的味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只是谢羽,几乎所有离她进的狼妖都往后撤了。
阮秋秋“…………”
原来大灰狼是大变(?)态的印象在炎狼部落里已经这么根深蒂固了吗?
意识到了这一点,阮秋秋不但没觉得高兴,反而喉间有些苦涩——
被这么多妖惧怕着,在她嫁过来之前,恐怕那头大灰狼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吧。
“我们雄妖才不和你这个女人一般计较。”一边躲在了谢羽身后的宁越龇着牙,对阮秋秋放狠话。
他的话倒是给了谢羽一个台阶。
谢羽冷冷的看了眼阮秋秋,心想这个女人已经染上了那么严重的诅咒,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他没必要因为一个死人的话而生气。
脑海里掠过这些念头,谢羽脸上又恢复了温和而油腻的笑容,看了眼阮秋秋,“我们雄妖不和女人一般计较。”
说完他就转过身,拎着嘴里骂骂咧咧的宁越离开了。
大约是觉得没什么好戏可看,又担心靠近阮秋秋太近会染上“诅咒”,原在山洞口的妖们都纷纷进去了。
一时之间,整片雪地间,就只剩下了阮秋秋一个人。
她面无表情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矛刺。
寒风裹挟着雪花,顺着她挽起来的头发钻进了她的脖子里,带起一阵冰凉的冷意。
在风雪里走了将近一上午,阮秋秋饿了很久,手也有些微微的发抖。
她回过头,深深看了眼垂下了兽皮帘子的数个山洞。
顺着寒风,隐隐约约传来辱骂声——
“废物配婊子”、“祝他们早日暴毙”、“害死了我哥的贱种狼快死吧”……
阮秋秋用力吸了一口气,寒风却过于呛人,让她咳嗽了起来。
她转过身,踩着深深浅浅的雪,往回走。
将那些恶意和几乎化为实质的语言攻击抛在身后。
冻的通红的手掌紧攥着矛刺,心跳的越来越快,脸颊和眼眶也越来越热,阮秋秋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咳嗽的太大声
她胸腔闷着,牙齿紧合。
背包里特地准备的、打算和炎狼部落的妖们换药草的盐石,还有那一小木杯她熬红了眼睛才攒出来的治愈水珠突然变得很重,
很重。
重到,她每走一步,都比之前一步更加吃力。
直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声消失了,走了很远很远,远到炎狼部落已经被她甩到了身后,阮秋秋才注意到唇上异样的刺痛。
她走到一颗枯木下,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嘴角往下缓缓的流淌。
阮秋秋抬手擦了擦,肿起来的手指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滴在雪地上。
“嘶……”
阮秋秋疼的直抽气,感觉鼻子也热了起来。
她抬手一擦,流鼻血了。
阮秋秋“……”
她今天会选择来炎狼部落就是一个错误。
膝盖隐隐传来刺痛感,阮秋秋这才意识到她的鞋子里也已经完全湿透了。
她有点无力,扶着树干,打算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往回走。
阮秋秋打开兽皮背包,拿出一块柔软些的兽皮手帕,开始擦身上的血迹。
天色有些暗了,雪好像也比之前下的大了一些,阮秋秋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体力快要耗尽,浑身都在发抖。
她觉得自己好丢人,出来这么大半天了,什么都没换到不说,还把自己给气的不轻。
没有药草,二阶魔物的魔核也能再使用最后一次了,阮秋秋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她有一种,没办法回家面对大灰狼先生的感觉。
或者说,她很担心,她什么都没弄到就回家,等下一次他再出现之前样体内魔气蔓延的情况,她就没有办法帮他了。
一想到那个可能,阮秋秋浑身的血都快凉了。
她开始遏制不住的思考那种极端的结果,也顾不上擦血、顾不上生气,匆忙的想赶紧的回去。
“等一下。”
背后陡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阮秋秋顿下脚步,回过头,在巨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模样小小的男孩。
他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是匆忙的跑过来的,很瘦弱,看起来只有七八岁。
小男孩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穿着破的和她不相上下的兽皮衣,手里拿着一根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骨棒,黑溜溜的眼睛正警惕戒备又期待的盯着她。
阮秋秋急着回去看大灰狼先生,没打算因为别的人或妖停下脚步。
她只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就继续往山洞走。
“唉,你,等一等。”莫鱼没想到这个人会理都不理自己,当下有些焦急的叫住了她,“你叫阮秋秋对吧,你不是想要给妖族治疗的药草吗?”
听到他提到药草,还精准的叫了自己的名字,阮秋秋才彻底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望向面前这个小男孩。
男孩在四处望了望,见没有妖跟上来,才尽可能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哪里有能治妖的药草。”
阮秋秋有点意外,“你有药草?”
莫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阮秋秋看着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谢谢你,如果你有药草,我可以用盐石和你换。”
她说着就想从背包里掏出盐石。
但那个小男孩听到她的话后,有些结巴,脸也渐渐的涨红,“现在、现在还没有。”
阮秋秋拿盐石的动作顿了顿,她望向那个小男孩,看见他有些慌乱的解释着,“但是、我知道哪里有。”
她心底略有些怀疑,探了一丝灵气出去,绕着那个小男孩转了一圈,确认他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男孩后,缓和下声音,试探的说,“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采摘那些药草吗?”
莫鱼乌溜溜的眼睛闪了闪,还是用力点了点头,“你一半,我一半。”
阮秋秋顿时感到更加奇怪,她说,“你知道我是大灰狼……你们前任首领的夫人吗?我身上可能会有诅咒。”
她话音落下,就看到那个小男孩用力的捏紧小拳头,用力的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
他连说了两三遍,才视死如归的说,“但我想赌一把。”
阮秋秋微微皱着眉,看着他脸色煞白,眸光却异常的坚定。
阮秋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半弯下腰,平视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男孩声音有些沙哑,“我叫莫鱼。”
阮秋秋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