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晅胸中一跳,这可是二十二层,她该不会丧心病狂到跳楼跑路吧。
陆晅打开灯,白芒送走黑潮。
“干什么!”头顶有人嚷嚷。
陆晅举目,一丛毛乎乎脑袋从他床上竖起,不快道:“谁让你开灯了?”
陆晅心才落定,嘴上依旧怼回去:“谁让你睡我床了?”
“床不就是给人睡的?”女孩站起身,振振有词。
她甚至在他床上蹦跳起来:“你卧榻不错,又白又大又软,我很喜欢。”
什么虎狼之词,陆晅只觉得不堪入耳,健步冲上木梯,想把她拎下来。
玄微早预见他会这样,在他动手前就滚进被窝,把自己裹成一只胖白蛹。
“出来。”他对她的无赖完全免疫。
“不出。”她死攥着被角闷声抗议。
陆晅:“知道自己多脏吗,就来睡我床?”
“就睡,就睡,你来啊,来啊——”大白蛹滚来滚去,还像是能透视一般,嚣张地去撞床边那双长腿:“你有本事抓到——”
大白蛹忽然停下。
“没劲折腾了?”陆晅趁机把它拉拽起来,与此同时,玄微从里面探出了头。
他手劲大,她蹿得快,两人撞到一起。
嘶——陆晅倒吸口气,松手捂住鼻梁。
玄微倒回床褥,也开始揉脑门,啊呜啊呜好痛好痛。
“你头铁做的?”
“我还没说你鼻子是水泥糊的呢。”
两人继续对呛,好一会才消停。
还好没流血,陆晅按了两下生疼的鼻骨,不想再说话。
玄微坐起身,想起方才的意外发现,面色遽然肃穆。
她爬过去,在男人左袖嗅了起来。
几秒后,她得寸进尺地扒住他胳膊,凑得愈发亲密,鼻头几乎拱进他衬衣褶皱里。
陆晅蹙眉,嫌弃抽手:“你干嘛?”
玄微坐正:“你身上有一股味儿。”具体什么味儿,她没明说。
陆晅也闻了闻自己,只有香皂味:“什么味。”
玄微微妙地笑了下:“路上踩到狗屎的味。”
陆晅颔首:“嗯,我路上踩到你了。”
“……”
玄微没有再跟这个无理人类计较,因为他带了份饭给他,她已经闻到了,是炸鸡香,她的唾液疯狂分泌,心已飞驰到楼下。
吃饱喝足,玄微仰躺在沙发上摸肚皮。
看似惬意懒散,她的神思却已跑到九天之外,她不明白,陆晅身上为什么会有其他妖怪的气味标记。
他并无过人之处,怎会博得狐女青眼。
除非,是奔着自己来的,或者说,是奔着她身上的财富法宝而来。
趁陆晅洗澡,玄微从小包里捏出一枚硬币,轻念咒语,铜币周身逐渐浮出金光,从她指间脱开,悬至半空中。
玄微眉心紧锁,双手交握,四指贴合,往前一压——
那枚硬币急促往门口飞去,一下没入门板,再也不见踪迹。
这是他们族内的镇宅咒,她虽只学到些皮毛,但拿来抵御小妖偷袭还是不在话下的。
做完一切,玄微靠回沙发,咔擦咔擦嚼起薯片。
陆晅以往洗的都是战斗澡,但今天有所不同,他对玄微那句“踩到狗屎”将信将疑,所以仔细搓抹一番,半个钟头才出来。
他见玄微还跟没了骨架似的瘫在沙发上,便径直朝她走过去,把手递给她。
玄微没懂,困惑看他。
“闻闻,还有吗?”他一本正经,神情沉肃如探讨学术。
玄微唇角上扬,正要嘲笑。
见她面色不对,陆晅当即抽手:“不用了。”
他还补了个称呼:“狗子。”
玄微:?
谁是狗子?叫谁狗子?
陆晅开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她的洗漱用品,她的换洗衣服,怎么调节冷热水,还有临时准备的地铺。
玄微跟在后头连连点头,一副理解力很强的样子。
讲的差不多了,陆晅记起一件事,回身走向玄关的衣帽架。
再回来时,他哗啦啦撒下不少银色硬币在茶几上:“路上换的。”
玄微眼冒精光,瞬间跪坐下去,将它们圈在胳膊里。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些硬币,完全无视了面前的男人。
陆晅站那等了几十秒,也没等来一句感谢,果断上楼睡觉。
玄微一一将硬币擦拭收好,才发现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杵起上身,找到了二楼床上的男人。
她看到他在玩手机。
玄微也取出自己手机,在屏幕上写字。
叮,陆晅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信人是狗子,他刚改的备注。
玄微收回视线,掂着手机沉吟,一旦被恶劣些的狐妖盯上,多半凶多吉少,情况最好也得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她被关在这里,行动受限,顶多帮他到这,这间屋子以外的一切,就只能看这个凡人造化了。
陆晅点开她的短信:
“提醒一句,今後不可帶人回家,尤其女人。”
陆晅:……
……
……
这女的有毒。
关她屁事。
第6章 第六枚硬币
用手机发短信,玄微是有些瞧不上的,人类这一传讯方式,看似便捷,但很容易留下痕迹。还不如他们的千里传音,灵蝶送信,一纸云烟,看过便散,绝不会落人把柄。
所以没收到陆晅回复,她也未往心里去,放下手机跑卫生间洗漱了。
她许久没有在无人的环境里接触到水,此刻感到久违的松弛。
仰躺到浴缸里,热气弥漫,玄微手在水中一划,原先无形的水瞬间被她攥成一个小球。
她用掌心颠着,上上下下,玩的很开心。
她忽然注意到浴缸一旁的搁架上也有一颗球状物,乳白色的。
玄微抬高身子,将它拿起来,拆掉上面薄膜,凑近鼻子闻了闻,有甜甜奶味。
心神一动,玄微舔了口。
呕——
太难吃了吧!
玄微当即把它丢开,球一下蹦进浴缸,溅起水花。
玄微低头寻它,可眼前一幕差点让她惊起一尺高。
什么玩意,为何疯狂口吐白沫??
玄微慌忙把它打捞起来,双手握好。片晌,白球没了动静,并非活物,玄微确定,她心中疑惑,又把它放回水里,白球再一次往外翻涌泡沫,很快填满半个浴缸。
玄微掬起一抔,泡沫也是牛奶香的,很好闻。
她猜这只是个人类的沐浴道具,就像过去的花瓣澡一般。玄微放下心来,看着白球越变越小,泡沫也越发绵密,覆盖了整个水面,甚至往缸外蔓延。雾气缭绕,奶香四溢,玄微倒靠回去,暗自感慨,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她愈发雀跃,又不爽这个形态舒展不开手脚,索性变回原形,在牛奶池中徜徉,滑行,翻拱,各种游泳动作都来了一遍。
灰色小龟在泡沫里穿行无碍,恍惚间,她神思游离,半梦半醒,只觉周遭都是奶白色光晕,空气甜腻如蜜糖。
再从洗手间出来,玄微依然精神恍惚,面带微笑。
陆晅听见门响,朝下望了眼,又瞥瞥手机时间,女孩居然洗了快两个小时。
他当即打开支付宝,去水费那栏看了眼。
败家女,陆晅隐隐不放心,下楼去了浴室。
整个洗手间如同刚从水底打捞上来,不知名白色浮沫东一块,西一块,陆晅看向架子,果不其然,上面的浴球不见了。
浴球是陆母上回来看他时带的,说他活得不够精致,怎么吸引女孩子。
陆晅可没那份闲情雅致拿来泡澡,就放架子上落灰。
却没想到玄微毫无心理负担地用了,还把这里弄得脏乱不堪,不忍直视。
闭了闭眼,陆晅气势汹汹往外走。
玄微正兴冲冲往她的小地铺里钻。
“玄微,”陆晅架着浴室门,招呼她:“过来。”
他语气不善,玄微当即决定不搭理,兀自盖好被子,想了想,又往上拉了些,把整个脑门都挡好遮牢。
陆晅走过去:“过来看看浴室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不收拾好别睡觉。”
玄微翻了个身,背对他,似乎完全不当回事。
陆晅微怒:“当缩头乌龟呢你?”
玄微悄摸探出小舌头,略略略,她本来就是乌龟。
陆晅弯身要掀她被子,玄微双手死捏着,不给他可趁之机。可惜这具肉身离了法术,就跟人类少女的体能差不了多少,外加她平日都慢慢悠悠,喜欢宅在壳里数钱币闻铜臭,极度缺乏锻炼,很快就落入下风,不敌人类雄性,被他一把夺去被子。
玄微蜷起腿,捂住自己,双目紧闭,作入睡状。
“去拖地,别装死。”刚刚一番“搏斗”,陆晅也有点喘,坐到了她地铺边。
玄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不——”
“你不什么?”
“我不会。”她秒怂,她不怕怂,怂不丢人,就像土地爷说的,能屈能伸才是大人物所为。
“你不会拖地?”女孩就是个谎话精,这个认知在陆晅心里逐渐清晰。
“嗯。”
“擦地会吗?”他今晚偏就跟她杠上了。
女孩的后脑勺还是左右摇。
“起来。”她躲不过的,还真把自己当做客的大小姐了?陆晅开始威胁:“你起不起?”
她斩钉截铁:“不。”
凭什么,她可是神龟诶,有谁见过神龟给凡人打扫卫生当奴婢的?
陆晅怒火中烧,盯着她如强力胶般倔强贴枕头的小脑袋,直接手穿过她腋下,想强行把她提起。
竟敢动手?玄微心下一惊,刚要撇开他手,男人却提前放开了。
身后突地安静到不可思议。
几秒,那片颇有压力的身影站起了身,径自离开了。
玄微不明所以然。
陆晅也有些怔忪,刚刚情急之下,他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女孩的……胸部。
应该是。
准确说,用“摸”或者“罩”这样的字眼形容更加合适。
是他大意了。
他忘了她还是个小姑娘。
可是现在孩子都这么早熟的?他忽地想起她下午在他床上蹦跶时,振臂高呼的那六个字——
又大,
又白,
又软。
有毒。
他也太猥琐了。
陆晅晃晃头,想滤掉这些大脑与海绵体直线相通的念头。
青年耳廓通红,走去阳台冲洗拖把,又拎回来,自己拖了地。
闷头收拾了半个小时,陆晅大汗淋漓,他想着要不要再冲个澡,但……
浴室里仍有萦绕不绝的浴球奶香气。
什么鬼地方。
他服了。
他仔细洗了手,迅速离开这里。
陆晅躺在床上,时至此刻,他幡然醒悟,他领回来的是个女孩,不只是小孩。
想起方才举动,陆晅有些歉疚,他拿起手边手机,点开玄微那条短信。
她古怪的繁体大字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陆晅开始编辑短信,怕给她留下什么阴影,他写的很忧心,很小心,也很用心。
输完他发觉有些疏漏,又把文本尽数删除,将输入法换成繁体,复写刚才的内容。
草,这行字居然简体繁体都一样,白切了。陆晅心里暗骂。
摁上句点,他检查了好几遍,才发了出去。
枕畔忽的一阵滋滋震动,有些吓到玄微。
她抓起屏幕在亮的手机。
“抱歉,不小心碰到了你胸部,不是有意的,希望你別在意。”
?
啊?
他什么时候碰到过她胸部?
玄微拼命搜刮着这段记忆,发现完全想不起来。不过,她忽然对自己这具身体也有了一丝好奇……
玄微双手盖上自个儿胸脯,捏了两下。
还不错,有点料的。
她如视外物般客观评价着,末了又想不能被白摸,讹点啥不过分吧。
于是,立刻松开手,给男人回消息:
“摸都摸了,給錢嗎?”
陆晅:“……”
他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
陆晅有些担忧,又有些愤慨,谨慎回复:“你是不是就是偷渡回國的?以前在國外做那個?告訴我,我不會對你有特殊看法。”
玄微:“做哪個?”
陆晅一咬牙,直白回:“雛妓。”
怎么还骂起人来了?玄微呛回去:“你娘爷爷的,你才是做小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