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欲见她着实有兴趣,便颇有耐心地为她一一讲解了一番。
末了,笑着垂眸看了她一眼:“今年礼部在这件事上确是下了心思,你有什么想看的,等那日到了淮水行宫,我带你去周围好好地观赏一番。”
郑茹兰眨了眨眼,有些惊奇:“你的意思是,我也能去?”
萧欲笑道:“每年祭月诞都会宴邀百官,偏远一些的地方可能名额有限,但只要是在这盛京城中的官员,正四品以上便可携女眷一同参加。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御宴,特意做了这般安排,正好起了普天同庆的寓意。”
“不过,父亲好像才刚刚从四品……”郑茹兰说到这里,话语微微一顿,想了起来,“差点忘了,大哥他刚刚晋升!”
萧欲的视线始终落在郑茹兰的身上,见她眉眼含笑的样子,也勾起了嘴角:“到时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郑茹兰的好奇心整个被勾了起来,也未多想,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
就如萧欲所说的那样,没过几日,礼部的人就将祭月诞的帖子送到了府上。
李氏这段时日恰好染了风寒,虽然有心想去,却很可惜地无法前往,只能与郑初柔多叮嘱了几句。
像他们这种清流人家,比起皇孙贵族显然无比清贫,但毕竟也是言情书网,难得在这种场合露面,对李氏这样循规蹈矩的女人来说,礼数自是最重要的。
大概也是因为祭月诞临近的缘故,这段时日里魏楚铭也显然忙碌了起来,居然接连几日都不曾归府,就连自己的爱宠也被交予了清秋来看护。
若是往日,郑茹兰大概还会好奇地去做打听,但是自从那日浴池之后,她一见这个男人就不由地感到脸上燥热,这样一来,见不着他反倒吃好喝好地乐得清闲。
终于,迎来了祭月诞宫廷宴举办的日子。
淮水行宫位于盛京城东郊,因三面环水而得名,亭台楼阁尤为雅致,据说比起皇宫来也未必逊色多少。
本次庆典设宴七日,因为还有不少官员家眷从各地赶来,千里迢迢,因此还为所有人分派了留宿的院落,阵仗之大,旷古烁今。
郑茹兰与众人一同来到了院落里安顿,一路来风景甚好,颇有流连忘返之感。
淮水行宫已经建成百年,据说当年夺帝嫡之争险些被一把烧了,如今能完整地保留下来,实属不易。
在礼部官员的安置之下,众人入住的工作进行地有条不紊。
短短半日的功夫,所有抵达行宫的大臣们便已经携带家眷顺利落脚。
中午,膳食井然有序地送入了各家的庭院当中,用膳完毕各自歇息片刻,才又来了人,陆续带众人前往千人宴的场所。
如今的皇室已经极少举办如此奢华的御宴,但这次是新帝登基后的初次,为显气派,自是极尽宏大。
郑茹兰跟在后头走着,一边欣赏着周围雅致的景色。
毕竟是无比重要的场合,她难得地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
此时首饰明珰虽不是极致奢华,却胜在精巧别致,将她本就灵动的五官映衬得愈发明亮动人。
因郑子晋只是正四品的职位,他们被安排在了宴会极为偏角的地方,直到落座,都没有引起过多人的注意。
郑茹兰见周围陆续有人带领入场,不由探头看了一圈。
然而,并没有见到那个几日为见的身影。
仔细一想,倒也正常。毕竟以魏楚铭这般的身份,总不能这样早早地入座,平白坐在那儿供人观赏吧。
旁边的郑初柔留意到她的动作,轻轻地笑了一声:“怎么,在找萧公子?”
郑茹兰脱口应道:“不是啊。”
郑初柔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是礼部最为忙碌的时候,你先别急,待萧公子忙完了,定会来找你的。”
郑茹兰:“……”
她都已经说了,真的不是啊!
郑茹兰腹诽着,正准备解释上两句,一抬头恰见郑初柔的神色微微一变。
顺着视线,可以看到从拱门处款款走入的两个人影。
郑茹兰也不由轻轻地眨了眨眼。
苏雁菱倒是好久没有见到了,在这样的场合出席,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眉目之间的傲气与那奢贵的华服相互辉映。看起来,显然也已经从顾通事件的打击当中恢复了过来,走入时朝着她们的方向看看,微微地扬了扬头,神态极尽轻蔑。
从郑茹兰的方向看去,恰好可以看到苏雁菱不屑的冷笑,随后便见她转过了身去,低声与身边同来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用听也知道,大概又是什么挑唆的话语。
郑茹兰对于这位苏家小姐的执着也是感到很是钦佩,视线稍稍一转,便落在了她旁边那人身上。
只见女子一身红衣,在这般极尽浓艳的景致之下依旧嚣张地如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听苏雁菱说完之后也抬头看了过来,她的视线从郑初柔的身上悄无声息地掠过。随后,皇室贵女本充满傲慢的面容在看到郑茹兰的一瞬,忽然漫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毫无预兆地举起手来,遥遥地,就这样热情无比地打起了招呼来。
在德月郡主这般殷勤的态度下,郑茹兰可以感受到全场众人开始朝这个角落疯狂落来的视线。
她默了默,无奈之下到底还是扯起了一抹象征性的笑容,也回应地挥了挥手。
这是自从离开首辅府后,她与这位郡主的第一次见面,相比起来,被魏楚铭安排去恭亲王府的郑子晋反倒见得频繁。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但郑茹兰永远都记得这位郡主当时不讲义气地将她抛下的情景,这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但是现在人家郡主如此的热情,时局相迫,她也不得不卖上这么一个面子。
至于是不是就这样轻易原谅了,恕小肚鸡肠的她还不能做出决定!
毕竟托这位郡主的福,当时魏楚铭没有原地解决了她,大概已经算她命大。
苏雁菱同德月郡主嚼舌根,本意自然是希望可以替她好好地为难一下郑初柔,此时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招呼下,顿时也愣住了。
她久久地看着郑茹兰,显然有些想不明白,何时这个郑家的三姑娘竟然与德月郡主也这么熟络了。
郑茹兰可以感受到苏雁菱投来的视线,本是不该搭理,但是想到她接二连三地欺负自家二姐,忍不住也挑衅地对上了视线。
苏雁菱的脸色分明地一黑,但是碍于德月郡主那熟稔的态度又发作不得,转过身去便跟着领路的人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因为她父亲的缘故,苏雁菱的位置自然要来得靠前上许多,至于德月郡主更是恭亲王府的掌上明珠,在万众瞩目中款款走去,最后停步在几乎与皇上的主位咫尺的地方。
光是从席位上的安排,就足见尊荣。
郑初柔一路目送她们坐下,才轻轻地在郑茹兰的头上拍了一下:“以前明明那么安分守己的一个人,怎么出了一趟门,就开始按捺不住了呢?”
这样的语调带着些责备。
郑茹兰知道二姐是不愿自己过分出头,微微一笑也便将眉目收敛了起来:“二姐你就别凶我了,我自己知道的。”
郑初柔看了她一眼,本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暗暗地叹了口气,把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郑茹兰自然巴不得她不要说教,随手拿了个果子放入嘴里,视线无意中一瞥,恰好看到了一个人影,当即猛地低下了头。
速度之快,差点把自己给哽到。
此时她倒是把“怂”一字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至于原因,倒不是多听郑初柔的话,而是因为看到了刚刚走入的那行人。
正是左丞相。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护犊子的老大人和娇滴滴的白莲花。
郑茹兰暗暗感到有些头疼。
她大概就不应该来这里凑热闹。
什么宫廷宴,这一言不合,大概就要变成鸿门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紧张的背景音乐奏起来。
第34章
郑茹兰不在意其他人, 但毕竟与那左丞父女在首辅府上见过,为了避免他们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全程只能保持着低头喝茶的姿势。时间长了,难免感到整个脖颈有些发酸。
她悄悄地转着脖子揉弄了两下,顺便抬了抬眼睫,朝上位处看去。
在礼部官员用心的安排之下, 千人宴的席位渐渐落满, 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了高位处仅存的几个余位。
除了为皇上准备的御座之外, 下方空着的那个位置是给谁的,显而易见。
宁容抵达的倒还算早, 此时已经坐在了一众武将当中, 依旧是那风度翩翩的一身轻衣, 与周围那些长相粗狂的大将军们同坐, 愈发将他的气质衬托地无比飘逸, 引得在场的不少闺阁小姐频频朝他投去视线。
当初关于宁将军的“魁梧身姿”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也不知经过此次皇家御宴之后, 能否好好地为他正一正这玉面将军的名号。
想到那些千奇百怪的坊间传闻, 郑茹兰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眉心不由微微地拧起了几分。
魏楚铭几日来没有归家, 想来应该是与这次的宴会有关, 然而此时眼见就快到了开宴的时刻, 为何久久没有现身?
这样想着,一时间她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抬头朝向拱门的方向, 巴巴地看着。
可惜的是,她到底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反倒是盼来了充满皇家气度的雍容仪仗。
唐阳焱这位年轻皇帝的出现让全场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从位置上纷纷起立,齐齐地跪拜在了地上。
许是身着黄袍的缘故,唐阳焱的感觉与那日首辅府上的清冷少年截然不同,眉目间带着天子独有的威严,在万众朝拜当中款款走来,极尽王朝天子的威严。
郑茹兰在整个跪拜的过程中显得老实无比,等到起身后才悄悄地朝唐阳焱的方向看去。
想起当日饮茶畅谈时的情景,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深深地吸了口气,郑茹兰的视线从唐阳焱身上移开,落在了他左下侧那空落的位置上。
如今皇上都已经亲临了现场,魏楚铭这个首辅却还未出现,莫非是不准备来了?
可是不对啊,如果他多日未归并不是因为这次的御宴,那能去什么地方了?
一个问问从脑海中闪过,等郑茹兰回过神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担心起魏楚铭来了。
联想到现在的处境,她不由抿了抿嘴角。
有时间担心那位大人,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才对。
此时恰好响起了一阵鼓乐,将她的心思整个拉了回来。
祭月诞的千人宫廷宴,终于正式开始了。
……
同一时间,淮水行宫某处的庭院内。
随着奏乐的响起,蓦地惊起了一片鸟雀。
院子正中央的石桌旁坐着一人。
一身轻便素雅的长衣,手中拈着杯盏,他的视线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落去,淡漠的神色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庭院很是僻静,远离那些百官落脚的地方,不管是园林的景致还是布局,都颇为巧夺天工。
如果不看那外面层层驻守着的侍卫,能入住这样的院落,无疑是至高的待遇。
魏楚铭在这里留住了好几日,显然也已经习惯了此处的僻静。
这样旁若无人的态度显得很是自若,似乎完全没有着急离开的样子。
作为这些侍卫的统领,玉楼遵从唐阳焱的指令在此处驻守,本意是想等到这人的耐心摩尽,而此时终于先一步按捺不住了:“首辅大人,御宴已经开始了,您真的不准备去看看吗?”
魏楚铭被带来这里之后就没有迈出过半步,按照唐阳焱的意思,今日已经是让他给出答案的最后期限。
但是从他这般从容的样子来看,似乎对此并未放在心上。
玉楼紧紧地盯着他,眉心也不可控制地拧了起来。
他是专门负责护卫皇室的侍卫队,如今被安排在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为了保护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但是他却很清楚,这是皇上要他们好好地看牢了这个男人。
魏楚铭恰好抿了一口茶,闻言微微地抬了抬眼帘,嘴角毫无温度地勾起了几分:“今日就是祭月诞了,你要不说,我倒是忘了。”
玉楼低了低头,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尽量恭敬一些:“卑职护送大人过去?”
魏楚铭回眸看去,视线在那挺拔的背脊上掠过,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玉楼自诩身经百战,也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人,但此时被这样沉默地看着,莫名感到背脊上不可控制地就渗下了一层薄汗。
他整个人就此顿住。
就当这样的姿势开始慢慢变得僵硬时,终于听到跟前的男人不徐不缓地开了道:“看看也好。”
话入耳中的一瞬间,玉楼豁然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顿时无比恭敬地作了一揖:“卑职在这里的等大人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