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莎一直留在法国教学。
只有世界各地的分校出现未来能担当主舞的苗子时,她才会动身去该国担任教练。
拥有这样履历的教练, 注定了她的教学方式会是严格的。
“很好”这个词,只在她口中出现过几次。
大多时间, 她只会板着脸对你摇头, 要求你再练上几小时才有资格休息。
也因此,明明是一个俄罗斯美女,有‘伊拉莎’那么好听的名字, 却在一众中国籍教练中脱颖而出。
成为学生们心中的灭绝师太。
姜枳倒数第二个上台,她的分数可能接近满分。
因为伊拉莎在看完她的舞蹈,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灿烂,对她点了两次头。
“完美。”
完美和很好同样是两个字,差得却不是一星半点。
王艳萍脸上的表情,在这时就微微发僵了。
而在姜枳下台, 喘息着擦拭额头冒出的薄汗时,伊拉莎则说出了让王艳萍脸色更差的话。
“姜枳,你今晚要搬宿舍?”
“是。”
伊拉莎抬头瞧了眼钟表。
“现在就回去吧,不然,练到下课的话,剩余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你做完那些事。”
“……灭绝师太竟然主动让人早退?语气还那么体贴?”
其他的同学也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下课竟还有两小时。
“两小时???灭绝是不是觉得姜枳她的舞蹈,已经完美到不需要练习的地步了。”
不是疑问句。
因为但凡有一点瑕疵,灭绝都不可能让你早退,她只会劝你多加练习。
酸了酸了。
这一刻,练舞室的众人都化身为柠檬精,包括丽芝——
刚刚灭绝才皱着眉对她摇头,警告她,再不加把劲,就只能去小舞团就业了。
“不用。”
姜枳摇摇头。
“和朋友约过搬家的时间,他会在下课后来学校。”
伊拉莎满意地点点头。
小姑娘不错。
跳得好、有天赋、还不会自满自足,而是咬着牙一直努力、前进。
在伊拉莎看来,拥有姜枳这种性格的人注定会是成功者,无论去往哪个领域,都能做出一番成就。
很庆幸姜枳选择了芭蕾。
对姜枳,伊拉莎是越看越满意,但她也没有忘记王艳萍——
那个天资算佼佼者,又拼命努力的姑娘。
提起王艳萍,伊拉莎就觉得可惜。
因为团里有要求,每年的毕业生中,只会挑选最优秀的那名学员入团。
要是没有姜枳的话,王艳萍肯定能在毕业后顺利加入舞团,可现在……
看着在一旁拉筋休息的王艳萍,伊拉莎的目光忍不住变的怜悯。
王艳萍晚入学一年或者早一年都会好许多。
偏偏撞上姜枳,比她天赋好,还比她更刻苦努力的注定成功者。
但比起可惜,伊拉莎更高兴明年团内可以加入姜枳这样优秀的血液。
所以也只是短暂地瞧了王艳萍一眼,她就回头去催促下一个学员上台了。
没料到这短短一眼被王艳萍撞上了,并完全get了她的想法——
看来教练已经认定是姜枳入团了,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可惜。
……
王艳萍的心脏突突跳动,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身体。
刚刚姜枳上台表演时,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虽然知道自己和对方有差异,但并不气馁。
她将姜枳刚刚每一跳,每一跃,每一个转身,都深深地刻进脑中,将这些画面当做日后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
反正离毕业还有几个月,她可以每天再少睡两小时,再将一个月休息两天的频率降为只休息一天……
不,半天!
咬着牙将高强度训练坚持到毕业考核,总能追上姜枳。
伊拉莎夸姜枳时,她心里是犯了酸水,但努努力,还是能将羡慕转化为动力。
直到伊拉莎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她。
王艳萍这才意识到,事情已成定局。
她的努力,她的高强度训练计划,其实都只是不肯承认失败所做的无谓挣扎。
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破,她忽然不知所措。
面部神经坏死一般,王艳萍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也感受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手脚冰冷,头晕目眩,耳朵还在响起阵阵耳鸣。
她不记得自己拉伸了多久。
明明大脑空空什么都没在想,却又好想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让她无暇分心去记住拉伸时间,继续维持着刚刚的动作。
突然,王艳萍听到旁边人小声谈论姜枳。
“她刚刚……说的是‘he’?”
俄罗斯籍的伊拉莎虽然在中国待了一年,但对中文的掌握仅限于各类菜品名称,‘宫保鸡丁’她念得最熟。
平时和大家只用英文交流。
“对。”
王艳萍回神,将腿从栏杆上撤下,直接坐在地上,和她们围成了一个小圈。
“她说的是‘he’,接她的应该是个男人。”
围成一圈的五名姑娘交流了一下眼神,犹豫着提出猜测。
“那会是那天开豪车的那个……”
“嘘!你太大声了!”
一个姑娘拼命挥手示意她闭嘴,仰头朝远处看了眼,发现姜枳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
“我也觉得是那个男人,他刚送姜枳来上学,姜枳就有钱搬出宿舍了。”
一看就是要同居。
王艳萍思索了下,摇头否定。
“可我觉得应该不会,包养女大学生而已,给钱给房给车都正常,亲自帮她搬家?”
富人们的时间比钱还贵。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亲力亲为?正妻搬家都不可能让他们亲自动手,何况一个小蜜。
在聊八卦时用理智探讨的人,等同于ky精,没有人会喜欢。
王艳萍说完,一圈人对这个八卦的兴趣立马降低了不少。
有人斜着睨她一眼,杠道。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那个老男人派下人帮她搬家,能改变什么吗?不都是被包养、说明她作风不检点吗。姜枳和她的前室友离离就是一类人,比不出谁更高贵。”
“你有病吧。”
王艳萍小声骂这个杠她的女孩。
“我是在帮姜枳说话吗?她是我最大的竞争者,我巴不得她能成为大家的笑柄。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别只要听到相反意见,就蹦着跟对方抬杠,有这功夫去工地赚钱它不香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别说今天那个老男人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了,也只能证明她是被包养了而已,可咱们系里在昨晚就已经全知道这件事儿了,又没有新爆料,反复提只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不能说没意义吧……”
有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孩瞧了眼王艳萍,怕挨怼,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观点。
“咱们学校一直很注意学生的名声,不仅校规风纪制定的严,也一直在严格实施,你们想想那个离离,带男朋友来宿舍住,是恶心了点,但直接就被退学了。”
“可姜枳没带人回宿舍啊,被包养这种事,没有证据,最多只能影响她在教练心中的形象吧?”
听到后半句话,王艳萍瞬间瞪大双眼。
“这就够了!”
她打断她们的讨论,提醒道。
“虽然校规里没有这一条,但是灭绝到校的第一天就说过,虽然主校来自巴黎,但要求学生们将全部精力放在跳舞和提高自我上,私生活乱的,无论跳舞多好,在她的心中都是不合格。”
“她用的是‘不合格’,可见这后果不仅仅是影响形象那么简单,成绩、考核,都可能会被影响。”
包括明年毕业时,芭蕾舞团的评定。
王艳萍的话是在煽动她们,想要联手借此机会做点什么,把姜枳拉下水,这样她进入舞团的几率就会增大数倍。
她们听懂了,但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她的话,而是在心中思量了一下。
只对王艳萍有利的话,她们肯定不参与。
可解决了姜枳,对她们也有利,因为王艳萍不像姜枳,和她们之间虽有差异,但并不遥远,努努力说不定可以超的过。
想到这里,她们才回应王艳萍。
“就算你说的在理,教练又怎么能知道她被包养的事呢?豪车接送而已,她咬死了对方是朋友,能怎么办?”
“简单。”
王艳萍笑了下,她将手机中保存的豪车和老男人照片打开。
“就算今天老男人不来,她搬家的目的地也肯定是老男人的家,多半是和豪车相称的豪宅。一个破产了,还需要出去打工的人,怎么可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其实这都不是重点,你们瞧那个男人的年纪,肯定是老婆孩子都有了,那她当的就是小三,小三可比被包养恶心多了。”
有人附和:“是!小三就该浸猪笼。”
“到时候我们将照片和她搬去的地址匿名发给学校,学校一定会下来审查……唔,其实仔细想想,或许查不出来才最好?”
要是查不到,学校肯定会询问其他学生。
流言越传越歪,学校领导得到的结果绝对比现实还不堪入目。
到时候,就是任姜枳有一百张嘴,也难以申辩了。
*
几人打定了主意,并开始实施。
怕翻车,十分谨慎。
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其他人,也没有提前通知校领导,还在谈话时特地避开其他同学——尤其是丽芝,避免有人提前给姜枳通风报信的可能。
两小时过去,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姜枳心态平和,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才换上便服离开。
王艳萍几人怕耽误时间,错过姜枳搬家,便连澡都没冲,在舞服外套了件宽松的衣服和裤子,就匆匆跟着姜枳一起回了宿舍。
等到了宿舍门口,她们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冲澡的决定。
因为照片中的豪车已经停在了门口,照片中的老男人也正站在车外,见姜枳到了,便迎上前,拎过她手中的包,然后跟着她向宿管打了个招呼。
在老男人登记身份证后,两人一同进了女生宿舍。
“!!!”
王艳萍她们没有错过这幕,但都没有说话,而是各自拿着的手机对姜枳和老男人疯狂拍摄,直到两人进入宿舍,才有空交谈。
“天啊!不仅是那辆车,老男人也出场了,他竟然真的亲手帮姜枳搬家??”
“大概是真爱了吧。”
她们啧啧感慨,但这一次,没有一个人会因此嫉妒。
富豪帮忙拎包,亲自动手搬家,挺好的,希望他们的举止更亲密一些,最好能当众拥抱。
王艳萍等人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能拍下这些证据。
她们没有上楼,而是站在楼下打开摄像头,对着豪车进行拍摄。
打算拍下姜枳和老男人一同进车的画面。
在录制视频的过程中,几人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她们打算不把证据提交给学校,而是拿着视频和照片先去威胁姜枳。
姜枳肯定会慌张。
为了名声,也为了马上就能到手的芭蕾舞团资格,有极大几率会砸钱收买她们,求能封口。
这笔钱则会成为比照片和视频更有利的证据——
被包养当小三若不是事实,她又为什么会急着拿钱封口呢?
楼下几人的动作被丽芝瞧见了,她觉得古怪,便找朋友打听。
朋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将周日有关姜枳被豪门老男人包养的消息告诉了她。
丽芝将两者放一起联想后,立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她一路小跑冲到姜枳宿舍,将在楼下居心叵测的女人们的打算告诉了好友,并做好了和好友一起痛骂她们的准备。
可姜枳安静的听完,微笑着应了声“哦,知道了”,便又低头,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都放进了一个箱子,递给丽芝。
“拿着。”
“啊?”
丽芝一怔,然后有些为难地问她。
“你是要让我把这些化妆品砸在她们的脸上吗?我、我们还可以想到更好的方法吗,从小到大我还没打过人……”
连骂人都很少。
看着眼前小姑娘窘迫的神色,姜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安抚似地摸摸丽芝的脑袋。
“没有,是送给你的,大部分都是新买的,未拆封,要么就是只用过一点点,干净的。”
这么贵的化妆品拿去砸人,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