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开腿才觉得酸疼,刚才为了冲第一,她跑太用力了。
后续的成员分组录制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言卿一直心神不安,努力撑着状态到拍摄完毕,急忙找个小角落把手机掏出来,看到上面的信息,霍云深在一楼的休息室里等她。
正逢录制告一段落,一楼的环境是最杂的,人人都要经过,到处是吵闹的说笑声。
言卿徘徊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被发现的机会推开休息室门,侧身滑进去,堪堪把门带上,男人的怀抱就从背后罩下来。
她被抵在门板上,两副身体紧拥,原本的冷意迅速被升高的体温取代,在微微的摩擦下生出暗火。
言卿呼吸加速。
再被他抱住,她才知道,她有多想念他……
她嘴上不肯泄露,口是心非地小声说:“霍云深,你越来越过界了,以前说的不算数了吗?”
他微凉的唇刮着她耳尖:“是你惯的。”
言卿垂眸,他说得对……
过界的人,其实是她。
霍云深手臂勒在她腰间:“你别擅自停下,继续惯着,行吗?”
言卿被他几句话说得心颤,强自镇定地转移话题:“……你明知一楼人多,怎么还选这里,我不想被人看到。”
霍云深把她转过来,拉到小沙发边坐下,在她脚边单膝点地,托起她小腿。
他十指长而有力,恰到好处给她揉捏,抬眸看她:“因为你跑累了,走太远腿会疼。”
言卿睫毛一抖,甜酸交杂,抿唇避开目光。
他的手还没好呢,她很想扑过去抱他,像那晚一样跟他撒娇诉苦求安慰,但越是想,越不可以,艰难警告着自己,眼前是深渊,不能跳。
当初讲好的,她治疗他,绝不沦陷,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她再怎么喊他“云深”,觉得自己和云卿的字迹相似,反复去脑补他少年时候的样子……
都像东施效颦。
她害怕地发觉,她竟开始隐秘地奢想着,如果自己真是云卿该多好。
太傻了。
霍云深的嗓音敲着她耳膜:“为什么躲我,不只是我的越界,对么?在有人跟你争的时候,你那么拼命跑向我,是不是代表你对我也是有独占欲的。”
他的手指在她腿上按摩,口中在低沉地问:“言卿,你有没有一点喜欢上我。”
言卿的心跳轰然一乱,撞得胸口直疼。
他不提,她或许还能不面对,可他问出来,就像把她的秘密剖开。
她把腿抽回,眼尾湿红了少许,硬邦邦说:“怎么可能!我早和你说过了,都是……都是演技!为了让你身体恢复,早点达到合同上的目标,我才亲近你对你好,叫你深深纵容你!维护你,是回报你对我的照顾,酒店的晚上让你放纵,也不过是……是因为我感激你救我!”
她为说不出口的感情找遍理由。
霍云深伤痕累累的手缓慢垂下。
言卿生怕他不信,语无伦次地加码:“我今天跑得急,是因为要那首歌,跟你没有关系,你别想太多了,还有你的表情什么意思,质疑我吗?那么看不起我演技?”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言卿再说下去要哭了,手忙脚乱离开休息室,关门前,在渐窄的缝隙里看到他灰色的侧影。
他还蹲跪在那里,手微张着,想要握住什么。
言卿挤进电梯,被一群偶遇的女孩子围住,大家都在问:“言言怎么啦?是不是感冒了,眼睛鼻子都好红啊,快吃药预防吧。”
她摇摇头。
她的病,什么药都没用。
到宿舍的楼层时,电梯门一开,安澜正巧迎过来:“怎么刚上来,我还到处找你。”
她神秘兮兮说了个乐坛天王级的名字,引来一片惊呼,接着透露:“他团队刚刚联系节目组,想邀请言卿出演新单曲MV的女主角。”
女孩子们炸了,满满羡慕地摇晃言卿。
节目进程过半,高热度选手的人气已经稳定,有单独的好资源找上门,不是什么稀奇事,之前很多一般的都被节目组推掉了,但这位天王年轻有才颜值高,铁粉无数,不算景气的乐坛里,是登顶的存在,MV女主角的机会实在难得。
安澜看出她有犹豫,忙劝:“小清新风格的民谣,你美美的演初恋女神就好,不用担心别的,再说以后肯定免不了涉足影视,先小练一下演技也没坏处。”
言卿手一紧。
演技……
她刚跟霍云深说过自己演技好,不然……就当证明给他看吧。
言卿点头:“安澜姐,你安排吧。”
安澜激动拍拍她,又把她拽到清净地方,悄悄问:“你的这种单人资源,要不要知会霍总那边?”
言卿摇头:“直接签,别告诉他。”
知会他,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她别扭地想,出去多接触一些陌生人,多忙忙不同领域的工作,也许能冲淡她那些泛滥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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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V的相关事宜在两天内落定,天王团队那边趁着言卿的热度高,直截了当在微博上官宣了她的出演,整首歌讲大学里互相错过的故事,言卿的角色是干净柔美的校花女神,天王演暗恋她的男生,悲剧收尾,是首品质很高的催泪情歌。
言卿自从得知官宣的事,一直在提心吊胆,怕霍云深来质问。
但他只在电话里平静地问了一句:“你是自愿去的么。”
他这个反应,比动怒还要让言卿紧张,老觉得自己像出轨被抓了似的,她支支吾吾应了。
隔了半晌,听筒里传来一个沙沙的“好”。
言卿挂了电话,五脏都皱在一起,看着床边云卿的照片发呆,无意中转向窗外时,震惊地瞥到一线车影。
她忙打开窗子探出身,果然是霍云深的车,停在楼后的老地方,不清楚什么时候来的。
言卿嗓子发干,本能地想出去找他,安澜不合时宜地来敲门:“言言,天王团队那边需要我们过去磨合一下,明天就正式拍了。”
她问:“……现在吗?”
安澜不明所以点头:“对呀,一群人等着呢,车都准备好了。”
言卿闭了一下眼睛:“走吧。”
会面的地点和拍摄地都在海城,言卿跟MV导演沟通过剧本,确定镜头不多,略微松了口气,为了最终效果,她一直在棚里跟老师学习表演,争取拍摄时少NG。
她没接触过演戏,想要精益求精,必然花的时间长,几乎熬了通宵。
言卿在反复的尝试里一遍遍明白,她跟霍云深说的全是骗人的鬼话,她没有演技,她对他所有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她能骗他,骗不了自己。
言卿到凌晨时才下工,在棚里敷了两片面膜,小睡一下,紧接着起来开始正式拍摄。
她跟天王昨天见过面了,对方性格很好,态度也尊重客气,让她少了些忐忑。
拍摄地在一所知名大学校园里,言卿换好衣服调整状态时,总是浑身紧绷,好像有人在远远注视她,目光浓重又沉郁。
她对这种视线太熟悉,转身四处找,也没发现霍云深的身影。
大概是……她自己心里虚。
第一组试拍完成,导演那边灵感蹭蹭往外冒,亢奋地找天王和言卿过去商量:“你们俩火花很足,我想在结尾男主角的回忆里,加个他想象出来的吻戏,增加悲情度,轻轻一碰就好,很唯美的,以两位的敬业,应该没问题吧?”
天王那边身经百战,顺利点头答应。
可言卿不想。
天王很好脾气地来做她工作:“是不是顾虑女团偶像的形象?我会跟导演说的,只碰一下,或者借位也行,咱们是民谣类的,画面肯定很漂亮,对你发展没坏处,而且未来你要演戏的话,总归不能避免。”
言卿问:“借位,可以吗?”
天王被她水润的双眼闪了一下,笑道:“当然可以,效果差不多的。”
但片场人员不知道这些细节,都在忙忙碌碌准备布置吻戏的场景,也没少在互相的议论八卦里提及。
霍云深站在摄影棚对面的树影里,听着经过的人不止一次说着那两个字。
吻戏。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骨的关节凸起发白,要撑裂皮肉。
心脏在被抠挖,看得见泥泞的血,但他仍然极力克制着阴暗狂躁的念头。
霍云深迈开僵冷的腿,走向摄影棚,沿路上有人注意到他,无不噤声避让,即使不清楚他身份,也没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言卿站在教室的窗口,天王在她面前一米的距离,上前一步,俯下身。
她身上毛孔一炸,下意识退开,脸色发白。
天王安抚:“别紧张,试戏而已,找一下感觉和角度。”
言卿抿紧唇,胸口抽得难受,被霍云深亲吻的触感回到身体里,他的湿热掠夺,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深刻。
她不断跟自己说,霍云深又不是她真正的爱人,被他亲,和被对戏的工作伙伴亲,差不多的……
何况只是借位而已。
既然做了这行,就敬业一点。
言卿道歉,回到原位,尝试闭上眼睛,但天王一靠近,她马上难以忍受。
或许嘴巴会说谎,但身体绝不会。
她刚要扭开脸,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就仿佛骤然阴鹜噬人,凶狠地刺在她背上。
天王也感觉到,敏感望过去。
言卿心跳如雷,不是错觉,不是她乱猜,他真的在……
她溃败地回过头。
霍云深即便这样,仍顾全着她没有露全脸,他跟她的目光撞上,一个字也没有说,转身径直往外走。
言卿全身的壁垒都在碎裂,她盯着那道几天没见的背影,眼前忽然出现重叠。
她隐约见过……
见过少年的他,也这样走开的情景。
霍云深牙关咬得酸痛。
深冬凛冽的风刮过皮肤,他感觉不到冷或疼。
卿卿高二那年期末联欢,受众多老师的强烈要求,接了话剧里公主的角色,他不愿意,强忍着不说,问过了剧本简单,都是普通对话,才说服自己接受。
但在排练的第一晚,就被写剧本的老师加进了一个牵手戏,说什么增加情感深度。
狗屁的情感深度。
他站在台下,死死瞪着卿卿一双白润细腻的手垂在公主裙上,要被对面那个一脸惊喜的男生牵住。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把剧院桌椅破坏得狼藉,现场人人自危,既怕他,又愤恨地骂他疯子。
卿卿抓着裙摆,刚发现他的存在,皱眉望着他。
他眼睛发红,受不了她那种可能和别人一样的审视,咬牙冲出礼堂外,机械地往前走,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怎么能做个不让她讨厌的正常人。
他眼眶被风吹得滚烫,无处可归时,有女孩子的手抓住他,喘着气塞给他一张纸条。
上面写得很急,有一点歪斜,撇上带着习惯的小勾:“我不演话剧了,我只牵你的手。”
他手颤着,把纸条蛮力握紧。
卿卿的公主裙被风扬起,在空中飘着淡淡的香。
她跑到他面前,眼睛很柔,软软望着他,伸出手:“你低下来。”
他嘴唇上有血丝,听话俯身。
卿卿摸了摸他的发梢,柔软的唇轻碰他咬破的嘴角:“云深,我没被他牵手,我也不会被人抢走,你别害怕。”
她知道,他不是疯子,他在害怕。
霍云深的车停在隐蔽的路边,他坐进去,喉结艰涩地滑动。
现在不是过去了,他不能那样失控。
他等卿卿出来找她……
他等得到!
如果等不到……
霍云深眼底翻涌着暗色,手臂筋络绷得狰狞。
他车窗没关严的缝隙里,忽然伸进一张纸条,像是临时扯的,参差不齐,轻飘飘落在他的腿上。
纸上的字同样写得很急,小勾子还在那里:“我没有拍吻戏,我不会跟别人亲密,你别害怕。”
下一刻,后排另一侧的车门被拉开,言卿裹着寒风坐进来。
两个人隔着距离,一人坐在一端。
言卿双手扣在一起。
她心跳到听不清外界的声音,怎么写的纸条,为什么要写,走了多远追到他,全都不记得。
只知道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骗没用,找再多借口、无数次催眠麻痹自己,去认识再多的人,都没用。
见到他那瞬间的澎湃,抵过一切。
她此刻迫切想做的事,根本无法忍耐。
言卿咽了咽,猛地抬起膝盖跪在座椅上,两下逼近霍云深,一把拽过他衣服,捧起他冰冷的脸颊,仰头重重亲了上去。
她完了。
如他所说,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