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退戈
退戈  发于:2020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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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风简伸手去拽她,想将人拉上来。岂料那土坑附近的土壤已经疏松,站他一个人还好,多了个唐知柔的重量,直接往下坍塌,带着他一起滑了下去。
  两声紧紧相连的重物落地声之后,林间重归平静。
  坑底垫了不少枯叶,虽然有些发臭,但很柔软。两人摔下来,并未受伤。

  唐知柔躺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上方那个狭小的洞口。数息之后,委屈自胸腔决堤,尽情放声大哭。
  “我就说,这少陵山是座什么鬼山?自上来后就没遇到一件好事!宋二娘坑死我了!”
  在她嘹亮的哭声里,顾风简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将浊气吐出来。
  ……这莫非又是什么命运给他的惩罚。
  宋初昭站在少陵山下,单手遮挡光线,仰头望向山顶。
  昨日春冬回国公府来汇报,说今天顾风简要来少陵山,与顾夫人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之后就开始合伙怂恿着宋初昭也来。
  宋初昭本是不愿意的,毕竟少陵山是冽水的地盘,顾风简在这里能出什么事?
  何况什么偶遇什么缘分……她们不觉得尴尬吗?
  ……然而她还是来了。
  说来话长,因为那对主仆真的是好能说。
  宋初昭抬脚走上山道。纯当是锻炼身体了。
  未出多远,宋初昭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一群姑娘迎面冲了过来,步伐匆促,好似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几人身上的衣着装扮皆是上品,一看便知不凡,宋初昭想她们应该就是与顾风简同游的姑娘了,遂出声关切问道:“山上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何如此慌乱?”
  几人见到她愣了下,停下脚步。
  “顾五郎?”
  宋初昭问:“烦请问,宋三娘是与你们一道来的吗?”
  几人又是激动,又是后怕,语速极快地说道:“宋二娘跑进林子里了,三娘与小县主一起去找,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宋初昭迷茫:“宋二娘跑进林子做什么?你们可是遇到了危险?莫非山上有人行凶?”
  一人道:“不是人!这少陵山里满是古怪,一直走不到山顶不说,还处处透着阴森,看不见其他的人。半途时,宋二娘又不知为何突然发疯,冲进了林子,转眼就没了踪迹。我们害怕,三姑娘叫我们下来,找人帮忙。”
  宋初昭听她们这样说,突觉心口一阵不安,越过几人直接冲了上去。
  几人在后面叫道:“五公子!山上危险啊!这山那么大,光你一个人找不到她们的!”
  宋初昭不予理会,沿着那条满是脚印的泥路快速奔跑。
  这山的确很大,若顾风简不走主道,钻进了旁边的树林,宋初昭确实找不到他。但是冽水就在山顶,听顾五郎将她师姐说得传奇,对方应当有办法。
  何况顾五郎也是个机敏的人,应当不会莽撞去寻宋二娘,或许已经在山顶了也不一定。
  宋初昭跑了许久,身上起了热意,汗渍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到下巴,又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低落在地。
  宋初昭估算了下距离,发现自己还在山腰的位置,觉得有点不对。怀疑是自己迷了方向,或者这里的路故意挖得曲折,稍稍观察过后,直接穿进树林,跟着日头的方向走。
  她在边关住得久了,不惧这种曲折的山路。加上她习武多年,如今虽然换了个身体,但是意识还有留存,手脚依旧矫健。
  这次没有出错,换了行走的方式之后,她的速度快了。
  约过了一炷半香的时间,宋初昭已经接近山顶,并看见了几间简陋的木屋。
  前方的树木被砍伐了不少,地势相对平坦,视线也开阔。宋初昭一眼看见了木屋前站着的那个神秘人。
  对方穿着修身的黑色长衫,脸上戴着一个白蓝色交加的绘制面具。面具的左侧,朝下坠着一截长长的白色穗子,底部挂着一块玉石,随着她动作一直在轻微晃动。
  宋初昭放轻动作,不敢确认,因为这人的装扮太过奇怪,且气质凌冽。
  还是对方先道:“师弟,你干什么?”
  “道长。”宋初昭说,“我不是你师弟。我是……”
  冽水点头:“师弟妹。”
  宋初昭:“……我叫宋初昭。”
  冽水招了招手示意,宋初昭乖顺上前。
  宋初昭走近,看清楚了对方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睛,才发现此人瞳孔的颜色比之常人显得极淡,尤其是在阳光照射下,浅淡的褐色像通透的玉石一样,仿佛能穿过光线。
  对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视线有种特别的力量,让她无法扭头移开。
  宋初昭心说,原来这就是高人!
  许久之后,冽水抬起手,缓缓搭在她的肩膀上。
  宋初昭很是紧张,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以为对方是要做法了。
  结果,冽水突然冒出一句:“这衣服看着还是新的,怎么不小心弄得那么脏?”
  窒息的沉默。
  宋初昭又能说什么。
  “怎么是你过来?”冽水不见有多惊讶,语气平淡道,“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我先送你一件换洗的衣服好了。”
  宋初昭跟在她的身后,往木屋走去,说道:“前辈,顾五郎今日也来少陵山了,可与他同行的人说,他进了旁边的山林。我看这里道路复杂,山势陡峭,他既然还未上来,许是迷路了。劳请前辈先将他找到吧。”
  冽水从架上抽了一件外袍,听到她的话,又转向往里屋走去。
  宋初昭站在门口等她。
  “师弟年幼时,数次险些丧命。他八字如此,命中有劫。”冽水从桌上摸过了一块东西,“民间有话说‘金压惊、银辟邪、玉石保平安。’,福东来死后,我将他随身佩戴的玉石分割成了三块,师兄弟一人一份。他二师兄不要,也送给了他。那玉石福东来戴了许多年,据说是从他师祖那里传下来的,若玉真有灵性,也该沾上了。”
  宋初昭大惊,心说不会就是自己打碎的那一块吧?
  来历不凡,那该值多少银子啊?!
  冽水将东西随手丢过去,宋初昭急忙去接。
  玉佩以缓慢的速度在空中滑过,抛出一道完美的曲线,宋初昭视线紧紧追着它,举起了手。
  她的手应该能接出玉佩才是,却不知为何双臂僵硬在半空,愣了片刻,眼睁睁看着玉佩穿过她的指缝,落到了地上。
  两者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通透的玉石霎时间碎裂成无数的小块。宋初昭抬眼,看向冽水深邃的眼睛,来不及错愕,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响有连绵的哭声。唐知柔不停推攘着她的肩膀,喊道:“宋三娘,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啊!”
 
 
第43章 获得
  宋初昭坐起来,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一片。她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土墙,又看见头顶从枝叶中漏出的稀疏阳光,当即明白顾风简是掉坑里了。
  能两个人一起蹲在坑里,看来还有点故事。
  唐知柔见她无事,想到她对自己的嫌弃,重新拉开距离道:“你是不是故意吓我的?我还以为你晕了呢。”
  宋初昭按着额头,厘清头绪,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在思考。”
  唐知柔不敢坐下,只抱着手臂站在侧面。
  坑底积蓄了少量水,空气里的味道令人作恶。唐知柔看不清地上的东西,心中恐惧。加上方才摔了那么一下之后,她现在浑身都有种刺痛般的痒意,恨不得当场将衣服脱了,冲到水里洗脱一层皮。
  “现在怎么办啊?落到这样的地方,不知何时才能被人发现。衣服脏了,肚子也饿了……我还想如厕。”唐知柔绝望道,“宋三娘,你陪我说说话吧。这里好黑,我是真的害怕。”
  宋初昭没仔细听她的话,正在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看看有无受伤。
  她后背的衣服因为潮湿而黏在皮肤上,接触的地方让她大感不适,然而此刻她还无暇关心这种小细节。
  她站了起来,近距离看着自己的手,并进行活动手脚。
  手肘部位的肌肉有微微的酸疼,或许是摔下来的时候强行支撑所导致,但是不成大碍。
  宋初昭满怀欣慰。
  自己的身体就是不一样啊,轻盈无比,充满力量,犹如踩着云踏着风,一拳能撸一串小朋友。
  唐知柔见她全然不理会自己,本就脆弱的心变得稀碎稀碎的,哭道:“宋三娘,你能不能理理我啊?我都已向你求好了,你还这样冷落我,在你心里,莫非我还不如尘垢粃糠?”
  宋初昭这才注意到她,头疼道:“你别哭了,我听,你再说一次。”
  唐知柔:“你嫌弃我吵你是不是?我偏吵我就吵!都已到这般境地了,宋三娘你至于对我这么过分吗?”
  宋初昭无辜道:“……你没毛病吧?”
  唐知柔“哇”的一声哭开了。
  宋初昭无奈,拿她当小孩儿看。他们边关的孩子一向是自由放养的,暂时随她哭一哭好了。哭得越中气十足,越证明她应该身体无碍。
  宋初昭靠近墙边,用手指探入土层,尝试能否借力攀爬上去。等她围着土坑转了一圈,确认好四面墙壁的硬度,唐知柔的哭声还没有停歇。
  她哭得非常投入,腔调也十分悲伤,气息平稳,中气十足。宋初昭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有那么丰沛的情感。
  宋初昭脑子里魔音环绕,忍无可忍道:“不过是掉个坑而已,你究竟在哭什么啊?我没有不管你,你也没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有什么好哭的?”
  唐知柔哭声停了下,说:“这么黑的地方,难道你真不害怕?从上山起,此地就没有一处正常的,有没有鬼,都说不准嗯。”
  宋初昭听着反笑出声:“你原来是关心这个?那还不如多祈求一下,不要突然冒出条蛇来。顺便盼盼这坑里没什么厉害的毒虫鼠蚁。鬼愿不愿意出来见你不知道,这几样东西倒是真危险。”
  唐知柔眼睛睁大,面露惊恐,而后哭得更大声了。
  “还有老鼠?这鬼地方居然还有老鼠?难怪我身上那么痒,这水里是不是有毒?”
  宋初昭:“……”
  唐知柔跳起来:“有什么东西在爬我的脚!是不是你?”
  宋初昭额头的青筋跟着进行弹跳。
  唐知柔哀嚎:“娘……”
  宋初昭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喝道:“不许哭!光哭有什么用?也别跳了,你又跳不出这个坑!给我冷静些!”
  唐知柔说:“谁让你吓我!”
  “我只是说句实话罢了。”宋初昭说,“你要真害怕,赶紧爬出这个坑。”
  唐知柔哭声渐渐缓下去,问道:“这要怎么爬?”
  宋初昭说:“这墙面不光滑,本就不是为了困人用的,当然直接用手爬啊。”
  宋初昭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一块石头,调整着方向,用尖锐的一面,在墙面上挖凿。轻易就刨出个浅坑来。
  宋初昭牵着唐知柔的手往墙上摸,不顾对方退缩,强硬道:“学着。在墙上抠几个坑出来,方便借力。用你的手,抓着那些不平坦的地方,脚下用力往上蹬。很快就上去了。”
  唐知柔不敢相信。
  宋初昭抢先截断她的话:“不许哭,也不许抱怨!否则我就自己走,将你一个人丢下!”
  唐知柔赌气哼了一声,转身用手去攀土墙。
  她没有类似的经验,不懂如何施礼,手指疼了,人却还是一点不动。
  她很快放弃,摇头说:“我不行的。”
  宋初昭被气笑:“还没开始你就说你不行?拿出你方才喊叫的气势来。若真是怕,再高个几倍你也能爬得上去。”
  唐知柔说:“我……我只是一个女人啊。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宋初昭:“这同男女有什么关系?男人比你多的地方,也不能用来爬墙啊。”
  唐知柔脸色迅速涨红:“你……你也太孟浪了吧?”
  宋初昭拍了下她的腰,无情道:“爬!”
  唐知柔眼睛红肿酸涩,紧跟着想起自己的眼泪对面前这女人根本毫无用处,不如省省。
  她再次转过身,抓住了墙里的一块石头,努力往上爬去。
  宋初昭在后面指挥道:“脚用力!用你的双脚去蹬。身体不要后仰。手不要抖!”
  唐知柔颤颤巍巍,爬了两步,手臂发软,想要下来,宋初昭一把撑住她的腰,将她继续往上抬。
  “上去!”
  唐知柔骑虎难下,忿忿道:“我说了我不行!我手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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