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两天还找了宫里几个有接生经验的嬷嬷,同他们讨论生产的问题。
讨论的有板有眼。
比如他现在钻研的这个胎位。
生产之时,头朝下才是正位,好生一些,若是横位,就会造成难产。
然后元睿就在想,这头位和臀位都是竖着的,为什么头朝下就比臀朝下要好?
于是就为了这个,特地去问了接生嬷嬷。
嬷嬷们都是又惊又慌。
她们间几个上了年纪的,在这宫里都待了几十年,历经了三朝帝王,给无数主子接生过。
但从来没见过哪个帝王,来同她们询问这个问题。
差点以为皇上要学着亲自给娘娘接生。
于是诚惶诚恐的回答了。
元睿端了盆热水过来,蹲在傅瑜脚边,脱了鞋,握着她的双脚放入水中。
“阿瑜,你知道为什么头位比臀位要好?”
“为什么?”傅瑜问。
元睿挺得意:“因为胎儿头骨坚硬,会撑开产道,后面自然好生。”
傅瑜其实不太想和他讨论这个。
光是听他这么说,她就已经觉得很疼了。
“阿瑜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元睿动作轻柔,给她轻轻按摩着脚背,是专门去水肿的手法。
“疼的时候,尽管咬我。”
“你之前疼的时候,咬起我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元睿又在说不正经的话了。
揉了会儿,盆里的水也渐渐便温了,元睿拿布巾给她擦干了脚,将双脚放到被窝里捂着。
“我试试看能不能摸明白。”元睿伸手,就放在了傅瑜的小腹处。
他还想摸出个正经胎位来。
“你别乱来。”傅瑜轻拍了下他的手,蹙眉道:“还小呢,能摸到什么。”
元睿不听她的,手放着没动。
突然间他目光顿了一下,凝在某一处,一动不动。
傅瑜被他吓到,抬眼看了看他,试探着询问:“怎么了?”
“别动。”元睿声音紧了下。
傅瑜马上不动了。
她转了转眼,抿着嘴角,神色慌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怕自己乱动出事,乖乖听元睿的话,一动不动。
“他是不是动了?”许久,元睿抬眼,眸子亮亮的,十分惊喜问了一句。
傅瑜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被他吓得不敢动,身子僵的厉害,哪里知道肚子里这个有没有动。
“来,你摸。”元睿握住傅瑜的手,带着一起放在她小腹处,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轻轻道:“真的在动,很小很小的动。”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傅瑜感受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很小很小。
不仔细的话甚至察觉不出来。
屏住呼吸,再仔细一点,似乎是真的在里面踢她肚子。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怀了孕,可傅瑜一直没有太大的实感,除开食欲差了一点,肚子也只比之前大了那么一点点。
她情绪跟着元睿一起,也激动了起来。
“夫君。”傅瑜突然唤了一声,笑得像个小孩子,惊喜道:“他在踢我肚子。”
元睿怔了一下。
傅瑜第一次这样正经的唤他,他一时觉得不太真实。
“你哄哄他,他会乖一点吗?”傅瑜比元睿还更觉得新奇,好奇的询问元睿。
他这段时间看了这么多书,比傅瑜这个真正在怀着孕的了解的还要多,傅瑜下意识就问他了。
她惊喜了一会儿,没听见元睿回答,便抬头去看。言言
刚抬头,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
霸道掠夺的气息,越来越绵延久长,逼的她往后面墙壁一退再退,直到人被压着躺了下来。
元睿手握着紧了紧,稍微离开了些,又轻轻亲了下她的鼻子。
“我哄着你,你乖一点,他不就乖了。”
元睿说着,蹭了蹭她的脸,柔声道:“阿瑜乖。”
傅瑜眼尾泛红,是温温柔柔的害羞红了。
“你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对不对?”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在想,肚子里现在有着他们两个的孩子,像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还仅在一年之前,她都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
很神奇,却又……很安心。
“当然会。”元睿看她眼睛红了怕她会哭,捏了捏她的脸,道:“永远都会。”
他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会。
在这个世上,只要有她的地方,都会有他。
这还是傅瑜头一次问他这样的话。
他没有什么了,就是觉得很开伸手把她抱的更紧了。
“好了,不怕的。”元睿小声的哄,附在她的耳边:“有我在,一点都不用怕。”
他脑子好,学的快,之前常颢那么逼着他,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学的这么认真。
阿瑜怀孕,不止是阿瑜的事,而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哪怕宫里有太医,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嬷嬷,可他还是更相信自己。
交给别人他都不放心。
.
直到晚上,元睿才带着傅瑜准备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庆贺生辰。
太皇太后没有责怪,看见傅瑜,她高兴的紧。
“好好养胎,一定要好好养胎。”太皇太后笑着,嘴里念叨个不停,一直在说。
“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平日想吃什么,一定不要拘着自己了。”
她一看到现下这场景,就想起二十多年前,傅瑜的母亲怀她的时候。
也是那次难产才造成了如今傅瑜身子不好,她心里头就一直想着这个事,十分歉疚。
如今若是能看着傅瑜平安生产,她心里的这块石头也能落下。
“对了,今天赵漪那丫头出了点事,现在还在偏殿歇着呢。”
两人准备走的时候,太皇太后突然又想到这事,便提了一句。
看他们样子并不知道。
她摆摆手,示意念姑把今天发生的事讲给他们听。
太皇太后自个儿听了都觉得稀奇。
这么多年,她也算看得明白,只是万万没想到,常颢会真喜欢上这么一个小丫头。
一个似乎永远都和他不可能的人。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他亲手把人交托给她,说希望这小丫头能入后宫。
这才多久啊。
“她在里面歇着,常颢就在外面等着,两人僵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太皇太后不禁感叹了一声,实在是没法子。
“那我去看看她。”傅瑜听了,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
她点点头,便往偏殿走去。
第64章
暮色降临, 天边阴云渐沉。
常颢一身玄衣,面色冷峻,站在房门外, 犹如黑暗里沉默的石狮, 一动未动。
守在殿外的几个丫鬟提着一颗心, 他站了多久,她们也就僵了多久。
国公爷这样子, 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来回的动, 都担心着自己的小命。
傅瑜到的时候, 看见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她狐疑的看了常颢一眼。
常颢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连她人走了过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她走到了他面前。
常颢陡然反应过来, 可算还知道要行礼。
“国公您当初叱咤朝野,好生魄力, 如今怎么成了块望妻石?”元睿调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常颢回过身去:“臣参见皇上。”
元睿随意的摆摆手,扫过一眼,看见他手臂上的血痕。
白天伤的,到现在还没处理, 现在都凝成血痂了。
估计他也不怎么在意。
“她要是不让你进去,你直接打上一顿。”元睿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在外面说,屋子里也能听到。
“您不是说, 不打不听话吗?”
元睿看着他笑。
元睿刚进他府时,和他十分不对付,常颢教他什么他都不学, 于是他不学一次,常颢就打一次。
他说,打重一点,是为了让他记得更深一点。
所以,不打不行。
现在元睿原话还给他。
常颢抬头,目光一紧,眼里这愤怒的意思,是想把元睿的嘴巴给缝起来,偏偏还不能这么做。
元睿收获到了自己想看的神情,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偏还继续往下说:“那需要朕帮什么忙吗?”
“对了,朕可以把她下狱,正好最近地牢挺空的 。”
常颢咬咬牙,手握拳紧了紧,低沉着声音:“皇上!”
“朕在。”元睿还在笑。
常颢白天的事他可都知道了。
主动承认自己是个混蛋,还让人家姑娘来骂他……
元睿真后悔自己上午没过来,错过了这么一场精彩的好戏。
而傅瑜推门进去,正巧看见赵漪趴在窗户口,悄悄的往外看。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是傅瑜,她才松口气。
“皇后娘娘。”赵漪直起身来,小声唤了一句,惊道:“您怎么来了?”
傅瑜说:“太皇太后说,你们在她偏殿待了一下午了,她老人家不好赶你们,我便说来看看。”
赵漪不大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道:“我一出去他就要缠着我。”
“外面好像快下雨了。”傅瑜看了眼窗外,说道。
“是吗?”赵漪皱眉,想了想自己刚刚偷看到的天色,确实阴沉沉的,是要下雨的前兆。
她想起常颢身上的伤。
上次他为了骗她,真的把自己砍得挺重的,一刀一刀的,简直把自己当猪肉划。
刚刚救她,好像也受伤了。
要是再淋了雨,肯定会加重伤势。
赵漪心提了起来,莫名担忧。
“我上次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他。”
赵漪低下头,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可他现在这样又是为什么,他要是真的喜欢我,为何以前没有,偏偏是现在?”
“我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总归就是不想看见他。”
赵漪声音小的蚊蚁一般:“看见他我心里难过。”
她长这么大,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若是放在之前,他说娶她,她肯定欢喜的不得了。
但她凭什么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这些年追着他的脚步,她已经够辛苦够卑微了。
“那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法子。”傅瑜朝她招了招手,说道:“走,我陪你出去。 ”
赵漪想,有皇后娘娘陪着,常颢肯定不敢做什么。
于是她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傅瑜身边。
一开门,常颢就站在门口。
赵漪陡然一惊,没办法再关上门,她马上转过了身。
“你及笄那年,同军中将领赛马,我永远都记得。”
那一天她穿着一身红衣,头发高高的束成马尾,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拿着一支桃花,遥遥领先。
她眼里满是笑,活泼灵动,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带过的风似乎是甜的。
常颢忍不住朝这个姑娘多看了两眼。
他不禁想:人比桃花好看。
那天回去之后,他晚上做梦梦到了她。
之后更是很多次。
他要是去回想,是什么时候喜欢她,那便是那个时候。
喜欢却不自知。
他有太多的责任和使命,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一个人。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赵漪,我没有说谎,我不是现在才喜欢你,而是很早以前,或许,比我自己想的还要早。”
她像个小尾巴,追在他身后很多年。
这样美好的姑娘,想不动心都很难。
“你若气我,要打要骂随意。”常颢看着她,声音沉了沉,喉咙哑哑的:“但……不要答应梁护,不要嫁给她,好不好?”
高高在上的豫国公,平生三十余年来,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
顾不上这是在什么地方,旁边有什么人。
她若是……真的答应了梁护……
他会疯。
赵漪都听到了他的话,可她没有回答。
周围安静了会儿,没有人说话,留在空气里的,似乎是他最后的那一声祈求。
许久,赵漪看向傅瑜,小声开口:“皇后娘娘,咱们走吧。”
“好。”傅瑜点点头,拉住赵漪的手,绕过常颢,便离开了。
常颢自然不敢拦傅瑜。
他站在原地,紧盯着赵漪的背影。
“我媳妇怀着孕昨儿还给我做了糕吃。”
元睿靠近常颢,欢实的笑。
接着看了眼他手臂上未包扎的伤口,故意抬起自己的左手,露出自己小指处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