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漪曾经那么喜欢常颢,为了他下厨,学刺绣,做了许多许多的事情,现在说放下,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
“那我要先看看。”先看看赵漪的态度如何。
“我答应帮一帮他,也就是稍微帮一帮,反正其余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而且,这是最后一次,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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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热,水边凉亭,正是避暑的好地方。
赵漪和傅瑜已经在这坐了一会儿了。
两人说东道西,聊的没名头。
赵漪气色好了不少,和傅瑜说了自己最近新看的话本,还给她讲了几个笑话,逗的傅瑜十分开心。
“你这是拜了哪里的说书先生为师?”元睿的声音突然从后头响起。
“参见皇上。”赵漪怔了下,听见声音,马上起身行礼。
“坐。”元睿在傅瑜身边坐下,示意赵漪也坐,眼珠子慢悠悠转了一圈,又停了下来。
“你刚刚说的是那本书?”
赵漪闻言,不由一愣。
元睿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赵漪心里疑惑,还是回答:“《怪谈杂乱》,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她这两天看了许多,书的内容和名字已经渐渐不怎么对的上了。
只是心里不舒服,多看一点其它的,把自己的心思转移过去,少去想一点,起码能开心一点。
“你刚刚说花妖与人之间的故事,人不知花妖的好意,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她,要是你,会原谅吗?”
元睿顺着话往下问。
赵漪脸色变了变。
她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眸光闪了闪,摇头闷闷道:“不会。”
话说出口,元睿和傅瑜对视了一眼。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元睿又问。
赵漪沉默了。
许久后,她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他们,慢慢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以前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奋不顾身,只要时间够久,我够努力,总有一天我的心会被看到。”
“可我在他眼里,是个人品都那么肮脏的人,不值得相信。”
这是赵漪真正介意的。
自己努力那么多,全当是放了屁。
他觉得她会做那些事。
甚至毫不犹豫的给她定了罪。
“我跟你解释。”常颢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站在赵漪身边两步远的地方,沉声道:“所有的,都解释。”
赵漪吓了一跳。
她愣住,缓了一口气,差点把魂吓没了。
而元睿在使劲给常颢使眼色。
刚刚和他说了,让他先等着,要是形势不太对就别过来。
可他那一副冰冷着脸的样子,完全都不看元睿。
元睿无奈的收回目光。
“阿瑜,我带你去前面走走。”元睿说着,拉了傅瑜起来。
傅瑜还不太愿意,可元睿拉着他,还是跟他走了。
赵漪反应过来,立马也站了起来。
她有点害怕见到他。
可刚起身手就被拉住,常颢声音一沉:“赵漪。”
赵漪挣脱了两下。
可常颢他把人拉着,真就是死死拉着,手箍的铁紧,哪怕赵漪动了两下让他放开,他也充耳不闻。
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其它什么,赵漪眼里泛了泪光,紧抿着唇,又低头不想让他看见,就只能闷闷的去挣脱。
她的病本来就没有大好。
“常颢,你讨不讨厌啊!”赵漪没忍住,骂了声后,一下哭了出来。
她是将门之后,从小受的教导,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战场上流眼泪的,都是弱者。
常颢却是咯噔的一下,被她这一哭,吓得慌了。
“你说我毒害皇后娘娘,你凭什么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会做那样的事。”
她心里太多委屈了,一哭就一塌糊涂全翻了出来,越说哭的越凶。
“还有,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个时辰的面,你说打翻就打翻了,那汤洒在手上,有多疼你知道吗?”
赵漪看着自己的手,受伤的地方掉了痂,却还是有一层浅浅的痕迹。
她努力的吸鼻子控制住自己。
越控制崩的越厉害。
咬着牙,声音忍不住的从牙缝里溢出来,带着小姑娘家委屈的哭腔,弱弱的快要听不见声:“很疼很疼,疼死了……”
第56章
常颢年少聪慧, 十五岁时便精通兵法策论,年纪轻轻,极受先皇赏识。
二十五岁时, 便受封国公爵位。
他一生高傲, 心里所思所想, 从来都只有大祁,只有君王和臣民, 满怀抱负, 从未怀有过私心。
在外人看来, 豫国公常颢, 是名副其实的冷面阎王。
生杀死夺, 向来毫不手软。
多年以来,爱他慕他女子无数, 可最后敬之避之惧之,无一人能如愿。
因为生病,赵漪脸色苍白了许多,再加上穿了一身素白衣裳, 整个人显得越发病弱,不似以往英姿飒爽。
她自知不该哭,在常颢面前,在这宫里, 哭的话丢脸死了。
可她真的忍不住。
常颢看着她,突然松开手,拿起旁边的一壶热茶, 直接往自己手上倒。
这是傅瑜刚泡的茶,正滚烫着,一壶满满全倒在他手上,手背看着就红了,热气腾腾往上冒。
赵漪愣住,眼泪挂在眼角,怔怔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干什么?”
“我烫伤了你,我烫回来。”常颢所想,不懂怎么哄人,可他做事,也全凭“公道”二字。
身材高大的男人,比赵漪高出许多,站在她面前,冷着脸却一脸凛然,烫成这样,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你替我挡了一剑。”常颢把匕首递给她,一字一句道:“你不开心,也可以刺回来 。”
见赵漪不说话,常颢又道:“或者,还有其它什么想做的,都可以。”
赵漪只觉得他很奇怪。
以往都是她追在他身后,说再多话做再多事都得不到搭理,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他又来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我不刺你。”赵漪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匕首,道:“救你是我自愿的事,你不用因此感到亏欠,也不用你回报什么。”
“何为心甘情愿?”常颢拿着匕首没动,眼眸一沉,盯着她问。
心甘情愿就是心甘情愿。
赵漪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道:“你喜欢我,所以心甘情愿。”
他说话时,赵漪正看着他,心里在想,五年前他那般俊朗风姿,五年后半点未变,光一张脸,盛却人间万里。
听到这话,她一惊,慌慌张张的收了目光。
虽说是心知肚明的事,可当着面直接说出来,还是脸皮子薄。
“那我也喜欢你,你嫁我吗?”常颢又问。
他喜欢她?
赵漪头一次听见这样的糊涂话。
“不嫁。”赵漪斩钉截铁的回答。
“怎么才嫁?”
“怎么都不嫁。”赵漪说完,想起什么,还解释道:“前段时间梁护还想向我爹提亲,他问我,我也不答应,我就是不想嫁人,反正不想。”
赵漪本来是想说,自己不嫁人,可常颢听了,眉头一皱,反问道:“梁护向你提亲?”
“他去治水患了,怎么向你提亲?”
“离开之前。”赵漪下意识答。
答完又觉得不对,嘀咕道:“这关你什么事。”
常颢道:“那我明日,也上门提亲。”
“你提了我也不会答应的。”赵漪垂眼,欲转身离开:“我答应了皇后娘娘要给她做面,我先走了。”
刚转身,常颢大跨一步上前,拦在了她前面。
赵漪停步不及,差点撞上他。
“赵漪,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人是怎样的,但我做的事,全凭内心。”
常颢嗓音低沉,与平常训她时语气极像,可说着完全相反的话,挑的人心弦一动一动的。
“我想娶你。”
“以前我想嫁你时,做了很多傻事,你非但不理,也凶我拒绝我,现在你说一句要娶,我就该嫁吗?”
赵漪心里有结,又气着,根本不会理他的话。
再加上他突然的态度变化,她觉得,不过就是他知道她救了他一命。
救命之恩,很多人都会感动。
赵漪绕过他,快步的往前走。
怕他再追上,她甚至小跑了起来。
留下常颢在原地,脑海里回想她说的话,竟无法反驳。
他一身玄衣,衣袖处沾了茶水湿透,丝毫看不出来,浸在皮肤上,滚热的茶水也一点点变得冰凉。
手指弯着,微微动了动,第一次感觉到,心尖泛酸的难受,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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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要给傅瑜再做面,可被常颢一搅和,赵漪没有这个心情了。
她在稚元殿住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厨房。
东西都备好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赵漪做的快了很多。
只花了半个时辰便做好了。
她端着碗在门口,正好采苓出来,拉住她,小声问:“娘娘一个人在?”
采苓点头。
赵漪笑了声,接着往里面走,脚步也轻快起来。
怕皇上在里面,会打扰他们。
“皇后娘娘。”赵漪进门,把碗放下,看向傅瑜,道:“我刚做的长寿面,快来尝尝。”
傅瑜刚梳完妆,听见声音,起身来了。
昨天她担心赵漪会再难过,可她一直看着还好。
傅瑜也不多问她常颢的事。
“下次你生辰,我也做给你吃。”傅瑜拿起筷子,还没吃,闻了香味,已经连连点头夸赞。
“那快到我生辰了。”赵漪道:“我的生辰日就在七夕的前两天。”
马上就十七岁了,赵漪这才渐渐的意识起来,自己年龄不算小了。
“我爹爹他前几日跟我说,梁护很不错,让我可以考虑考虑,其实我想了想,确实是不错的。”
人品好相貌好,才德兼备,而且真心喜欢他。
赵漪托腮,自我琢磨道:“他说他回来之后会再来提亲,梁护那么好的人,我再拒绝,也心有不安。”
她觉得,她确实应该好好想想,不能再任性。
“他临行前进宫了一趟,我见过他。”傅瑜道:“模样气质都好,阿睿也夸他,说他有才能。”
她尝了口面,细细品尝,夸她道:“厨艺进步了很多。”
比起她之前炖的汤,要好太多了。
“娘娘喜欢就好。”她夸她的厨艺,赵漪很高兴。
可高兴之后,落寞又袭上心头。
之前那么努力的学习厨艺,都是为了做给他吃,现在厨艺好多了,却不像之前那样斗志昂扬。
傅瑜吃了几口。
她知道赵漪早晨会做面,早膳都只用了一点,就为了留着肚子吃她的面。
肚子里还有大半的空档,她还能吃得下,可莫名就不太舒服,不知道闻到了什么气味,心里闷的难受。
傅瑜缓了缓,憋着气又吃了一口。
更不舒服了。
前几日段殊给她请脉的时候,说她身子尚好,药再喝两三个月,看着能停药了。
她自己感觉也很好,还期待着停药那一天。
喝了太多年的药了,要是以后能够不用再喝,她会很高兴。
“娘娘你不舒服吗?”赵漪马上发觉她神色不对。
“可能今天天气热,胸口闷闷的。”傅瑜秀眉微蹙,唤了采苓进来。
“去请一趟段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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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睿正琢磨着要想个法子,让他母妃能出冷宫。
当初朝中上下,请命要将白清如处以极刑,父皇力保,才只是下了冷宫。
如今哪怕过去那么多年,他也没那么容易放人出冷宫。
可以去问问常颢。
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来,永洽却呈着个盒子,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这是刚刚冷宫那边送来的。”
永洽把盒子放下,边笑边道:“据说是白主子亲手做的,还特地嘱咐了,一定亲手交给您。”
元睿顿了下,拿过盒子来,打开。
里面放着几个木雕的玩具。
小鸟小猫什么的,模样栩栩如生,小巧精致。
都是元睿小时候玩的东西了。
小孩子都喜欢这些,白清如总是亲手给他做,每个月做一两个,渐渐的他宫里堆了有满满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