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靳裴问他:“小布丁你还记得吧?”
科里:“当然记得。”那么有趣的经历他怎么会忘。不过他也是好几年没见到那个有意思的孩子。
“我还挺想念她,想跟她斗斗琴。”
慕靳裴:“斗琴估计没机会了。”
“嗯?”科里关了水龙头,“什么意思?她出国了?以后都不再回纽约?那等她回洛杉矶,我可以去洛杉矶呀。”
“没。她一直在纽约。”慕靳裴把小布丁的情况都说给科里。
科里半晌没回神:“天哪,你怎么早不说。”
慕靳裴:“她现在找到她的爸爸了,是何楚尧,谢昀呈的朋友,你应该听过他。”
“何止听过,跟谢昀呈一样的混球。”科里同情小布丁,“现在呢,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慕靳裴:“何楚尧已经结婚,他跟小布丁做了亲子鉴定,小布丁也知道了他是她一直在找却始终没找到的父亲。何楚尧被谢昀呈打了,两人都进了警察局。我想麻烦你去病房陪陪她。”
科里毫不犹豫:“没问题,我这就去。”
到了酒店,慕靳裴的裤腿和鞋子都湿了,他先去冲澡,从浴室出来时,科里给他发了个视频,小布丁在大厅演奏钢琴,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
慕靳裴松口气,换上衣服,这才打开那个爱心保温盒。
香味迎面扑鼻,十二个生煎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散落着一粒粒饱满的黑芝麻和绿油油的葱花。
他拍了一张照片。
八百年没更新的社交平台,今晚有了新动态。
慕靳裴没舍得一次吃完,晚上只吃了一半,另一半放进冰箱。
他坐在电脑前,打开邮箱写邮件。
【月月宝贝,晚上好。谢谢你给我送的生煎,也替我谢谢你外公。爸爸明天就要回曼哈顿,期待着我们下次见面。
回酒店的路上,我一直幻想着,什么时候你能叫我一声爸爸。但又觉得这样的相互方式挺好,至少你不会像小布丁那样受到第二次心里伤害。
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谁。
晚安,记得来我的梦里。
爱你的爸爸――慕靳裴】
保存后,慕靳裴对着电脑屏幕走神,脑袋空白了会儿,耳边回荡着季星遥那句“等小布丁康复了,遇到合适的就会考虑。”
他又写了一封,写给五年后的季星遥。
【遥遥:
还好吗?
还恨不恨我?
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我?
有没有爱上了谁?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过着最简单的日子?
知道你早晚会遇到一个适合你的人,我嫉妒着。
我想把你困在身边,但我明白,那样会彻底毁了一个有灵性的快乐的你。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原谅。
希望五年后,你早已走出来,过去的伤痛已经不在你心里,那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有个可爱的孩子喊你妈妈。
一个你可能已经很少会记起的人――慕靳裴】
第75章
晚上九点多,雨还没停。
窗外,大雨哗啦哗啦。
月月趴在床上听雨声,不时看着门口,她在等季星遥洗过澡进来。
对孩子来说,等一分钟都难熬,她手指在床单上信手涂鸦,满腹心事。
季星遥又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才来,“宝贝,喝牛奶睡觉啦。”
月月很乖地爬起来,她喝了一口突然抬头盯着季星遥看,“星星,我想给你介绍对象。”
季星遥失笑,逗她:“好呀,月月要给我介绍什么对象?哪里人?”
月月小心翼翼把杯子放床头柜,认真地介绍慕靳裴,“叔叔是…北京人。”慕叔叔应该是北京人,“自己有公司。”
说着,突然忘词,她皱着小眉头,努力回忆邻居奶奶是怎么给尹老师介绍她那个侄子的画面。
“叔叔他…”慕叔叔到底有没有北京户口呀?邻居奶奶的侄子可是有北京户口,还有最好的学区房。
她想,慕叔叔肯定是有学区房的。
“有…房子。”
她又想起邻居奶奶的侄子可是有汽车的,还是北京牌照,听说摇号摇了三年才摇上。
慕叔叔就比不上那个侄子了,因为慕叔叔每次来都是打出租车。
月月怕季星遥嫌弃慕靳裴没有车,她试探着问道:“星星,相亲一定要有车吗?要是还没摇到号怎么办?”
说完她跟着惆怅。
万一慕叔叔三年都摇不上号呢?
那星星可就要跟那个侄子成对象了。
季星遥被逗乐了,她知道月月说的这个叔叔是谁,隔壁阿姨家的侄子。
刚才母亲还跟她说,上午带着月月在小河边玩遇到了邻居阿姨,阿姨听说她去了北京就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侄子。
月月虽然是个孩子,可孩子记性好,模仿能力强,又喜欢学大人做事说话。
月月晃晃季星遥的手臂,“星星,没车不要紧,可以打车,还不用自己开,不用费力气,多好,对不对?”
季星遥点头,“对。”
月月松口气,接着道:“叔叔还是独生子,家里就他一个孩子。”
季星遥笑得合不拢嘴,她以前没发现孩子还能这么可爱,“还有呢?那个叔叔今年多大呀?帅不帅气?”
月月不知道慕靳裴多大,“好几岁了。他很帅,在我心里他特别帅特别帅,跟我爸爸一样帅。”
她继续用邻居奶奶的介绍模板,“他人好,踏实,稳重。”
季星遥:“……”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
月月以为季星遥是很满意叔叔这个对象才笑得这么开心,她也跟着高兴,“星星,那你就是愿意跟叔叔成对象了,是不是?”
季星遥没法跟一个六岁孩子说太多感情上的事,说了她也不会理解,“关于对象,关于相亲,等月月再大一点我们再聊好不好?”
时间不早,她关了灯,把月月搂怀里,“小宝贝睡觉啦。”
月月还想把慕靳裴照片找给季星遥看,可季星遥已经亲了她的眼睛,还跟她道了‘晚安’。她只好等大一点了再说。
一个月就能再长大一点了吧?应该是。
“星星,晚安。”
房间静下来,月月安心躺在季星遥怀里,听外面雨声。她暂时没有困意,小小脑海里编织着一幅幅画面。
“星星?你睡着了吗?”她声音很小很小,不由屏住呼吸。
“睡了。”
“哈哈。没睡。”
月月在她心口蹭了蹭,“星星。”
“嗯?”
“今天月亮和星星没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黑夜哭了呀。”
季星遥揉揉她的脑袋,“睡觉啦。”
——
一首曲子弹完,小布丁合上琴盖,趴上面一言不发。
科里给她顺着长发,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瓜,他能感觉她此时的悲伤,却无能为力。
他有本事让钟表准时,却没本事让时间倒回去几个小时。
“孩子,累了就睡会儿,我陪着你。”他抄起她的一缕金发给她编小辫儿,编得像模像样。
小布丁侧脸,“你真是无所不能。”
科里:“谢谢夸奖。”
小布丁眯上眼,她现在很难过,没有丝毫跟别人聊天的兴致。她找到了真爸爸,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为什么难过的想哭呢。
科里心疼小布丁,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小辫子编好,他用另一缕长发扎起来,接着编第二个小辫儿。
“科里,我找到我的真爸爸了。”小布丁声音很轻。
科里:“我知道。”
也对,不然他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过来陪她,他来的那么巧,什么都没问,只征求她要不要弹琴。
“是谁请你来陪我?假爸爸还是星遥妈妈?”
“慕靳裴。”科里问:“还记得吗?”
“当然。他是医院的老板。”小布丁始终没睁眼,她一只手有节奏的虚空弹奏。“替我谢谢他。”
科里想转移她的注意力,问她想什么冰淇淋。
小布丁摇头,这段时间用的药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她吃了冷的东西会刺激得胃更难受。
“科里,我以为我足够坚强。”
“你已经很坚强。”
不,一点都不够。
她应该感谢真爸爸给了她生命,感谢他取消了蜜月之旅来看她,也要感谢他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孩子。
可她依旧很痛苦。
她跟科里说出心里话,“没找到真爸爸之前,我一直幻想,幻想他也在找我和妈妈,幻想他一直爱妈妈。”
即便她知道爱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还是心存幻想。
“我的真爸爸他爱上了别人,他已经结婚了。我应该祝福他的,但当时知道他是我的爸爸,我很丢脸地哭了。”
“我不该这么自私的,我应该像妈妈那样,带着宽容和爱活下去。”
科里扎好了第二个小辫儿,用指腹刮了刮小布丁的脸蛋,那行眼泪在脸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你还是个孩子。”
小布丁摇摇头,她早就不是个孩子。她下意识咬着唇,“我十二岁了,这么小,科里你害怕吗?你会嫌弃我吗?”
“我知道你十二岁,怎么会嫌弃你,你就是个小天使。”科里说:“十二岁也是孩子。我女儿四十岁了,她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
“谢谢。”小布丁哽咽了下,“人的想法真的好复杂,我并不想楚尧何是我的真爸爸,我很喜欢他,两年前就喜欢他,喜欢他给我讲故事,喜欢趴在他心口睡觉,可我一直不敢告诉他我的真实年龄,我还让假爸爸替我保守秘密,我怕楚尧何害怕,我这么矮小。”“我所有的幻想都碎掉了。”她把脸埋在胳膊里。
肩膀不由发颤,那么小的一小团,孤独又无助。
科里抱起小布丁,“我们去花园看看玫瑰花。”
小布丁的眼睫毛湿漉漉的,迎着风,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哭出来后心里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
科里把小布丁放在花园边长椅上,她背对着晒太阳。
清晨,阳光,花园,美丽的玫瑰,清新的空气,她有假爸爸和星遥妈妈,还有月月和科里。
她拥有的这么多。
“宝贝儿。”谢昀呈回来了。
科里转脸,不由皱眉,“怎么搞这么狼狈?”他站起来拍拍谢昀呈的肩膀,“你看着小布丁,我去给她买早餐。”
“爸爸,你的脸怎么了?”
“剃须刀不小心刮破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布丁想伸手摸摸,又怕弄疼了他,下巴处那么长一道,还渗着血。
“很疼吧?你让医生给你看看。”
“不疼。”谢昀呈一把抄起小布丁扛在肩头。
关于何楚尧,他们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提。
谢昀呈下巴上那道抓痕三天也没消下去,他去接机时贴了两个创口贴在脸上。
月月和小布丁一样,问东问西,谢昀呈敷衍着。
季星遥斜睨他,这人越来越过分,寻欢放纵到一定程度了,脸上都挂了彩。
“疤好了之前不许你去医院,别给孩子坏印象!”
当着月月面,谢昀呈没多解释。到了停车场他把月月放在另一辆车上,“谢爸爸跟星星有工作要忙,你在这里玩玩具。”
“哇哦,这么多娃娃,谢谢。”她亲了一下谢昀呈。
两车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
季星遥还不知道小布丁跟何楚尧的关系,她以为谢昀呈要说的是小布丁的病情,她看谢昀呈表情严肃,她心里突然没了底,特别是他把月月放在了后车。
“谢昀呈你别告诉我,已经不可挽回。”
谢昀呈把那两个创口贴拽下来,用力团了团丢垃圾桶,“我脸上是华晨护着何楚尧时抓破的,何楚尧是小布丁亲爸,做了亲子鉴定,小布丁也无意中知道,我打了何楚尧。”
季星遥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昀呈,张了好几次嘴都没发出声。
直到现在,三天过去了,谢昀呈说起来还是心口发闷,他打开车窗透气,公路的风卷着季星遥的长发胡乱扬起,扫了她满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