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变化的是,他身上锋芒的气质内敛了许多。
慕靳裴抬步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好久不见。”
季星遥点了点头,心平气和道:“出差?”
慕靳裴:“嗯,去北京。”
季星遥没接话,更没说自己去哪里。
明明候机大厅很热闹,可他们这边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简单问候,两人之间就只剩沉默。
季星遥看向月月,慕靳裴也看向那边,月月长高了很多,马上就要排到她。他收回视线,“这两年,月月怎么样?”
季星遥没看他,视线还停留在月月身上,“挺好。”
慕靳裴双手交握,手指不自觉用力绞着,“那你呢?有没有遇到对你好,你也觉得不错的人?”
季星遥忽地转脸,“我也挺好,当时就跟你说过了,我和月月会好好的,不用你牵挂。”
慕靳裴:“抱歉。”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
他们不约而同把视线落在月月身上,月月已经买好了冰淇淋,转身走过来,他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两年过去,她越来越像妈妈,他好像也能从她眉宇间看到他自己的影子。见不到她的这些日子,他只能从骆松发在社交平台的视频里寻找宽慰,跟她有关的每一个视频他都保存下来,反反复复看。
“星星,你的草莓味冰淇淋。”月月把其中一盒递给季星遥,她看向慕靳裴,“嗨,叔叔,你好。”
还不等慕靳裴说话,月月问季星遥,“星星,他是你的朋友吗?你要不要介绍给我认识?”
慕靳裴心里发疼,他的女儿已经忘了他。
两年过去,月月对他的记忆早已模糊,什么都不记得。时间能抚平伤痛,同样时间也很残忍,能让一个人遗忘了另一个人。
他调整好情绪,“你好,我叫慕靳裴,很高兴见到你。”
“你好,我叫月月,很高兴认识你。”月月把手里另一份冰淇淋递给他,“我请你吃,这个味道很甜,你一定会喜欢。”
“谢谢。”慕靳裴声音沙哑了,“我不吃甜品,你快点吃,容易化掉。”他向里面挪了个位置,示意月月坐过去,“坐下来吃。”
他把椅子给她调好,将手伸给她。
月月其实想跟季星遥坐一块,但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慕靳裴的热情,不然他肯定会很失落,“谢谢叔叔。”她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慕靳裴还记得他第一次抱月月去买冰淇淋,也是买了两个草莓味的球,她也是这样很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叔叔’。
那时,他不知道她是他女儿。
如今两年过去,他们比以前更陌生。
月月边吃边跟季星遥聊天,她问季星遥:“星星,烟雨江南是不是很美?有烟有雨,像一幅画?”
慕靳裴这才知道,原来季星遥是要回去看季常盛和尹荷,她不可能到家就赶回来,那月月的生日肯定在江南小城庆祝。
只是这样以来,他每年匿名寄给月月的生日礼物,她今年收不到了。
“星星,到时我们可以去河边写生,那里的房子肯定很美很美。”
“嗯,我们家就靠河边。”
“太棒了。”
慕靳裴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偷偷录了一段她们俩吃冰淇淋的视频。
他想把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这样他就可以假装他陪着妻子和女儿去旅行,然后给她们买冰淇淋吃。
他贪婪这美好的瞬间,希望永远都不要结束,但月月的冰淇淋吃完了,季星遥也站起来,她们准备候机。
慕靳裴跟在她们身后,紧随着她们的步伐。
月月转脸,“叔叔,你去哪里?”
“北京。”
“哦。我们也回国。”
分开前,慕靳裴弯腰,“月月,让我抱抱好不好?”他没忍住,不管月月同不同意,他把她抱了起来。
“再有三天就是你生日,生日快乐。”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月月睁大眼睛,“你知道我生日?我们才刚刚认识?”说完,她又一副明白了的表情,“星星跟你说的对不对?”
慕靳裴说不出话,只有点头。
月月:“谢谢叔叔。”
慕靳裴还是不舍得放下女儿,哪怕多抱一秒钟也好。
“月月,”季星遥喊她,“我们要登机咯,跟叔叔再见吧。”
慕靳裴这才依依不舍放下女儿,又亲了她两下,“希望下次有机会见面时,你还记得我。”
月月踮脚,两只小手也轻轻抱抱他,“会的,我一定会记得你,你是星星的朋友,你有她的电话,你可以来找我玩,星星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再次感谢:“谢谢你的生日祝福。”
慕靳裴摩挲着她的脸颊,“不客气,应该的。”他站直,看向季星遥,也特别想抱抱她,又怕惹她反感。“照顾好自己。”
季星遥没说话,牵着月月离开。
慕靳裴一直目送她们的身影,储征这才敢上前,“慕总,您的咖啡。”已经不热了,他的那杯早就喝完。慕靳裴没心思喝咖啡,他突然决定:“到北京后直接飞上海。”
储征:“?”他随即又明白过来,季星遥应该是飞上海。“哦,好的,我现在就订机票。”他又问:“我们在那边住几天?”
慕靳裴:“订小城的酒店,我想给月月送个生日礼物。”不打扰她们,就给女儿送份礼物。
第67章
尹荷以为季星遥要带回来的孩子也是她领养,跟着她学画,这次回国正好借这个机会写生。
她和季常盛提前给她们准备好了所有绘画工具,在院子里还支了画架,这个院子颇具江南特色,自成一幅水墨画。
季常盛比她更激动,今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一番,赶早去菜场买了新鲜瓜果蔬菜,还给小朋友准备了不少零食。
尹荷帮着往冰箱放东西,购物袋里有几袋预包装的粽子,“你还买了粽子?”
季常盛把零食挑出来放茶几上:“嗯,遥遥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不一定吃过粽子,这是我跑了十多里路才买到。”
尹荷把粽子放冰箱:“忘了跟你说,昨天邻居送了我不少,有豆沙馅,蛋黄馅,还有肉馅,都是她们自己包的。”
女儿回来赶巧了,马上端午节,小城有隆重热闹的龙舟比赛,就在她们家院外的这条河里。
时间差不多,季常盛和尹荷驱车前往上海去接人。
他们到了机场,季星遥乘坐的航班也刚刚落地。
“星星,你是不是很开心?马上就要见到你的爸爸妈妈了。”月月两手抓着季星遥,她们在等行李。
季星遥:“又激动又开心。”
“我也是。”月月在季星遥胳膊上蹭着脸颊。
到达厅里,尹荷怕季常盛紧张,用力攥着他的手,“应该是取行李耽误了些时间。”
季常盛心不在焉‘嗯’了声,目不转睛盯着出口,寻找女儿的身影。
二十多分钟后,季星遥推着行李箱,牵着月月出来,人群里她看到了父母,她下巴对着他们轻扬,还递了一记俏皮的眼神。
季常盛和尹荷看到月月时惊讶得忘了给女儿任何回应,那简直就是季星遥小时候的翻版,隐约,还能看到慕靳裴的影子,特别是眉眼间,形似也神似。
季星遥走近,他们还没回神。
她低头跟月月说:“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你就称呼爷爷奶奶吧。”
月月摆着小手,“爷爷奶奶,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叫月月,是星星的…学生,对,是学生,我跟着星星学画。”
季星遥又补充道:“月月是骆松和周羽西养大,这几年才认识我,她一直喊我星星。”
月月毕竟是个孩子,听不出这句话哪里不寻常,可季常盛和尹荷听出了话外音,周羽西三四年前还不孕,不可能生下这么大的孩子。
月月就是星遥所生,但被骆松和周羽西领养,月月并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季常盛指尖泛凉,都是他造的孽,如果当年他还有一点底线,一切不会这样。慕靳裴没在自己的父母身边长大,如今月月依旧是。她甚至都没机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爸爸。”季星遥不希望父亲陷入自责的死胡同,“你不知道月月是个多有意思的小孩儿,就是我的小开心果,我最大的幸福就是有她。”
季常盛上前几步,抱歉的话已不足以表达他的丝毫歉疚自责,他颤抖着手把女儿紧紧拥在怀里,“爸爸的小公主回来了,爸爸一直都想你,但爸爸…”是个懦夫。
“爸爸,我也想你。”季星遥打断了父亲,她仰头,找个轻松的话题,“让我看看我们帅气的季老板有没有白头发,有了可就不帅气了。”
季常盛如实道:“没有。长出来的都被你妈妈拔下来了。”
季星遥笑着,“比以前更帅气了,最帅的老爸。”
季常盛把女儿的头发整理好,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女儿往外走,“我一直在向你学习,放下一切,把以后过好。你妈妈还没告诉你吧?”
季星遥基本每天都会跟母亲联系,什么事都聊,她不知道父亲指的是那件事:“什么?”
季常盛:“我报了进修班,给自己充充电,这几年自我封闭,怕想法跟不上现在的资本市场,等进修结束,以我的能力管理个上市公司没问题。”
季星遥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这两年她找心理医生一直给父亲做心理辅导,看来效果不错。
她语气轻松,“那我就等着季董上班赚钱,给我拍藏品的那天。”
季常盛:“没问题,到时也给月月拍藏品。”
尹荷抱着月月走在他们后面,月月瞅着尹荷,眨了眨眼,最后决定,“我还是称呼你尹老师吧。”
尹荷浅笑:“为什么?”
月月:“因为你很年轻呀。”她说:“我称呼裴钰奶奶就是裴老师,你和她一样漂亮,你们都跟星星一样美。”
当然了,在她心里还是星星最好看。
季常盛转身,把行李箱交给季星遥,他从尹荷怀里接过月月,“让爷爷抱抱。”他跟月月聊着,“你住洛杉矶?”
月月点头:“对,我和星星住一起,不过所有假期我都回纽约陪我的妈妈和奶奶,还有我的小弟弟,他可有趣了,什么都东西都会留给我,别人都不给。”
她问:“爷爷,你去过洛杉矶和纽约吗?”
季常盛认真回答:“以前经常去出差,一年要在那里好几个月,我对纽约很熟悉。”
月月一听爷爷这么说,她就打开了话匣子,“那里有很多甜品店,我和星星经常去吃。”
两人愉快地聊起那两座城。
尹荷故意放慢脚步,她问女儿:“慕靳裴知道月月是他儿女吗?”
季星遥:“知道,两年前就知道了,不过一直没有往来,我没让他和月月有接触,他也一直信守承诺。”
尹荷没点点头,再多问。
之后谁都没提起跟过去有关的只言片语。
回到家,月月看看着院子里的风景,就只剩“哇哇哇”。
季常盛抱起月月,“爷爷带你出去看更美的秀丽江南。”
季星遥和母亲去卧室整理她的行李,她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打算待多久?”尹荷帮着把衣服挂进衣橱,大多都是月月的裙子。
季星遥:“两个月吧,月月正好暑假,回去也是旅游画画。”
她说了说最近的打算,“在家住半个月,我还要去上海和北京,来之前联系了几家画廊,到时去谈谈合作的事。”
之前她不论是跟M.K签合同还是跟谢昀呈签合同,都是给了他们独家代理权,现在她不缺钱了,想多找几家合作平台。
如今她的作品有了知名度,他们都愿意代售,更愿意代理。
尹荷:“还会跟…M.K或者谢昀呈的画廊合作吗?”
“会啊,他们的实力在业内越来越强。”季星遥,“我还想尝试一下其他平台,自己的作品也得有良性竞争。”
尹荷发现自己的担心总是多余,女儿没有忌讳提到M.K画廊。
“对了,”季星遥又想起一件事,“我七月份想在北京给月月办一个画展,她这几年作画水平的进步让我惊讶。”她自愧不如,“跟月月一比,我都觉得我不是有天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