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果果说,“大家谁不想啊,不过要看成绩的呀,我们一个班才十个名额,而且附中学费也好贵……不过念念你不用操心。”她羡慕的说。
鹿念沉思,那么说,只要成绩+学费的话,秦祀肯定没问题。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想去打听一下。
秦祀的班级她会走。
她探头往里面看着,睁大眼找秦祀。
小姑娘纤小玲珑,眉目画出来的一样精致可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在门口探头探脑非常引人瞩目,不久,就有个男孩子问她,“来找人?”
鹿念欣喜的点头,“可以帮我叫下秦祀吗?谢谢。”
男孩跑进教室,大声叫,“秦祀,有人找。”这一声叫得三分之二的人都回头看后排了。
秦祀出来时,就看到她藏在门后的脸,睫毛扑扇扑扇,还在四处找他。
他皱了皱眉,把她拖出教室,顺手关上门,把那些视线都阻隔在门内。
“别随便来班上找我。”看了她半晌,男孩别开脸,沉默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鹿念,“我找你是有事的!”
秦祀简短的问,“什么事。”
鹿念郁闷的发现,他在学校时,外人面前,对她态度甚至好像还更要冷淡。
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们那么久不见生疏了。
她说,“我们今天一起回去?”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一起走回家可以在路上说。
秦祀说,“我有事。”
鹿念飞快追问,“什么事?”
死—亡—循—环。
秦祀,“……”他退远了一些,刻意不去看女孩那双清清亮亮的大眼睛。
鹿念又走近,“什么事嘛!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不要那么神神秘秘,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她踮起脚,凑得很近,似乎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什么来。
他溃不成军,只能投降,留下一句,“……放学我去找你。”
鹿念有了这句话,心满意足,不再追问下去了。
放学,他果然如约,提前到了门口等她。
很久没和秦祀一起回去了,春寒已经褪,夏暑还没到来,现在天气非常舒适,鹿念走在路上,抑制不住的心情愉悦。
秦祀不说话,也没有逼问她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只是安静陪她走着。
还是鹿念看风景看愉快了,主动提起正题,“你看,你们不是马上要毕业考试了,你想好要去读哪儿中学了么?”
如果继续在本校升学,应该会是直接升到安城附中,按秦祀的成绩,自然是没问题。
秦祀的学费和生活费是由陆家负责的,准确的说,是经由许如海发出的,以往的不知道,但是,在鹿念和他偶然“闲聊”过几次后,学费到账应该是也没问题的。
之前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旁敲侧击给秦祀透露过,暗示学费不会有问题,以秦祀的智商,她觉得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所以,鹿念觉得他接下来选择安城附中是百分之百的,毕竟,秦祀对学习一直上心,她这次只是过来确认一下。
此刻天光明媚,和风,路上行人熙熙攘攘,风光很好,一切都充满了生气与活力。
他难得迷茫。
去哪里?
他想离开陆家,这是一定的,这几年里,他欠的陆家的钱都已经算清楚了,以后都会还回来,他现在在外也已经可以找到住处,再差,也不会比曾经的那间阁楼更差。
可是明哥前几天问他要不要搬去他那住时,他犹豫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答。
他想,他在陆家当狗难道还没有当够么?他难道天生就那么下贱?
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干净剔透,认真的等他回答。
他迷茫了,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有种说不清道不白的烦躁,死死纠缠着他。
那种情绪来得突然,来得幽深而微妙,纵然他是那么敏感的人,可也太高傲,在这大家都还在摸爬打滚,摸索着飞快成长的十三岁里,依旧怎么也无法勘明。
最终,他说,“没想好。”
这一年来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被这句话所触动,鹿念才猛然想起,按照原书剧情,秦祀初中时并没有选择安城附中,而是读了十三中,一所出了名的混混中学。
秦祀从十三岁到十五岁,从小男孩蜕变成少年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三年里,他甚至几乎再没有回过陆家。
这三年,可以说是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也不为过。
第11章
鹿念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绝对不能让他去十三中。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没有能成功阻止秦祀的话,那么他的命运轨迹依旧会和原书一模一样。一生孤独,无所亲无所爱,为了复仇而活,越来越偏执阴沉,最终死在二十九岁之前。
她不知道自己能改变多少剧情,但是,就目前而言,她想尽自己的努力将他从歪路上拉回正轨。
于是,她强行装作不懂,“为什么不去附中呢,大家不都是直升吗?附中真的很好……”她苦口婆心,balabal说了一大堆附中的好,然后强调老师的重要性,“之后中学老师真的很重要的!自己再聪明,自学肯定也没有老师带着好。”
男孩很安静,“嗯。”
鹿念说得口渴,“……”嗯是什么意思????
秦祀随口说,“学费太贵。”
鹿念声音提高了,“你又不用在意这些!”
“如果你觉得是欠我家钱的话,可以记下来,以后还不就好了。”她撞上男孩视线,可怜巴巴抽了一下鼻子,声音小了下去,“如果你不想借我家钱的话,你可以找我借,当然,要给利息的那种,我以后会找你催债的。”
秦祀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学习对他而言一直很轻松,但是,说是完全不花功夫也不对,对他而言,学习很重要,所以,他去哪里都不会放弃学习。
可是,他不想再在陆家,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从很早开始,在他在陆家经受那种折磨与屈辱时,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叫他早日离开陆家,有朝一日,他会把那些人对他做过的事情加倍奉还。
可是在有这样的机会时,他竟然敢犹豫了。
明明可以就此远走高飞了,从此断了和陆家,和她的联系。
他极厌恶这样的自己,可又无法控制,两种情绪终日撕扯着,将他折磨得夜不能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恶中。
秦祀一直沉默。
鹿念知道,那是他不打算改变主意的表现,秦祀看似孤僻难以接近,但是在她面前其实意外的诚实,几乎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她有点急了,直接问,“不报附中的话,那你想报哪儿?”
秦祀依旧不回答。
她有几分赌气的说,“行,到时候你报哪里,我也跟着报,反正我比你迟一年。”她不信这样他还会再去报那些混混中学。
男孩站定了脚步,“你开玩笑?”
鹿念,“我和你说过假话么?你要是不报附中,我就跟着你。”
她是认真的,在逼迫他,把他逼得无处可退,只剩下她给的那条路走。
男孩睫毛颤了颤,正视着她,语气发冷,“你是在威胁我?你是大小姐,当然可以随便任性,想去哪去哪,只是你以为这样可以威胁我做什么?我会在乎?”
鹿念被他这句话伤到了,她脸色发白。
这么久下来,她以为自己和秦祀至少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不料,在他眼里,自己和初见的时是不是没有任何区别?那时候,对这种凉薄嘲讽的话语她可以忍受,现在,却觉得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刺扎了一下。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秦祀就后悔了。
可是这段时候里,那种无端而来的烦躁与迷茫死死掣肘着他,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服软或者后悔的话。
他从小无父无母,无亲人无朋友,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敛起自己身上的尖刺。
这一刻,说不清楚到底是鹿念还是秦祀的脸色更白一些,他唇动了动,无声的发出了几个音节,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在她沉默着扭头跑开之前。
他们之间第一次不欢而散。
毕业考试在六月份,五月份报志愿表,对于小升初,不少都是家长一手决定的,小孩子没有发言权,可是,对于秦祀而言,陆家根本不会过问,想报哪里都由他自己决定。
他填完了那张单子,沉默的交了上去,奇妙的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最后见的那一面,她说话时的模样,最后跑开时的模样,那双泛着泪意的眼睛始终在他面前挥之不去。
他后悔了。
有生以来,秦祀第一次后悔,伤言如刃,说出的话也不能收回,他不想看到她那种模样,他无父无母长大,孩童时代遭遇过毒打和辱骂,挨饿,挨冻……把一颗心磨得又冷又硬,那些折磨却都没有那双眼睛一样,能让他如此难受。
秦祀填那张单子时,他原本以为,是她在逼他。
可是,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悲哀的发现,他下笔如此顺畅,心违背了他的意志,拉着他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低年级先放假,鹿念再去学校领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时,路过了这一期的毕业红榜,她放慢了脚步,终于还是在红榜前站定,她一眼就在录取榜上看到了秦祀的名字,非常靠前的位置,录取是安城附中。
她睫毛动了动,没说什么,像来时那样离开了。
可是,接下来,那年夏天,还发生了两件事情。
因为校区扩建的原因,从那一年开始,安城附中小学部和中学部开始正式分开,小学部留在远处不动,而初中部转到了原校区大概一个小时车程的新校区。
“我会住宿。”离开前,秦祀对她说。
他从没有主动找过她,唯一的这一次,说的就是这句话,这不是在请求商量,更像是一个通知。
鹿念没有说什么,他也一样,远远说完那句话后,便离开了。
住宿,离开陆家,和原书里三分之二的轨迹依旧一样,不过,他念的学校到底还是变了。
所以算是变还是没有变呢?
鹿念有些迷茫的想。
阁楼空了下来。
鹿念有时在园子里散步时,可以看到上头掩着的深色窗帘,再不见拉开。
这一年,她没有再见过秦祀。
她终于也开始有了抽条的迹象,长高了一些,十三岁的女孩子,身上也开始逐渐抽出了很稚嫩的曲线,不再像幼时那么像娃娃。
她五官本来生得很美,只是之前因为年幼和病容,美玉蒙尘,现在稍微长开了一些,依旧稚嫩,但是已经可以看出未来会有的美。
鹿念初一报道那天,陆执宏难得把工作推了,“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鹿念成功自己考上了附中中学部,而不是靠家里关系,他这么多年对女儿没什么要求,眼下却也难得心情愉悦。
“以后让阳阳多看着点念念。”陆执宏说,“有什么事立马通知我们。”
鹿念这年身体好了一些,但是身体依旧比常人弱不少,依旧需要精心看护。
陆阳今年十七岁了,在附中读高二。
鹿念托着腮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风景,随口应了一声。
“不是还有一个在附中么,阳阳还隔得远点。”何甜懒洋洋说,“我们家养了他那么多年了,一点贡献不做?”
陆执宏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何甜说的是谁。
秦祀和他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他当时想要的是一个乖顺,听话,聪明能干,能帮念念做事,又不会有喧宾夺主念头的孩子,可惜秦祀无论如何也和乖顺听话搭不上边。
他后来失望了,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么些年里,也没有再怎么管过他,纯粹放养,毕竟,顺手养一个小孩的钱,他们陆家根本不缺。
“我听说那孩子成绩很好。”何甜说,“也叫他辅导下念念学习呗,不然花钱养个闲人干什么,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天生掉下来的啊。”
陆执宏点点头,“到时候念念也去联系下他吧。”
也不知道那孩子孤僻乖张的脾气这几年有没有磨掉几分。
鹿念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其实这一年来秦祀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走的她的账户,她知道秦祀不愿意欠陆家的钱,但是,秦祀一直没再动过那笔钱,她不知道秦祀是怎么筹到这笔款项的。
她忽然想起了初见时的秦祀,那个冬日依旧穿着薄薄的单衣,冻得手和耳尖都发红,沉默却倔强的小男孩,又想起了他们最后见面时那场争吵,鼻子无端有些发酸。
人家嫌弃着你呢。
她抽了抽鼻子,想,算了,以后,她就这么远远看着吧,不会再去做什么接近他了。